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洛迎風、洛迎雪恭敬地站在瑤池旁。一婦人身着明黃綾羅,袍上朱雀展翅欲飛,發間鳳釵熠熠生輝,襯得她靡顏怡麗,雍容華貴,然而沒了靈力的滋養,終究是略顯蒼老。
她一挑秀眉,為自己斟了一杯瓊漿,問道:“哦?真有此事?”
“迎風豈敢妄言。”
“嗯!哥哥句句屬實,那男子當真放肆,還說要取璃毓哥哥的命!”洛迎雪氣鼓鼓地為璃毓打抱不平,這男子殘暴無仁,竟然打傷了這麼多天兵天將!
洛迎風暗自嘆氣,自己這妹妹,從小被人護着長大,不諳世事,不懂世間險惡。那男子的修為可以橫掃六界,若真是殘暴無仁,怎會安安份份地坐在凌霄寶殿等着璃毓?那璃毓才是真的心狠手辣!洛迎風也能隱約猜到這白衣男子是為了日前慘死於鎮仙台的那人而來。那人的死狀……雖說不曾親眼目睹,但天界早已傳開,璃毓的手段,簡直是天理難容!
唉……但……到底是天帝和儲君啊!自己又怎能視而不見?
西王母將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微微勾起朱唇,喃喃道:“好久不見,神族之人。”
南天門外,璃毓意氣風發地乘雲駕霧,妖族給了他莫大的虛榮!這十二妖君聯手都不能拿下自己,雖說與自己的預期有出入,但比起以往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二殿下!您終於回來了!快去凌霄寶殿,天帝他……他……”
璃毓皺眉,不耐煩地揮開報信的天兵,誰知卻被自己的心腹攔住,低聲道:“二皇子!別去,那人放話要取您性命,不如我們趁此機會,做掉天帝,名正言順地登上帝位!”
“到底發生了何事?”璃毓頓住腳步,因為心腹的話,而產生了遲疑。
“日前一男子來到天界,他放話說要取您性命,現在正把天帝扣留在凌霄寶殿,說若您一刻鐘不到,他便要屠了整個仙界,不如等他殺掉天帝和眾皇子,您再……”
璃毓將他的話暗自思量一番,搖搖頭道:“且不說天界天兵已經見到我回了天庭,西王母也定然不會讓一個生人擾亂這天界,我不如搶佔先機,救下天帝,以表孝心。”
那人半跪在地,大呼殿下英明。
璃毓吸收了南陌的神力,又打開了河圖洛書,實力大增,有了弒神花,他連神族都敢動,區區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白衣男子,他怎麼會放在眼裏?
在眾人的簇擁下,他來到凌霄寶殿。不得不說,他手段雖狠辣殘忍,但也十分得人心,畢竟他的實力是頂尖的存在,對待下屬也算得上是恩威並施,有了他在,仙族便有了主心骨。
天帝縮在牆角,見璃毓回來,瞬間直起腰板,對君澤大喝道:“你若就地自裁,我天界留你全屍!若你仍執迷不悟,休怪我不留情面!”
璃毓走進大殿,扶起天帝。他見天帝滿手是血,食指不翼而飛,當下氣不可遏,此人當真以為我仙族可欺?
他望向尊座上的男子,心頭一怔,這人似乎見過……
在東海!就是這人和他同伴幻化成自己的模樣,害得凌兒吃醋,他當年哄了好久才肯罷休。
凌兒還說他身邊跟着那紅衣女子,依稀記得,她叫做昀兮。兩人關係親密,為何今日不曾見到?昀兮殺了凌兒,此仇不報,枉為人!
“昀兮在何處?你若告訴我,我留你一命。”璃毓大放厥詞,高傲得不可一世。
君澤停下叩着扶手的指尖,低頭一笑:“我誠然沒有想到,你竟然能在一刻鐘之內趕到,我以為,你會在南天門等着我殺了你的父兄。”
璃毓心事被戳穿,又見他不將自己的問話放在心上,心中不滿,但為了問出女子的下落,他隱忍不發,繼續說道:“只要你告訴我昀兮的下落,我許你神位,讓你受天下人敬仰。”自古以來,美人抵不過江山,任憑這女子再如何美貌,也不會只取這一瓢飲。
“呵呵。”君澤笑而不語,他走下王座,正對着璃毓。
被昀兮燒毀的頭髮已經長及肩,白凈的臉龐因為修鍊了邪術而變得扭曲。璃毓身體中蘊含著南陌的神力,脆弱的仙軀怎能強行將神力據為己用?哼!作繭自縛!今日就算不殺他,不久他也會爆體而亡。不過,總歸得親手了結他,否則難消心頭之恨!
君澤抬起雙手,手指彷彿牽着絲線,他輕輕一提,璃毓便如木偶一般,全身都不受自己控制。
璃毓見自己懸在空中,死命掙扎,那透明的線如蛆附骨,將他牢牢纏住,無論他如何施法,都如同打在棉花上,將他靈力,盡數吸收。
“你引以為傲的修為,”君澤垂下眼眸,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道:“也不過如此。”
“你放開我!趁我不備,背後偷襲算什麼好漢!”璃毓大吼,這人用的是哪門子法術?為何自己從未見過?
“和你還用講道義么?”
“放開我!若我有個三長兩短!天界眾仙定然不會放過跟在你身邊的那個紅衣小仙!”那女子對他想來是十分重要,否則他也不會在自己給出的條件下不為所動。
“你不妨試試。”君澤淡淡笑道。他放下手臂,當真鬆開了璃毓。
璃毓心道,昀兮果然是這白衣男子的軟肋,他不禁得意起來,正待他放話要擒住此人,一陣劇痛從他手腕傳來,緊接着,那淡漠的聲音鑽進他耳朵:“聽說,你是這樣殺死南陌的。”
璃毓聞言大震,他當初是以此方法,殺死了一個神族……難道,他……是神族!
不!這不可能!若是神族,怎會不受自己身上弒神花的影響?他不是!他究竟是誰?
璃毓身上的神力源源不斷地湧出,一時間,地板上生出嫩芽,頑強地頂開漢白玉鋪成的地磚,冒出頭來。
“不!不要!回來!都給我回來!”璃毓伸手去抓,慌亂地想要阻止神力的流逝,然而一切都是徒勞,沒了神力,他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是……
“啊!!!”璃毓陡然跪在地上,扯着本就不長的頭髮,聲嘶力竭地大喊。
君澤嘆息,六界相互制衡,眾生皆是平等,而此人攛掇天界妄圖稱霸六界,打破這世間平衡。他修為本是頂尖,若非心術不正,也是一個堪擔大任之人,如此……真是可惜!思及此處,君澤嘴角扯出一抹寡涼的笑。
“河圖洛書在何處?”他開口問道。
璃毓突然平靜下來,看着君澤,嘴角掛着譏諷的笑容:“哈哈,殺了我吧,殺了我,你就永遠得不到河圖洛書。”他通過南陌神力為中介,將河圖洛書與自己融為一體,難怪君澤怎麼也尋不到河圖洛書的下落。
“你如何得到的弒神花?”
“噗,河圖洛書隨着帝俊現世,裏面什麼沒有?區區弒神花……”
君澤移動身形,伸手捏住璃毓脖子,另一隻手平攤着,璃毓懷中的粉色小花,憑空出現在他手上。這就是害死南陌的東西,他將弒神花牢牢捏住,嬌嫩的花朵霎時變為齏粉,空氣中的味道也盡數散去。
“告訴我,南陌的心在何處?”君澤厲聲問道。心臟乃是神族的弱點,別說是仙族,就算是一個凡人也可以輕而易舉的將它毀掉,然而,只要心臟完好,神族之魂永世不滅,便可起死回生。
“他的心臟?早就被我吃了!哈哈哈哈……”璃毓扭曲着臉,不斷重複着他如何殺死南陌的情景。
君澤怒火中燒,化掌為爪,朝璃毓胸口抓去,誰知還未碰到璃毓,一股強勁霸道的氣刃將他的手打開。
君澤眉頭擰成一個川字,動作被打斷,讓他有些氣惱。他鬆開手,把璃毓扔在地上,逆光看着款款而來的女子。
璃毓見君澤沒有注意,悄悄爬開,有西王母在,想來此人也不敢放肆!
誰知君澤根本沒有看他,隨手凝出一柄光劍,擲向璃毓,堪堪刺入他的腿中,然後牢牢將他釘在地板上。
璃毓的慘叫在大殿回蕩,君澤不耐煩地甩了個訣,封住他的嘴巴,終於安靜了下來。
“西王母殿下。”君澤衝著那道身影微微一笑。
“想不到本座有生之年,竟然還能再見同族,神君玉樹臨風,吾當真三生有幸。”西王母走近,眼前男子面容憔悴,看起來尚未及冠,比起自己,不知年輕了多少,冥海果真適合神族生存。
“西王母殿下風韻猶存,只是同族二字,在下實不敢當,畢竟閣下早已被驅逐神族,吾冥海可不曾有過閣下這號人物。”君澤端是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卻字字珠璣。
西王母臉上掛着端莊的笑容,然而手上卻開始動作,璃毓腿上的光刃被拔出,傷口血流如注,但他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西王母手中憑空出現一匹白綾,這輕盈的綢緞被她舞得盡態極妍,這看似柔軟的白綾卻暗含着千鈞之勢,直直刺向君澤面門。
君澤身體尚未恢復,他的神力僅僅恢復了三分,甚至連召喚本命神器都做不到。而西王母,再不濟也是創世神族!
他按照鳳尾鞭的模樣,凝成一尾長鞭,捲起璃毓扔給西王母。西王母急忙收住攻勢,單手接住重傷的仙族二皇子。然而堪堪將人接住,君澤的長鞭就已襲面而來,在她臉上拉出一道血痕。
“放肆!”妙華大喝,從古至今,從未有人敢如此對待自己,更何況這一個後世神族!簡直是不知所謂!
西王母臉上的傷痕轉瞬即逝,她盛怒之下,將璃毓扔開,不再掉以輕心。
君澤拔下頭上的玉簪,霎時銀光大盛,細小的發簪變成一柄玉劍,劍身呲呲裹着銀色閃電。君澤無奈地苦笑着,這副破敗的身軀,險些連神器都無法駕馭。
西王母警惕地眯起眼,盯着他手中的神器——雷鳴劍!
君澤化守為攻,迎上白綾,然而不知用了什麼古怪的步伐,恰恰避過對方的攻擊。
他是由古羅彌安撫養長大,兩位老者神通廣大,通奇文曉八卦,天下陣法,無所不知。而後又得先神尊真傳,真真將三位強者的能耐學了個遍。
他用的正是奇門遁甲中的九宮步,險中求穩,迎死逢生。他踏上坎位,然後側身掠過乾坤二宮,瞬息來到西王母身後。
西王母聞聲大震,此人用了什麼步伐?身形如此之快,她只能聽音辨位,一個後世神族竟然敢從背後偷襲自己!
她循着聲響轉身舞動綢緞,那綢緞如同有生命一般直直砸向君澤胸膛。
君澤躲閃不急,若此時躲開,陣法功虧一簣,他只得微微側開身子,用肩膀迎上西王母致命的一擊,然後迅速踏上中宮,一劍將她刺了個對穿。
至此,他仍然不敢掉以輕心,立馬抽出玉劍,指着蒼天,上空霎時電閃雷鳴,五色雷電凌空劈穿房頂,引入劍中,與銀色閃電融為一體。
君澤的聲音威嚴厚重,猶如梵音:“以吾之名,將罪神妙華,流放六界,神族之軀,止於今時,此令既出,永世不得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