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將來
瞬間的功夫,我已經做好了心裏的築防。
“嘿,你好嗎?”我鎮定地和歐力衛抱了抱。
他神色閃爍,欲言又止,領着我往小鎮的方向走去。我也不問他要去哪,既來之便安之吧。
歐力衛指了指小鎮上的一座帶花園的獨棟房子,說:“我有個朋友想入購這座房屋,你比我有投資眼光,能請你幫個忙瞧瞧嗎?”
一個似乎是房屋中介的工作人員立在門前,十分友好地和我們招呼,邀請我們進入屋裏參觀。房子共兩層,是七八十年代的實用建築風格,朝向極佳,保養得宜,尤其是寬闊的花園,雖然缺少打理,但樹木的長勢繁盛,讓人的心情沃然開朗。
“適合家庭自住。”我瀏覽了一圈,說出了結語。
房屋中介滿臉喜色,繼續自賣自誇:“安圖小鎮上還住着法國高地的一個有名家族——拉米東,那可是創立和掌管U集團的實業家族。他們的房子在小鎮的另一端,能和拉米東家族成為鄰居的你們,想必也是社會的精英人士。”
歐力衛抿嘴微笑,與房屋中介詳談買賣交易的細節。我打開客廳通往花園的小門,沿着花園的石板小徑一路溜達。忽然一陣狗吠聲自花園另一側傳來,我好奇地循聲看去,一隻瘦弱的沙皮狗叼着布偶熊出現跟前。
我愣着與沙皮狗對峙兩秒,沙皮狗防備地盯着我,含着布偶熊的嘴裏傳來低悶的嗚嗚警告聲。它大概是餓了吧,我想起了些什麼,連忙伸手到外套口袋裏摸索,竟然掏出了一顆花旗參糖,把糖紙剝開,墊着糖紙放在石板地上。
沙皮狗的鼻子聳了聳,慢慢靠近,見我一動不動,才丟開嘴裏的布偶熊去嗅花旗參糖。沙皮狗貌似接受花旗參嗆鼻的氣味,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巴‘嘰嘰咯咯’嚼動起來。一顆花旗參糖吃進肚子裏后,它似乎對我生出好感,半截的尾巴朝我晃動,遲疑地靠近我,似乎還想要花旗參糖。幸好身上還有一顆,我剝了糖紙給它,它立刻快樂地吞進嘴裏嚼起來。
被沙皮狗甩到地上的布偶熊似乎觸動了身上的開關,竟播放出錄音。錄音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那聲音用中文說到:“綸娜敖娜,我愛你,請你嫁給我,和我一起搬進這棟房子可以嗎?”
我愣在了原地,以為剛剛聽到的一切都是錯覺,想要抓起布偶熊再聽一遍研究真假,沙皮狗又呼哧一下把它給叼走,還一邊搖尾一邊低吼。
錄音又再次響起:“我愛你,綸娜敖娜,請嫁給我,成為這棟房子的女主人。”
我抬頭,一雙明亮的大眼睛聚然跳入我眼前。一個不再胖乎乎的大男孩眼神熱切地看着我,手裏捧着一個小錦盒裝着的鉑金戒指。
“嫁給我吧,好嗎?”原來剛剛的話語不是錄音,而是歐力衛跪在我身前,明亮的大眼珠懇求地看着我,那裏面似乎有一顆星星在昏暗的夜空裏璀璨奪目。
我獃獃地看着他,不確定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幻。歐力衛眼中的燦爛與期盼在輕輕地搖曳,我抬起左手,輕悠悠地說:“你確定戒指的大小適合我的手指嗎?”
他眸光一動,嘴角的笑意在加深,從錦盒裏拿起戒指套進我的無名指,竟然出奇地吻合。
“我量過你的手指,照着尺寸買的戒指。”
“啊?你什麼時候量度的?”
“.…..在你睡著了的時候。”
在法國結婚除了男女雙方自願的這個前提,男方還需要得到未來岳父首肯的這個習俗。於是,歐力衛同志在選好了(賄賂全家的)手信禮物后,和我一道回北京放暑假探親。外爺外婆看到他,噓寒問暖地關愛不已。媽媽笑眯眯地看着我,把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爸爸的表情有些深不可測,似乎對我的結婚決定一點也不意外。
我悄悄地問爸爸,他是不是打算讓歐力衛簽訂自願放棄財產的婚前協議書。
“一個用自己身體替我女兒擋子彈的男人,他的真心勝過了所有的法律保障文書。”爸爸嘴角微翹,“但是綸綸,你確定餘生都願意和他在一起嗎?我知道中國有‘結婚報恩’的傳統,但你不需要這樣,爸爸可以用其他辦法答謝他。”
“用錢嗎?”我失笑,“爸爸,他很好,他真的很好,但我好像除了錢,什麼也沒有。”
爸爸抱着我,親吻我的額頭,“我的綸綸在爸爸眼裏是最好的,用你舅舅的形容來描述,我的綸綸有身家,有外表,有內涵,是很多男孩子夢寐以求的女生。”
我噗嗤輕笑,寇毅叔這是把我當感情投資的分析目標了嗎?!
結婚的決定在得到了雙方家人的同意后,我們開始了複雜而繁瑣的婚姻註冊與婚禮籌辦。工作忙碌不已的我和身體剛剛恢復的歐力衛都一致希望註冊和婚禮能在北京舉辦,一步到位,越簡越好,但國內的法律程序要求我們必須回戶籍地——香港或法國登記結婚。
盡責的托馬斯律師還發了一份利弊分析報告給我,列明在香港和法國註冊婚姻對財產和生活的影響事項,最後,他還是建議我在法國登記伴侶關係,而不是註冊結婚。在法國,登記伴侶關係可以理解為註冊同居,是一種戀人以上,未到夫妻,卻受到法律保護的情侶關係,但這並不是我想要的。
一個折中的辦法便是在法國駐北京領事館登記婚姻。為此,我們花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準備資料文件,此外,還必須與法國領事館進行一對一的面談。
面談官是一名年輕美麗的法國女士,她臉上帶着職業笑容打量我,問:“你的工作是什麼?”
我想了想,回答道:“零售業。”
面試官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接着問:“你是哪裏人?”
“中國人。”
“哦,可以告訴我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嗎?”
我呼了口氣,說:“在飛機上認識的。”
面試官似乎腦補了許多情節,又接着問:“那你們將來有什麼計劃嗎?例如回法國生活?”
“是的。”我誠實地回答,“我要儘快回法國完成這段時間落下的工作。”
面試官臉上閃過一絲預料中的明了,翻開我的資料,說“我要善意地提醒,你不能在法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