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君初雲站在窗前看着半角獸的身影越來越小,很快就變成圓月下的一個光點,便也不再費勁去看,轉身去找月離江。
飛到高處,往下看的時候,所有的建築物都變成了螞蟻般大小,半角獸這才放心跟西西八卦。
“黑心怪——不是,你爹爹,是怎麼娶到你娘親的?”
西西大眼睛眨巴了兩下,小臉上一片迷茫:“沒有娶呀?”
半角獸突然就想起來了,小崽崽一直跟母親生活,這才頭一回見到父親,大概也不了解正常家庭是怎麼婚嫁的,便又換了個問法。
“以後要跟爹爹在一起了,你喜歡嗎?”
聽說人類幼崽對人性的善惡格外敏感,黑心怪的心都黑透了,應該瞞不過幼崽的吧?
西西嘆氣:“我喜歡不喜歡有什麼用啊?娘親喜歡就行了唄。”
半角獸很驚訝:“你娘親喜歡他?”
這世上還有人能喜歡黑心怪?!是生活過得太舒坦了想要找點刺激,還是覺得她能比黑心怪更黑心啊?
“娘親捨不得他的臉。”西西也很憂愁,但那張臉真的很好看,就算是天下第一可愛的西西,也不能否認這一點。
半角獸愣了一瞬,隨即嘆息:“嗨,長的好看就是很具有欺騙性,讓人意識不到他的本性,這也不怪你娘親。”
西西點頭表示贊同,很大度地說道:“嗯,娘親喜歡那就忍忍吧。等西西長大了,就換個更好看的爹爹,娘親就不喜歡他了。”
半角獸扭過頭,震驚地看着人類幼崽,初生牛犢不怕虎啊,這都敢想?!信不信黑心怪把你頭給擰下來?!
郢路遠剛坐下,跟月離江客套了幾句,正斟酌着要如何進入主題,坐在對面的月離江冷不丁就打了個噴嚏。
郢路遠:“……”
月離江不甚在意,假裝沒事兒人似的,抬手倒了一杯茶,推到對方跟前:“前輩有話還請直說。”
郢路遠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他倒是想直說,就怕對方記仇,以後再無相談的可能性。這事兒太初宗又沒少干,月離江謙謙君子,自然不會親自動手,但他一句話,太初宗的小崽子們,就爭先恐後來找事兒了。
月離江頭一回感覺到了不耐煩。他大約能夠明白,顧南行說的“對着一張老臉能有什麼興緻”這種很沒禮貌的話了。
郢路遠白髮蒼蒼,面上也多了幾道皺紋,眸子裏卻依舊精光閃爍,乍一看去,跟他確實不是同齡人。事實也確實如此,他曾是師尊昔年摯友,年紀也比他大了將近兩百歲。要不是看在長輩的面子上,月離江其實也不願意搭理他。
除去私人恩怨,郢路遠斤斤計較、自私自利、鼠目寸光的行徑,也讓月離江極度不適應。或者說,這些老東西們的行事風格,都讓他幾欲窒息。
月離江沉默不語,郢路遠也在思考着該從哪方面入手,才不會踢到鐵板。
要不是這次跟隨月離江前來分宗的人是褚英,他可能到現在都不知道,紫微星劍已經不在太初宗了。一想起來這件事,郢路遠就想罵娘。
好歹紫微星劍也是他們太微宗的東西吧?你贏到了手你隨便用,他們太微宗沒有任何意見,但是贈人之前能不能優先考慮一下原主人?太初宗看不上紫微星劍,轉贈後輩,也無可厚非,但送給了太真宗就特么離譜。
季真陽劍術高超,天資卓越,難道婁離微就差了?
不能再想了,越想越生氣,郢路遠握着茶杯,差一點兒就要忍不住給捏碎了,又生生遏制住了自己的衝動,快速平復好心情,面上帶着慈祥的微笑,開口道:“能幫上貴宗夫人和少宗主,是太微宗的福氣,月宗主也太客套了。好歹咱們也曾是一家人,又何須算計的這麼清楚?”
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來一個儲物袋,推到了月離江跟前。
這是褚英帶過去,給太微宗的謝禮。
月離江絲毫不意外,淡淡回道:“本該如此,前輩無需覺得受之有愧。”
郢路遠差點就要罵出口,我愧你個頭!要不是為了紫微星劍,他怎麼可能把這些東西還回去?!少說裏面也有好幾種珍稀葯植,找都不好找的那種,全靠個人運氣,就算是太微宗,也沒多少庫存,送回來他也肉疼啊。
但是,君初雲在分宗大病一場,他們太微宗沒幫上忙不說,還收下這麼多東西,回頭別說要回紫微星劍了,就是日後見了月離江,他都得矮人一頭。
這事兒給鬧的……
郢路遠無比糟心,再次整理好心情,也不繞彎子了,直接說道:“咱們兩宗情誼本就非比尋常,見到了月宗主的家人,自然要好生招待,謝禮就太見外了。”
月離江也沒再堅持:“如此,多謝前輩。”
“還有一事,想要跟賢侄商議一下。”
月離江不動如松:“前輩請說。”
“紫微星劍,如今可是在太真宗?”
“十多年前,我贈劍之時,季真陽尚是一名遊俠。”
這一點郢路遠自然是知曉的,在拿到紫微星劍大約三年後,季真陽遇見了太真宗的劍閣長老,兩人把酒言歡,成為忘年交,季真陽這才拜入太真宗。
月離江又說:“我聽聞,季真陽遇到何長老,是在天叢林。”
郢路遠一愣,心裏暗罵一聲,看來想從月離江這裏入手,拿回紫微星劍再無希望了。他再怎麼多疑,也沒辦法將這事兒推脫到月離江身上。
首先,十年前月離江不可能預料到十年後會出現這些事情;其次,季真陽入太真宗的方式,也是無法操控的。那老怪物油鹽不進,不貪杯也不好色,劍術已臻至頂峰,對劍也早已興緻缺缺,討他歡心這事兒全靠運氣,而且,誰也沒想到,他會去天叢林。
——畢竟,那地方對老怪物來說,埋葬了太多東西,是他畢生之恥,也是他畢生之念。
郢路遠失魂落魄地走了。
月離江目送他離開,眸色微閃,卻也只是一瞬之間,就恢復了原樣,抬眼看向窗外,果不其然,就看到了自家的獸,正在夜空中遨遊,背上似乎還有別的什麼——是西西。
月離江:“……”
他該說,不愧是自家最可愛的崽嗎?連最難搞的半角獸,都沒能拒絕小包子臉的誘惑。這幾十年來,太初宗的每一個弟子幼年時候都曾有過一個夢想,就是乘坐在半角獸背上,翱翔天際,然而,並無一人能完成這個夢想。
想到西西這麼快就征服了半角獸,月離江也忍不住與榮有焉。
然而,再想到這隻獸的口無遮攔,月離江又抬起手來摁了摁眉心,希望一崽一獸不要談論什麼高端話題才好。畢竟西西正是有樣學樣的時候,他可不希望軟乎乎的小閨女變成半角獸這種德性。
然而,半角獸與它的主人並不能靈犀相通,依然在跟西西吐苦水,咒罵他絲毫不人道的主人。
“他撿我回去,把我養大是理所當然的吧?可是每次吃飯,我都得幹活兒才能換到食物。從小到大,就沒有過得比我更苦的神獸了。有時候我都恨不能,沒有被他撿到,唉……”
“你看現在,我都快要化形了,需要很多的靈草和靈力,可是我不拉車他就不給我,這麼惡劣,簡直令人髮指!”
西西發出了靈魂質問:“你就不能打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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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他對你不好,你就打他呀,打不過你就罵他呀!
半角獸:是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