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兩小孩論秦王

”真是太謝謝你們了。“高澤楷的媽媽對着龔微瀾不停的鞠躬，弄得龔微瀾都有些不好意思，連聲說道”不算什麼，不算什麼的。“經過這件事情，龔微瀾便也和高澤楷的媽媽攀談起來，高澤楷的媽媽是一個十分溫柔且有禮數的人，長的又非常柔美，很符合中國人對於賢妻良母的印象，給人一看，就不會有什麼討厭的感覺，再加上高澤楷媽媽有意捧着龔微瀾，兩個人很快聊得熱絡起來。

兩位母親聊天，陸銘和高澤楷則在一旁也聊着天，這一聊，陸銘發覺這高澤楷還真有點不簡單，一般八歲的孩子，往往處於比較懵懂的狀態，對於大部分的事物很好奇，但沒有多少的了解，對於遊戲，往往也只能夠玩一玩那些益智類遊戲了，更別說什麼歷史之類比較高深的東西。

這也是為什麼陸銘不願意和這些小孩兒待在一起的原因，讓他一個三十歲的大叔和一群小孩兒待在一起，玩泥巴，着實是為難他了，雖然高澤楷長的很可愛，但可愛也不能夠當飯吃啊，所以陸銘最開始也沒打算跟他深聊。

卻沒想到高澤楷聊了沒兩句關於貪吃蛇的話題之後，話鋒一轉，便問道：”你對於秦始皇小時候這個角色怎麼看？“

這個問題讓陸銘一時間都有些語塞，畢竟他可沒想過要跟一個小屁孩聊什麼秦始皇，此時被突然一問，便有些懵，緊接着想說些什麼，找回場子，但又怕自己說的高深了，高澤楷聽不懂，沒想到就在陸銘思考的時候，高澤楷突然說道：

”我覺得這個角色挺難的，你如果真的想要拿下，恐怕不容易。“

”怎麼說？“陸銘下意識的問道。

”我看過一些秦始皇的書，他小時候是在趙國長大，父親在秦國當公子，身邊唯有一個母親陪伴，且作為人質，據說經常受到趙國貴族公子們的欺辱，日子也不好過，這一段童年經歷，恐怕會在劇本上有所表現，你想過怎麼表現了嗎？“

陸銘這下徹底有些驚到了，這番話從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兒嘴裏說出來，陸銘也絕對不會驚訝，但一個八歲的小孩兒，竟然就知道秦始皇這麼多的東西，而且信手捏來，這絕對不容易。

”那如果是你，你會怎麼演？“陸銘下意識的問道，語氣之中，原本高高在上的姿態不由放低下來，此刻的他，不由對眼前的高澤楷充滿了好奇，還有尊敬，而高澤楷自然也感覺到了陸銘口氣中的認真，臉上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便轉換到思考的角度，過了一會兒，說道：

”我覺得應該盡量表現始皇帝的痛苦，一個孩子，跟我們差不多年紀，孤兒寡母，在異國他鄉受盡欺凌，想必一定不好受吧，我覺得應該盡量表現的苦大仇深一些，或許心裏上還會有些扭曲？“高澤楷有些不確定的說道，他生活在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去思考一個童年複雜的千古一帝，着實是有些困難。

但能夠分析出這些來，已然是十分不容易了，陸銘很是欣賞的說道：“小楷，看不出來啊，說得真好。”

高澤楷笑了笑，道：“那你覺得呢，如果你是這個角色，你會怎麼演？”話語之中不免帶着些許的挑釁，顯然，剛才陸銘說他只能夠演成蟜這件事情着實是刺激到了高澤楷，此刻言語之中不免帶些刺。

陸銘倒是不在乎，一個八歲的小孩挑釁自己，自己就要生氣？那自己的心眼未免太小了，他笑着說道：“如果是我演的話，我會在你的基礎之上，演的盡量洒脫一些。”

“洒脫？”高澤楷有些不理解，這個詞對於他來說，有些高深。

“你剛才的那一套理解，對於普通人來說，完全成立，但秦始皇帝是千古一帝，如果他遭遇到這些事情，跟普通小孩兒一樣，他也不可能成就一番豐功偉績，所以如果我來演的話，苦難會有，但這些苦難只會讓他更強，而不會讓他產生心結，最終把自己逼近牛角尖里去。”陸銘說道。

“你怎麼知道秦始皇帝跟普通小孩兒不一樣？他厲害也是長大以後才厲害，小的時候也能夠那麼厲害嗎？”高澤楷有些不服氣的說道。

“三歲看小，五歲看老，一個人的性格往往小時候就定下了，長大之後，或許外在有所改變，但內核卻是不會變的，至於你說我怎麼知道的，我是從歷史中知道的，在秦始皇帝滅趙國之後，始皇帝並沒有對趙國的王公貴族，那些曾經欺負過他的人，施行殘酷的屠戮，對於趙國的末代君王，趙幽繆王也只是流放而已。

你想想看，如果他真的恨這些曾經欺辱過他的人，他會這麼輕易放過這些人嗎？對於他來說，這些人已然是亡國之人，殺死他們，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只需要一道命令而已，但他卻沒有那麼做，我們可以反推，秦始皇帝對於當年曾經受過的苦難，恐怕更多的還是當做一種磨難，而非痛苦吧。”

陸銘很是認真的說道，秦始皇帝，千古一帝，這是一個再複雜不過的人，對於他的研究，便是一百本專業著作也說不完，陸銘也只是選擇其中一種來闡述而已，但即便如此，也讓高澤楷眼冒金星，一臉的崇拜。

一旁高澤楷的媽媽也有些訝異，在兩個小孩兒討論角色的時候，龔微瀾兩個人便在關注着他們了，她原本覺得自個兒子就已經挺非同常人的，沒想到這還又有一個小天才，看向陸銘的眼神都不由有些變了。

龔微瀾則是十分的驕傲，這不愧是人民教師的兒子哈，這閱讀理解能力，可以給滿分。

“陸銘哥，你好厲害啊。”高澤楷很是崇拜的說道。

雖然是一個八歲小孩兒的崇拜，但考慮到這個小孩兒是個天才，這種吹捧還是讓陸銘有些開心，伸手摟着高澤楷的肩膀，笑着說道：“那是，不然怎麼能夠當你哥呢。”

“你這孩子，人家禮貌跟你客氣一樣，你還真當回事了啊，小楷媽媽，這孩子就是欠收拾，別人誇一句，狐狸尾巴就翹起來，您別跟他見識，小楷這孩子，聰明的很呢。”龔微瀾雖然是在說陸銘，但這口吻，怎麼聽都是自豪的很。

高澤楷媽媽也不在意，她聽得出來，龔微瀾這話，沒有惡意，笑着說道：“哪裏，我家這孩子，別看對誰都禮貌，但跟其他人可疏遠的很，在同齡人裏面幾乎沒什麼朋友，這下，算是遇到對手嘍。”

“嗯，我等會就去報名，演成蟜。”高澤楷很是認同的說道，高澤楷媽媽在一旁見到兒子如此爽快的認輸，心中也有些驚訝，自己家這孩子，從小就聰明，這對於家長來說，當然是好事，孩子聰明又懂禮貌，家長就能省心許多。

但也有許多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跟同齡人玩不到一塊去，別人家的孩子學個鋼琴，那是父母逼着學，高澤楷則是自己要學，就是為了跟那些同齡人盡量離得遠一些，沒想到現在竟然對一個同齡人心悅誠服，高澤楷媽媽看着陸銘，見這孩子長的可愛，人又活潑，正好跟自己家兒子互補，便對着龔微瀾說道：“銘銘媽媽，我看着倆小子啊，有緣得很，等會兒選角結束之後，咱們一起吃個飯，你看怎麼樣？”

“行啊。”龔微瀾也對眼前這個婦人很有好感，兩個人便也不管孩子，開始對着手機，挑起接下來吃飯的餐館，陸銘對高澤楷也很滿意，這算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個朋友了，他也分外珍惜，便把高澤楷拉到一邊，把自己對於成蟜的了解一股腦全告訴給了他，希望幫他拿到這個角色。

而就在他們交談的時候，此時樓上也正有一雙眼睛注視着廣場上的一切。

“林導，您在這看什麼呢？”

張文開微微彎着腰，臉上帶着討好的笑容，看着面前這個頭髮微微泛白的中年男子，這人便是秦始皇電視劇的總導演林竹波，說起這位導演，那在電視劇圈，尤其是歷史正劇圈裏可謂是聞名遐邇，前幾年拍攝的《萬曆十三年》掀起一陣明史浪潮，可謂是最近十來年，華語歷史正劇不可多得的佳作之一。

不過在成名之後，林竹波並沒有立刻開拍其他的電視劇，而是用三年的時間，精心打磨《秦始皇》的劇本和整個拍攝團隊的搭建，可見對於這一部電視劇，林竹波心中的期望有多麼的大。

而作為公司的選角導演，張文開自然清楚自家老闆這一段時間以來，脾氣可不是太好，其原因便是小演員的角色始終無法定下來，這是一部歷史正劇，而劇本又是從秦始皇小的時候開始拍，所以第一集，必然是由小演員來擔任主角的，在這個每天都有新花樣的時代，林竹波深刻的知道，如果第一集不精彩，那麼後面即便再精彩，整部電視劇的收視群眾都會下降很大一截。

所以對於這些重要角色的兒時演員，林竹波的要求很高，尤其是對於秦始皇嬴政小時候這個角色，為此，林竹波聯繫了整個中國符合年齡的童星，想要從中選擇出自己想要的那一個，但最後全部都被否決。

林竹波心中對於秦始皇是有崇拜情節的，在他的心目中，這便是中國歷史上最為偉大的皇帝，沒有之一，不然他也不會為了拍攝一部電視劇，苦心孤詣打造劇本三年之久的時間，前往西北考察半年的時間，來追究那些細節，以及當時的民風民情，傳統，這也讓他對於角色有着十分嚴格的規定，而那些童星們，每一個能夠達到要求，這自然讓林竹波很是失望。

但凡是藝術家，往往都很較真，林竹波又是格外較真的一個，面對眼前的困境，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許就將就一下了，畢竟嬴政小時候的戲份不過六集而已，對於一部九十集的長篇電視劇來說，這根本不算什麼。

但林竹波就是不願意妥協，現成的童星裏面沒有合適的，那就進行海選，張文開這個選角導演，便自此走馬上任，也開始了一段煎熬的旅途，想想都知道，能夠成為童星的，都是這一波同齡同行中的佼佼者，他們都不適任，那其他人就更難找到合心意的人了。

因此幾波海選下來，林竹波的脾氣是越來越臭，張文開的腰是越來越彎，每天早上起床上班都是巨大的痛苦，此刻看着林竹波舉着望遠鏡往下看，張文開的臉上就不由帶上痛苦面具。

“那個，林導，這一波如果您不滿意，明天，我就去聯絡外省的，肯定能給你找一個滿意的。”張文開乾澀的嗓音凸顯出他的痛苦，別人做選角導演那是潛規則到要吃藥，自己倒好，這一個月下來，自己都快成幼兒園的保育員了。

“那個孩子是誰？“林竹波的聲音突然傳來，張文開一愣，怎麼跟劇本不一樣啊，但張文開好歹在娛樂圈混了這麼長的時間，自然知道這個時候要說什麼，他連忙走到林竹波的身邊，低聲問道”哪一個，勞煩您伸手指一指。“

”就那個，坐在花壇沿上的，靠左邊的那一個。“林竹波用手指了指，見張文開眯着個眼睛，一副弱視的樣子，林竹波果斷把手裏的望遠鏡遞過去，張文開小心翼翼的接過，看了幾眼，張文開便把望遠鏡還給林竹波，然後從自己的背包里拿出選角資料來。

”林導，您看看，是這個嗎？“張文開把本子遞過去，那被張文開翻到的一頁，正是高澤楷的三寸照。

”嗯，就是他，你看看，像不像秦始皇小時候。“林竹波嚴肅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容，張文開在一旁心裏吐槽，我哪知道秦始皇他小時候長什麼樣？

不過他雖然不知道秦始皇小時候長什麼樣，但他知道在林竹波的心中，這秦始皇恐怕就是高澤楷那樣的了，心裏不禁一陣狂喜，自己這悲慘的日子終於要過去了嗎？他立刻說道：”像，太像了。“

”到時候安排他第一個面試，後面的事兒，你去安排吧。“林竹波揮了揮手，接著說道：”面試也別再等了，現在就開始吧。“林竹波此刻終於看到一個令自己滿意的，心情大好，也就不想着繼續折磨下面等待的人們。

張文開聽到這話，如聞仙樂一般，他心中都不由祈禱起來，”高澤楷啊，高澤楷，你可得辜負我的期望啊。“一邊邁着輕快的步伐走進電梯，他一出現在大樓門口，瞬間成為了眾人眼中的焦點，烏央烏央的一群人往大門口靠去。

注意到門口的動靜，陸銘和高澤楷也都紛紛跟上，此時張文開站在眾人面前，一臉的嚴肅，看上去就很像是大導演的派頭，剛才在林竹波面前的那副小媳婦的樣子，此刻蕩然無存，不愧是在娛樂圈裏混的人。

”大家排隊過來領號，然後到前台去登記，一個人一個號，不要亂走，小劉，你來發號。“張文開指揮着手下們幹活，陸銘和高澤楷也準備上去登記，就在此時，一個青年人走到高澤楷身邊，說道：”你跟我走，我先帶你上樓。“

”你是誰啊？“高澤楷的媽媽，付冬雪警惕的問道。

”我是張導的下屬，這是我的工作牌，我們高導剛才在樓上看到你家兒子，覺得很不錯，所以打算優先面試，您是高澤楷的媽媽吧，可以跟着我一起來。”年輕人很快拿出自己的證件，付冬雪接過來一看，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心裏不免有些高興。

此時高澤楷說道：“真的嗎？”

“真的，快跟我走吧，到時候人多了，不好辦。”年輕人笑着說道，高澤楷正準備跟着走，突然之間轉過頭拉住陸銘的手，說道：“大哥哥，陸銘哥能夠跟我一起上去嗎？”

一旁的陸銘本來在看戲，此時突然聽到高澤楷提到自己的名字，不由一愣，隨即有些感動，他也看得出來，高澤楷應該是被大導演看中，所以打算給他單獨的面試機會，陸銘心裏不由暗道高澤楷真是好運氣。

本來心裏還稍微有些嫉妒的，卻沒想到高澤楷竟然要拉着自己一起去，這可是把機會讓出一半給了自己啊，再想想兩個人認識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陸銘看着高澤楷，心想，還好你是碰到我了，你這要是碰到其他人，真是被騙了還幫別人數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