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遇見山魂
索性黑暗之中的一抹藍色熒光給了她希望——彎刀還在。
有了保護自己的武器,其餘的就都不是問題了。
糟糕,胳膊腿就像是斷了似的,輕輕抬起就牽扯得五臟六腑也一起疼痛。那個山神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挽和活動活動筋骨,眼睛也適應了洞窟里的黑暗,看不清還好,這麼一眼看過去,山洞深處竟然有一雙眼睛!
碧藍如海水的眼睛。
白挽和心裏一驚,當下握緊了彎刀,四下無光,她也只能在洞裏摸素着行進,直覺告訴她,那雙眼睛距離她更近了一些。
這種感覺最可怕,面對未知,不知所從。
還好她的心沒有走失。彎刀在手上,任何人也奈何不了白挽和!
冬日裏,她的手上竟然沁出了汗珠。
冰碴扎破了腳趾,她還是在繼續沿着水流行走,微弱的一絲絲光線從那邊冒出來——那就是出口吧,她邁着沉重的步子趟過流水,距離那傻樣眼睛也越來越近。
“吼!”
如野獸般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巨大的吼聲讓白挽和身體猛然一震。
有什麼東西拍了她左肩一下!
分明是沒有感覺到‘手’的存在,只有一根棍子樣的東西。這應該不是野獸。可不是野獸,那又會是什麼呢?
一種可怕的感覺由心底升起。
她回頭一看,那雙眼睛竟然是沒有瞳仁的!
而且,那只有一雙眼睛,沒有臉龐,沒有五官,甚至……沒有呼吸。
但她確實是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肩膀還在痛。在她愣神的瞬間,右邊肩膀又被打了一下,挽和怒火升騰,舉起彎刀就朝那雙眼睛使勁劃了一下,只聽刺啦一聲,什麼東西被劃破了,蛇皮一樣的東西掛在了她手上,滑膩膩的觸感,她湊過去嗅了一下,淡淡的腥氣讓她忍不住捂上了口鼻。
手還沒收回來,額頭上又挨了一下。
白挽和一把抓住了那根棍子樣的東西,才發現那是一根骨頭,但就像沾了水似的,摸起來濕滑不已。
她忽然想起了什麼:有客死他鄉者,魂魄遺留荒野,集四周靈氣復成皮囊,極具攻擊性,旅人三番兩次受難,亦成山魂。
她遇到的這種東西,恐怕就是山魂!
儘管她一直在告訴自己,山魂也就是一個皮囊而已,沒有什麼實際的東西,但第一次遇見那些只在書上看過的東西,畢竟心裏還是害怕。
陰冷的氣息從背後吹過來,脖頸處的毛孔紛紛張開了,挽和抽搐了一下,反手朝身後砍了過去,然而用力過大,彎刀居然甩了出去。
“當”,彎刀砸在了牆壁上,又劃了一道弧形,緊接着掉在了石頭上。
挽和剛要過去撿,手腕卻被死死勒住了。
陰暗無比的山洞裏,那雙碧藍色眼睛閃閃發光。
挽和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竭盡所能往後退過去、退過去,一直退到了牆壁邊緣,她驟然施力,狠狠將背後的山魂撞在石壁上。
“呃……”
一陣劇痛傳遍了全身,不過還好,山魂也因此受了重創,啪嗒聲過後,碧藍色眼眸黯淡了下來,逐漸與黑暗融為一體。
挽和掙扎着支撐起虛弱的身體,沿着熒光摸索着抓起彎刀,踉踉蹌蹌又走了幾步。卻是感覺被抓了一下,長長的指甲嵌在肉里,痛得她忍不住的大叫一聲。那聲音也很快被“滋滋”的聲響淹沒了,皮膚好像被腐蝕了一樣,只是一個簡單的彎腰動作,就已經痛入骨髓。
她只好僵直着身體,一下閃過去,手裏的彎刀狠狠地捅向身後的山魂!
咯吱咯吱的骨頭碰撞聲之後,山魂便成了碎片,細長的骨骼碎裂成段,散落一地。
白挽和呼出一口氣,回頭瞥了一眼那碎骨頭,視野中竟然出現了兩條腿,泛着幽白色,而且是半透明狀態,小心臟登時往下一沉——不會又是山魂吧?
但是她很快地反應過來,淡藍色綴着小碎花的衣袂——那是神女!
帶着那唯一的信念,一句話脫口而出:“雲渡在哪裏?”
神女噗嗤一聲笑了:“居然連嬋玉都不顧及了,只擔心雲渡啊。”
白挽和正色道:“我猜嬋玉一定是在她手上,所以不需要再問了,而雲渡,他還不知道會被魅兒怎樣……”
“錯了。”那抹笑容消失在神女俞瑤的唇邊,她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嬋玉在葉君復手中。”
“葉君復?”挽和扶着額頭想了一會兒,略有不耐地說,“怎麼又和他扯上關係了?”
那個‘又’字被她說得很重,當然,也透出了她煩躁的情緒。
神女長嘆一聲,半眯着眼睛說:“此後和葉君復就脫不了干係了,皇崖軍隊統領,海靈族的盟友,我們會一直跟他對着乾的。”
挽和在神女的指引下踩着濕滑的石頭前行,忽而反應過來了山神和葉君復的關係,轉過頭去問了神女一句。
“這麼說來,那山神也跟他有關係了?”
神女點點頭算是默認,反問道:“你是打算先找雲渡還是先找嬋玉?”
“雲渡。畢竟他的人身安全比較重要。”白挽和揉了揉眼,對着神女俞瑤輕挑柳眉,道,“有您在呢,我還怕找不到嬋玉么?
隨着軀體碎片的找回,神女越來越趨向於實體,甚至白挽和不小心觸碰到她,都一直神經兮兮地懷疑山洞裏面還有第三個人。
神女把手從白挽和背上挪開,挽和頓時覺得神清氣爽,渾身上下的血脈都通暢了。手臂抬起撫到背上的皮膚,灼痛感j漸漸消失之後,皮膚也恢復了原來的光滑。
神女嘴角下撇,說:“我可不是聖人,若是我真有那麼神通廣大,我自己就不會成現在這個樣子,巫靈族也不會落得個險些滅族的下場……所以啊,你斷斷不可以依賴我。”
“那……謝謝你幫我療傷。”
神女抬起手攔在白挽和眼前,面無表情地說:“也別謝我,我不過是幫自己罷了。”
挽和沉默了。
她是為了自己的重生,那自己呢?害了那麼多人,造孽啊,還不知道在閻羅殿裏受多少苦才能償還!
憑什麼要她白挽和來擔這麼多事!憑什麼!
大約看出了白挽和的憤憤不平,神女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說:“每個人都有不得已,力量越大身上的責任就越重,就比如管芒,我一直很佩服她,身為海靈族神女,她確確實實盡到了一個神女的責任,把我賭上性命施放的封印都破除,讓海靈族重歸輝煌,着實不易。”
聽到這一番話,白挽和忽而停下了腳步,她望着那妝容精緻清雅脫俗的女子,若有所思地說:“我們認識這麼久,我好像從來都不了解你。”
神女俞瑤掩面而笑:“你想要了解我的什麼事情?”
“史書上講到你總是很模糊,說什麼你在青灼城為了抵禦海靈族和沙靈族的進攻不惜玉石俱焚,身中煉魂之術卻還堅持着最後的力量將嬋玉封印,才使得海靈族的力量得到抑制……”白挽和的目光變得狡黠起來,她話鋒一轉,問道,“你跟公子臨杞還有神女管芒,究竟是什麼關係?”
神女給了挽和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又拍了拍她的肩,道:“挽和啊,我果然是沒看錯你,也只有跟你,才能像朋友一樣這麼自然地說話……不過那些陳年舊事,要等以後才能告訴你。當務之急是找到雲渡和嬋玉。”
白挽和冷冷一笑:“我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如何能找得到他?”
“教你一種我們巫靈族尋人的方法。”
神女俞瑤對着她勾勾手指,之後將雙手食指和大拇指對在一起,其餘三個手指作鳥翅樣上下扇動。櫻唇微動,喃喃重複着同一句咒語,約摸念了三次。
“看清了么?閉上眼睛,你的腦海中會出現要找的那個人周圍即將出現的畫面,如果念三次咒語還是不行,就調整氣息,多念幾次。”
白挽和也學着她的樣子,手指如蝴蝶般翩翩起舞,嘴唇翕動一遍一遍的重複那個拗口的咒語,念第七遍的時候,她的意識空間裏閃過了一片血跡!
她嘴唇微張升調“啊”了一聲就要抬起眼皮,卻聽得身邊神女俞瑤一聲厲喝:“別睜眼!”她深吸一口氣調整了紊亂的呼吸,那個畫面如水紋一樣變得模糊,在她氣息恢復穩定之後又漸漸恢復了清晰。
一片鮮血淋漓。
雲渡裸露着胸膛,整個人躺在一張草苫子上,心臟的那個地方血肉模糊,好像被人掏空了,自稱魅兒的山神就跪在草苫子旁邊,雙手捧着熱乎乎血淋淋的心臟,沾滿了鮮血的手在發抖,緊接着她渾身都在顫抖,她張大了嘴開始笑,儘管聽不到聲音,白挽和也能夠想像到她的笑聲是多麼狂妄。
代價啊,那就是她要雲渡付出的代價。
心臟,鮮血,生命。
白挽和猛地睜開雙眼,眼前彷彿還是那一片鮮紅,心上像是被人使勁捅了一刀,呼吸也比先前急促許多,她眼圈發紅,手握成拳砸在石壁上,怒罵:“該死的!居然殺了雲渡!”
拳頭一下一下砸了過去,尖銳的石頭割破了細嫩的皮膚,鮮血順着骨節緩緩流下,白挽和甩了甩手,接着雙眼無神地看着神女俞瑤,絕望之至。
“雲渡……雲渡死了。他死了!”
“你冷靜一下!”神女從衣服上撕下一片布條幫白挽和包紮了手掌,提醒道,“你恐怕是聽錯了我剛剛說的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