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當晚入更以後,鳳濯身着黑衣出現在阿灼宿處門外。
他捏了一個昏睡訣。一團瑩瑩白光飄向室內,屋子裏的人便都陷入了更深的沉睡。
就連之前睡得不安穩,嘴裏嘟囔着‘別吹了’的阿灼都徹底安靜了下來。
然後,她身着統一制式寢衣的身體便出現在了鳳濯手上。
再一晃眼,兩人已經原地消失,重新出現在鳳族禁地的山洞裏。
這山洞的壁上鑲嵌着許多鵝卵石大小的夜明珠,亮如白晝。
佈置有高床軟枕和起居用具。
鳳濯將阿灼放到大床上,蓋好雲被。然後一揮手,壁上的夜明珠十之七八都被遮擋住,只留下近處的幾顆。
他在床邊坐下,看着睡得嬌憨的少女。
“是你么?”
他將花了兩百多年收集到的無央殘魂全部灌入了凌家那顆沉寂千年的鳳凰蛋里。
其後不久,那顆鳳凰蛋開始吸取、吞噬巨量靈氣,然後破殼而出一隻已化人形的小鳳凰。
這孵出來的怎麼可能不是無央?
他事前徵詢過凌耀的意見。
凌耀想了一天一夜來答覆他,“帝君,末將答應了。末將姑姑的那一線生機實在太薄弱。若無外力,恐怕將永遠沉寂。興許這就是她那一線生機。如果還是無法,就當是末將姑姑將一具無用肉身借予了長公主。”
千年已過,姑姑的生機愈發渺茫了。如果不能趁這次搭長公主的順風車,恐怕時日久了也會石化。
帝君不是找不到別的肉身安放長公主殘魂。只是借姑姑的身份,更能順理成章的進入帝宮。
其後說阿灼將凌耀吃成了窮光蛋自然是無稽之談,從頭到尾她就是鳳濯在養着。.
她吞噬了凌家的靈氣,鳳濯也給了凌耀補償。如今凌耀就是拿着鳳濯給的靈丹閉關修鍊去了。
也在梧桐祖木腹內的某間靜室里。所謂被捲入空間裂縫只是說給旁人聽的。
阿灼出殼便是人身現世,和尋常鳳雛不同。如果是凌耀的姑姑,是不能有這樣的發展的。她起碼得苦練十五年才能勉強化形。
當時在鳳凰蛋殼外,當著全族趕來看熱鬧的鳳凰,鳳濯真的是好不容易才按捺住了激動。
那些年單獨出現在她面前的‘小耀’,其實便是鳳濯變化了模樣。
她的性情和前世幾乎找不到一丁點相似的地方。他想來想去,覺得還是生長環境的緣故。
可如今他想用引魂咒喚醒她,卻是接連失敗了四次。明明最開始破殼的時候他探查出來了無央的魂魄波動的。
而且,鳴兒也說她身上有阿娘的味道。
那些年,無央只有一縷他好不容易從戰場收集回來的殘魂。
鳴兒在母體內也受到戰事侵擾,身體孱弱。只能被封印在此地養息。
母子倆一起在此受梧桐祖木和帝宮靈氣的滋養,其實是共處了兩百多年的。
所以鳴兒對母親有一定記憶並不為奇。
如果這不是他心心念念的無央,那這就是凌耀的姑姑了。
那麼過去十六年就當他白高興了一場,做了件好事。
但是,屬於無央的殘魂他需剝離出來,再繼續想辦法。這山洞裏已經準備好了養魂的絕佳器皿。
一念至此,臉色猶帶些蒼白的鳳濯把手放到阿灼臉上方。
他先探查阿灼體內的魂魄到底屬於誰。
半晌后,鳳濯放棄的收回手。
阿灼的魂魄混沌一片,他查不出來。
想了想,又設法要取出屬於無央那一抹殘魂。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鳳濯驚駭地站起,總不能是凌耀姑姑把無央的殘魂吞噬了吧?
不對、不對,無央殘魂在這裏溫養了二百多年,已經穩固而強大。就算真是一方吞噬另一方,被吞噬的也不該是無央。
而且,凌耀姑姑到底有沒有成型的魂魄都還不好說。
那現在她的魂魄出現了什麼變異?
魂魄一事鳳濯是從三百年前才開始研究的,了解不是太深徹。
他拿出八角鏡,仔細回憶了一下才找到當年鬼族少主、如今的鬼帝夜晴明留在其上的魂魄烙印呼喚他。
夜晴明也是三十六將之一。不過兩人沒什麼私交,一直泛泛相交。但畢竟是同過生死的戰友,這嘴也不是張不開。
過了許久才有了應答,“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不成,鳳濯你居然會找我!說,什麼事?”
“我族中有一顆沉寂千年的鳳凰蛋,十六年前破殼而出。我發現她的魂魄與常人有異。能不能請你近期抽空來一趟我族?”
那邊傳來一陣刀劍相擊的聲音,然後夜晴明才道:“沒空,打仗呢。你要想知道,就把人帶來。”
那邊說完就直接掛了,顯然情勢還比較危急。
鳳濯沉吟一番,將阿灼送回宿處。
阿灼第二天早上醒來,覺得睡得還不錯。前半夜好像不大安穩,後半夜倒是挺香甜的。
她伸個懶腰起身,洗漱吃早飯,然後去書庫當值。
走到半道,聽到身後一陣腳步聲。回頭一看是腳步匆匆的鳳簫一行人。她趕緊和王雨諾避讓到路旁躬身目送。
隱約聽到幾句交談,連蒙帶猜她覺得他們說的好像是帝君病了,接下來要由鳳簫殿下暫代朝政。
阿灼摸摸下巴,原來鳳簫也是殿下啊。
同行的王雨諾拿胳膊撞撞阿灼,“他們是在說帝君病了,少帝理政么?”
“好像是。”
王雨諾眉頭緊皺,“那帝君病得不輕啊。”
阿灼點點頭。如果她沒有猜錯,帝君怕是真的不大正常了。
那鳴兒怎麼辦吶?
沒有帝君庇護,又失去了自己的身份,他以後在鳳族如何自處?而且他身體還不好,修為也不強。
天族那邊容不得他,難道鳳族都不能庇護他么?
如果帝君一病不起,萬一這個鳳簫有了異心......
當值的時候阿灼都有些神不守舍的。崔管事進來看到伸手在她面前敲了敲,“發什麼呆呢?”
他的面色也比平常嚴肅。
阿灼道:“管事,我路上聽說帝君病了,鳳簫殿下理政?”
崔管事點頭,“嗯。這會兒大概整個帝宮都知道了。”
“有沒有書需要往醴泉宮送啊?”阿灼想去看看鳴兒。可憐的娃,娘死了,爹又不正常。
“你覺得少帝如今還有心思看書啊?而且他也不在醴泉宮,肯定是在朝陽宮守着帝君。行了,拿着低等宮女的月例,就別操白寧仙官的心了。”
“哦。”
阿灼有點後悔昨天撒腿就跑了。鳴兒不來找她,她根本沒辦法去見他的。
崔管事出去了,沒想到過不多久白寧仙官竟然派人知會他:“帝君近日要帶少帝外出。你通知阿灼準備一下,到時候跟着一起去。少帝很喜歡她,讓她去做個伴。”
阿灼正擔心呢,就接到這個通知,立即就高興起來。
所謂帝君病重不能理政,就是要出去的幌子吧。她就說帝君那樣的修為怎麼可能說病倒就病倒了。
朝陽宮寢殿,白寧仙官正指揮宮女給帝君和少帝收拾行囊。
傅寧今早替了鳳濯的活兒,替鳳鳴梳理經脈。
他見狀道:“哎,鳳濯,你說你都病成這樣,幹嘛急着出門啊?鬼族正在混戰,你等一等不行么?至少你調息個十天半月,將自己的狀態調整到最好。”
鳳濯道:“我等不了。”
他迫切的想知道阿灼的魂魄出現了什麼變異,更想知道她體內的魂魄到底是屬於無央的還是別人的。如果是別人的,那無央的魂魄哪去了?
不搞清楚,他寢食難安。
鬼族幾族混戰,夜晴明一時無法料理清楚。他等不了他肅清叛亂了。
他看看傅寧,“幸好有你!”
傅寧一時有些受寵若驚,死鳳凰幾時嘴軟過啊?
鑒於在此地喊‘死鳳凰’打擊面太大,容易引發眾怒,他謹慎地不再喊了。
“難得聽到你服一回軟啊。等等,你難不成打算帶上小殿下一起去?”
鳳濯點頭,“是,他不能離我遠了。”
“就是時不時的為他梳理經脈,灌注靈氣是吧?那你自己去,我留下照應小殿下。”傅寧斷然道。
鳳濯想了想,也未嘗不可。旁人他不敢託付,公狐狸精還是有能力照顧好鳴兒的。他另找個由頭把阿灼帶去就是了。
鳳鳴在外頭聽到了,立即揚聲道:“我要跟父君一處,父君一定會保護好我的。”
傅寧心道:他要是自覺無虞,能說出服軟的話來?
但鳳鳴執意要一道去,傅寧自然拿他沒有辦法。鳳濯思忖一番也沒有拒絕。
他哪怕狀態不是最佳,其實護住阿灼和鳴兒也是可以的。叫上公狐狸精,不過是以策萬全。
事關無央,帶上鳴兒一起也好。
不然萬一阿灼真的不是,單獨相處未免尷尬。
三日後出發,傅寧看到阿灼驚了,“你還要帶上這個拖後腿的?她連孩子都照看不好。”
阿灼正看向帝君,他好像真的帶着病容。那自己就不好把陣法盤拿出來找他幫忙充能了。
聽狐帝這麼說,她也有點沮喪。
鳳濯道:“她不用你操心,我自會照顧。遇事你顧好鳴兒即可。”
“那帶她幹嘛?”
“她能在路上哄鳴兒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