第23章
最能磨練人毅力和心智的事的非練書法莫屬,一筆一劃,一撇一捺寫起來容易,寫好一個字卻並不簡單。
蘇棋吊著膀子,將所有雜念都拋開,一心將自己融入宣紙上,鬧記在腦子裏的字帖浮現眼前,她執筆,在硯台蘸墨,緩緩在宣紙上落下第一筆,那一撇,徐徐寫之。
……
接下來的三日,她還是照往常一樣隨夫子習字,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一次的練習讓她有了頓悟,她寫出來的字終於脫離了鬼畫符的範疇,開始有了風骨,這讓夫子開心不已,雖然每天還是照樣一頓罵,但是明顯沒有以往那般刻薄了。至於洗碗的嬤嬤那邊,她直接說現在事兒忙,她也沒法子見到陳公公,所以沒辦法來阻止這樁婚事。好在嬤嬤對她本來就沒抱什麼期望,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過了幾日,她從嬤嬤口中聽到銀杏嫁給了陳公公,擺了幾桌子酒菜,在這宮裏也算不錯的排場了,連帶着嬤嬤跟人說話的時候腰板兒也直了幾分。
當然了,這與蘇棋沒什麼干係,她的生活早恢復到了以往的狀態,白天習字晚上習武洗衣裳,只是她再沒能在湖邊看到那少年郎。
一開始她總覺得哪裏少了點什麼,後來漸漸地也就習慣了。
有些人,見了,還不如不見……
又過了幾日後,蘇亞夫派李公公前來報信兒,說讓她隨着新進小太監一起到那殿內,由各公公挑選到其手下做事。
蘇棋乖乖地跟着去了,在一大片眉清目秀的小太監里一臉蠟黃的她一點都不扎眼,當然她也沒想惹人注目就是。她低着頭安安靜靜的隨着他們站着,輪到她的時候聽到了熟悉的聲音,竟然是李公公。
她起初有些疑惑,但轉念一想那也是釋然,蘇亞夫想要她博得八公主的注意,必定得要一個位子差不多的大太監帶着才有表現的機會。不然給分給別的大太監,就她這麼個小蝦米還不知道要被分配到那個小地兒去呢!
就這樣,她被李公公給領了過去,李公公是個識趣兒的,沒給她安排什麼重活兒,只意思意思讓她給他捏捏背就算差事了。
蘇棋這下子可見着曙光了,拿出在按摩院偷師的手法,愣是把李公公給伺候得舒舒爽爽的,沒少給她賞銀子。
她活兒輕鬆銀子又得的多,當然沒少讓同是新來的小太監眼紅,但蘇棋是什麼人啊!她本來就有小陽子這個熟人,又有一口伶俐的口齒,再有楊總管央人悄悄送來的銀子和李公公賞給的銀子在手,籠絡人那完全是手到擒來。不出三日就和院子裏的太監打成一片,七日後連周邊的護衛和宮女兒都知道了這差房裏有個會玩愛玩又逗人喜愛的小太監叫小棋子。
這事兒當然也傳到了蘇亞夫的耳朵里,他對於蘇棋突然變得這麼會籠絡人心很感興趣,順口提了一句,第二天立馬就有人送摺子到他手裏。他十分感興趣地翻閱了看,眉頭那是越皺越緊,最後那眉心皺褶幾乎能夾死蚊子。
“是大智若愚還是徹底傻了?”
一聲自問,閱人無數的蘇亞夫這會兒也納悶了。
而另外一邊,納蘭卿收到被他派遣出去調查蘇棋的王北的彙報,卻是查無此人。
“查無此人!”
納蘭卿輕呢喃一聲,深邃的眸子在那隻寫了四個字的信箋上看了又看,又拿起一邊王東呈上的從宮裏弄出的資料,上面寫她是乞兒,一直到前兒不久才被凈身了送進來當差的。
明顯就是造假,要是她才進來當差,他前些日子見到的難道會是鬼不成?
捏住紙的手一緊,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她說的話,即便他在宮外極有勢力,又怎能知曉深宮風雲?
就是王南,也無法在宮內探聽到有用的消息!
而她……
他想起昨夜王南送到他手上的信,眸子頓時晦暗不明。
不過一個小太監,才到一個差房,人生地不熟的,她能憑本事那麼快站穩腳跟不說還能和那麼多的人打成一片,這本事又豈是一般?
只是,那牽制她的人到底是誰?
他可沒有忘記提出招攬她在手下的時候,她明明動心卻最後婉拒的事。
“可恨!”
納蘭卿揉碎了一張紙,若是他能在宮內安插人手的話,又豈會這麼被動?
數日,不但查不出她的名字,更查不到她住的地方,這對於他來說不吝於一個重大刺激!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
一聲長嘆,他從未覺得這般無力過,而這一切只為一人。
這夜,有兩個大人物徹夜難眠,而作為他們惦記的對象——蘇棋,她卻在差房外邊拉了五個內宮禁衛蹲在假山後邊兒玩色子喝酒,喝得不亦樂乎,雖然輸得有點慘,但一點都不妨礙她臉上露出的燦爛笑容。
“輸光了。”蘇棋把荷包給翻過來,雙手一攤,打了個酒嗝,“是真的沒了,我沒騙你們喲。”
“小棋子,你今兒手氣可真臭。”其中一個禁衛笑着打趣她道。
“別欺負咱窮人。”蘇棋齜牙咧嘴朝他撲過去,一把抱住他的大腿,臉上方才還有的正義之色眨眼變成甜的可以掐出蜜的笑容,“好大哥,明兒小棋子給你弄一壇上好的竹葉青,你就幫幫小棋子,贏一把一把就一把好不好?”
她這模樣可把幾個禁衛給樂壞了,而被她抱住大腿的那個正是贏得最多的那一個。
“你個小賴皮,輸了就是輸了,拿酒賄賂也沒用!”那禁衛笑哈哈起身,招呼其他兄弟,“走嘞,最近皇上老念天兒熱,兄弟搬冰可真累,今晚得好好休息了,不然明兒沒精神的話犯錯了可就是掉腦袋的大事兒。”
“走嘞走嘞。”其他四個禁衛也笑着起身了。
“好吧好吧。”蘇棋無奈地鬆手,整個人呈大字型趴在酒碗上,沖他們擺擺手,“我睡會,你們走吧走吧。”
“看你小子不高興地!”站在她旁邊的禁衛嘮叨一句,從懷裏摸出一錠銀子放在她手邊兒,“願賭服輸,你輸的錢可不能還你,酒錢是一定得給你的,咱不能占你的便宜不是。”
蘇棋打着呼嚕,一副睡熟的模樣,嘴角還流下了口水。
“小豬一樣。”其他四個禁衛笑得更開心,離開的時候當然也記得給了酒錢。
直到他們的笑聲遠去,蘇棋頓時睜開眸子,那烏黑如同黑珍珠一樣的眸子裏,哪有一絲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