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試探
熱鬧的客棧中,說書先生正眉飛色舞講述着精彩絕倫的故事,引得滿堂賓客或皺眉,或驚嘆,或嘆服。
惟獨堂下一個清雅雲淡的女子,對精彩的故事渾不在意,專註把玩着手裏的白瓷茶杯,若有所思。
女子身着湖綠色雲紋錦袍,眉如遠山含黛,膚若桃花含笑,一眼便足以令人深陷其中。但如星辰般深邃眸子,又令人心生懼意,不敢與之親近。
客棧中,不少人都狀似不經意地偷瞄女子。
女子就是寧兮,她身後站着重明,其他軍衛回城外軍營復命去了。系統毛團正坐在桌子上,津津有味地聽着說書先生的故事。
回京之後,寧兮沒有回國公府,而是來了京都最大的客棧,天祥樓。
這裏是京城最熱鬧的地方,各方耳目細作也是最多的。
寧兮出現在這裏,意思很明顯,就是要告訴所有人她回來了。藉此也是想摸摸這京都的水,到底有多深。
正在思考對策的時候,寧兮感覺到一道強烈的目光。
抬眼望去,二樓雅間一個頭戴金冠,相貌堂堂,氣勢溫潤中又帶着一股強勢的俊雅男子,正盯着她看,似乎很驚訝!
驚訝?看來對她遇刺的事,至少是知曉一些的。
寧兮不像普通閨閣女子一般,含羞露怯,反而大方一笑,朝男子舉了杯子,邀人共飲。
她認出了樓上那個男人,晉王葉寰宇。
這個人原主不太喜歡,接觸不多,但從原主的記憶中,寧兮認為這是一個心機深沉的人。
樓上葉寰宇見寧兮的反應,愣了一下,隨即嘴角輕揚,舉杯回了寧兮的邀飲。
看來安平郡主不像傳言那般魯莽率真。
沒坐一會兒,一個三十多歲,身着紅色官服的男人急急忙忙走了進來,對着堂下的寧兮,躬身行禮。
“郡主急喚微臣,所謂何事?”
寧兮模仿着原主的樣子,但她做不出那種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表情。
只能神色淡然,波瀾不驚地說道:“刑部的人?”
“回郡主,臣年宿平,職任刑部員外郎。”年宿平起身保持身體略微彎曲的狀態,恭敬回答道。
安平郡主可是京中一霸,惹不得惹不得。
“喔!”寧兮放下杯子,單手撐着下巴,“我這一路回來,可不輕鬆。遇見不少刺客,你派人去處理一下。”
年宿平驚愕不已。
那位英雄好漢這麼大膽,竟敢刺殺安平郡主,幹得漂亮!
“是,臣立刻差人去辦。”年宿平回道。
寧兮朝年宿平擺了擺手,看向台上的說書先生,突然靈機一現,將小二喚了過來。
年宿平趕緊再行一禮,腳底抹油,火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客棧外,他轉身神情複雜地看向熱鬧的內堂,特別是平靜的寧兮。
似乎安平郡主也沒有傳言中那般桀驁不遜,不堪大用。
搖了搖頭,低聲喃語,“這京中沒一個簡單人物,都是台上戲子,戲與旁人看罷了。”
又急急忙忙趕回刑部,派人處理刺客的事情。
……
“貴人有何吩咐?”小二彎着身體,一臉諂媚。
剛才年宿平和寧兮間的談話聲,並不大,寧兮周圍幾桌也沒人敢坐,所以眾人只知道寧兮身份尊貴,但並不知道她就是安平郡主。
“讓先生說一出《回城計》。”
寧兮看着台下被語言魅力感染的看客,和時刻注意調動看客情緒的說書先生,點頭稱讚。
倒是一個伶俐人。
重明適時摸出一錠銀子,擺在桌上。小二拿了銀子,趕緊向台中的說書先生走去。
《回城計》是前朝的一個故事。
內容大抵是,一個王爺的三個兒子爭王位。
大兒子和二兒子想辦法將最有希望的小兒子騙到了關外。王爺死後,小兒子想回京承襲王位,結果在回京的路上被人圍追堵截的故事。
這個故事在說書版本裏是沒有結局的,畢竟不管哪一方贏了,都會有宗室子弟謀害血親的嫌棄。
雖然民間不知道,但世家大族卻是知道。
結局就是小兒子幾經波折,回京承襲王位,並一一報復襲殺他的人。
寧兮這麼做,就是要讓全天下都知道,她遇刺了。
到時候,不管做什麼,都可以說成是她在報仇,先佔據輿論高地再說。
而且這麼做,也可以警告暗中的人,說不定她就是下一個復仇的小世子。
很快,客棧里開始講述一個新的故事。
樓上的晉王葉寰宇聽見樓下換了內容,皺了皺眉,看着寧兮發獃,不知道在想什麼。
客棧外,一個侍女打扮的俊秀女子走了進來,望了一眼,找到寧兮。
踏着小碎步,走到寧兮身邊,附耳低語幾句,退到寧兮身後,靜身侍立。
寧兮輕嘆一聲,該來的還是要來。
這侍女是原主母親身邊貼身侍婢清竹,很得寧國公夫人看重。
她來是給寧兮傳信的,寧夫人叫她趕緊回家。
等了一會兒,說書先生正好說到精彩處。寧兮忽然啪啪鼓掌,客棧頓時安靜下來,掌聲響徹整個客棧。
“好!這出故事說得好。”
“這麼好的故事,只是幾個人聽,實在是可惜。”
寧兮站了起來,明媚一笑,“京都各大酒館茶肆說三天吧!”,提步向外走去。
客棧內鴉雀無聲,眾人都不敢做聲。
京都貴人多,既然這女子敢說這話,那必然身份尊貴無比。沒看朝廷官員在她面前,都得小心侍候。
當寧兮走到門口的時候,樓上一道低沉的嗓音響起,
“安平郡主此番作為,是不是太隨性了?”
“郡主喜歡不代表大家都喜歡,將自己的喜好強加在百姓身上,強人所難。”
寧兮看向二樓找茬的葉寰宇,一副害怕的樣子。
“晉王這話誅心啊!一來就扣不顧百姓的大帽子,安平可承受不起。
請大家聽故事,倒成安平的不是了。也罷!安平就是不能做好人,只能遂你們的心愿,做一個壞人。
想來晉王比安平更愛護百姓,免費聽書的事情就交給晉王先下了。”
寧兮看向滿堂百姓,“你們還不謝謝晉王殿下,如此體恤民情,疼愛百姓。”
堂下老百姓,哪裏能聽出寧兮和晉王之間的針鋒相對,聽到寧兮的話,晉王對他們這麼好,連連跪下謝恩。
寧兮看向二樓的葉寰宇,眨了眨眼,轉身走出了天翔樓。
哼!想將她的軍,沒那麼容易。
現在,她不僅達成了目的,還省了一筆銀子,多好。
葉寰宇吃了個悶虧,正想反擊,寧兮早就跑沒影了。
樓下,眾人跪了一地,葉寰宇擠出一抹笑容,“起吧!”
也沒了喝茶的興緻,轉身下樓,回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