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案、託夢奇案Somnia Memo 012、忘卻記憶

霍俠客看着那張年輕人的照片，眉頭皺了起來，用手機的圖畫功能，在照片上塗塗改改，給年輕人添加了長發和劉海，給華椒觀看道：“你看，像誰？”

華椒瞅了一眼，馬上一驚，說道：“第四人！”

華椒作為霍俠客的助手，曾經跟着霍俠客在警方那邊看到過根據三個嫌犯描述繪畫出來的第四人人像。

霍俠客嘆道：“如果如此。”

她對華椒說道：“據我所知，加入傳銷組織的人，多半是經濟有困難，好逸惡勞，妄圖不勞而獲就發大財的人。警方調查過張利明，其家庭富裕，本人亦是沒有大手大腳花錢的惡習，這樣的人幾乎不太可能加入傳銷組織。當然，也有一些人是被老鄉、同學等蠱惑，上當受騙加入。但是警方的調查表明，和傳銷組織有關的人，張利明不認識任何一個。然而這樣一個人，卻千里迢迢跑到外地加入傳銷組織，那麼只有唯一一種可能了。”

“是什麼？”華椒問道。

“救人，他是為了拯救某個陷入傳銷組織的人才過來的。”

華椒接口道：“為了沈曼的弟弟？你是怎麼推測出來的？”

霍俠客說道：“仔細想想，陷入傳銷組織值得被拯救的人，不外乎親朋好友。警方調查過，和張利明關係密切的親朋好友，都好端端地呆在家裏，沒有一個人陷入傳銷傳銷組織。那麼反過來想像，會不會是沈曼的親朋好友陷入了傳銷組織中呢？一個女人，實在不方便涉入危險重重的傳銷組織中去救人，身為沈曼的愛人，則有義務幫忙。”

華椒說道：“所以你向警方要了沈曼親朋好友的清單，並且限定曾經來過本市，以此推測是誰加入了傳銷組織。”

霍俠客嘆道：“可惜，沈曼的弟弟陷入太深，不僅沒有和准姐夫一起逃出去，反而與其產生衝突，最終導致張利明被害。我能夠體會到沈曼得知這個結果以後的心情，男朋友和弟弟彷彿天平的兩邊：一邊是心愛的男朋友遇害，得要報仇；另外一邊是親愛的弟弟是殺人兇手，不得不包庇。兩者在她內心深處劇烈地衝突，想必那段時間，她一定很痛苦。但是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她會選擇編造了一個漏洞百出的託夢謊言來解決事情呢？”

華椒嘆道：“我能夠明白。”

霍俠客乜斜華椒：“你能夠明白？”

華椒說道：“首先，我是一個創傷后應激障礙患者，迄今都影響着我；其次，我有一個心理學碩士學位，能夠通過觀察人的外在表現來體會她的真正內心。親密的弟弟殺害了心愛的男朋友，這個事實對沈曼造成了嚴重的心理創傷，我能夠想像，那時候她肯定是感覺天塌下來一般。但沈曼其實是個外柔內剛的女性，她終於挺了過來，只是選擇的方式比較奇特。一般人面對巨大的壓力，挺過來是通過選擇接受事實，並且積極面對這個事實。而沈曼不一樣，她選擇了遺忘記憶。”

“遺忘記憶？”霍俠客不解。

華椒解釋道：“準確地說，是遺忘部分記憶，或者說是篡改了記憶了。面對弟弟殺害男朋友這個可怕的打擊，沈曼腦袋裏面一片混亂，精神幾近崩潰，為了自救，她的大腦選擇性地把知道的事實進行篡改。原本是弟弟殺害男朋友，經過篡改，變成了其他三個人殺害了男朋友，她弟弟的形象則完全消失。然而，這種篡改，始終無法迴避一個邏輯錯誤，就是張利明為什麼要去傳銷組織中？她的大腦為了迴避這點，選擇了將其化為潛意識的記憶，以夢的形式表現出來。如此，沈曼反反覆復地做個這樣的夢，導致讓她以為這是男朋友的託夢。”

霍俠客眉頭皺起來，說道：“感覺這個解釋很玄。”

華椒笑道：“心理學本來就是玄之又玄。不過沈曼的一些表現，依舊能夠證明我的解析。”

霍俠客好奇地問道：“怎麼說？”

華椒分析道：“比如說，她一直表現得像是根本不知道是弟弟殺害了男朋友一樣，如果這是演技，那實在太驚人了，真實的情況是大腦遺忘了這部分的記憶，讓她根本不知道。另外，在你追問她有關於第四人的情況時候，沈曼其實是被喚醒了這部分的記憶，可怕的事實再次衝擊了這個可憐的女人，導致她精神崩潰。”

霍俠客恍然大悟道：“難怪她一下子廢了，我都以為她在演戲，原來是真的！”

這時候華椒皺起了眉頭，問道：“但是我也有一點不明白，就是託夢的問題：警察們都調查過，沈曼從來沒有來過這邊，但是她為什麼能夠清楚地找到男朋友遇害的地方，那地方荒山野嶺，連你這個本地人都不知道，她卻連什麼岔口要拐彎都一清二楚，實在太神奇了？還有，她怎麼知道幾個兇手的相貌？很令人迷惑不解。難道都是她弟弟告訴她的？”

霍俠客啞然，半晌笑道“其實這個問題最簡單，打開你的手機，拿起你們的手機，打開屏幕，點開一個即時通訊軟件。”

華椒不明所以然，打開了自己手機的屏幕，點開一個即時通訊軟件，這時候霍俠客發了一個共享定位給他。

華椒不是傻瓜，是有三個博士學位的天才，一下子恍然大悟道：“手機！我明白了，沈曼的男朋友帶着類似的東西。”

霍俠客說道：“正是這樣，既然是去救人，就要做好十足的準備。手機要裝好定位軟件，身上還得帶着隱蔽攝像頭等。我推測，這些信息可以同步到沈曼的手機上，她可以看到一切情況，也可以通過定位知道埋屍地點。現在已經找到了張利明的屍體，發現了不少東西，雖然因為屍體腐化，使得手機等物件有些損毀，但是警方遲早可以分析出裏面的資料。按照你的說法，沈曼應該也把這些相關記憶給刪除了吧。”

幾天之後，沈曼的情況穩定下來，霍俠客作為師姐前去探望她。

沈曼的神色依舊有些憔悴，可眼神堅強多了，顯然已經接受了事實。

霍俠客小心翼翼地問道：“師妹，你還行嗎？”

沈曼點點頭說道：“我撐得住，還得多謝師姐，讓我從自欺欺人的幻想中清醒了過來。”

霍俠客嘆道：“親親相殘，對於人生而言，確實是最可怕的悲劇。之後你打算怎麼辦？”

沈曼說道：“弟弟的事情，我不打算管了。小時候我們在一起讀書，我長得好看，人又小，經常受到欺凌，每每都是弟弟掄起拳頭維護我，不知道為我打了多少架，但是現在他殺害了利明，毀了我的一切。如此算來，我們應該兩不相欠了。”

沈曼抬起頭，看着霍俠客說道：“但是人重要活下去，正如師姐說的那樣，沒有什麼事情是時間無法淡忘的，如果不能，那說明時間不夠長。明天我回杭州，那時我就經受得住一切了。畢竟，明天又是另外的一天。”

霍俠客一愣，半晌才說道：“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