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后的驚喘

噩夢后的驚喘

安德魯的探望讓我十分意外,我們倆輕輕地擁抱對方,有種劫后重逢的喜悅與心酸,我的難過頓時都化作無聲的淚水。

“他會好起來的,你要相信他。”安德魯細細地詢問了歐力衛的情況后,輕聲地安慰。

我點了點頭,換了一個話題,“U門店交接的事情順利嗎?”

“嗯。”他含糊地回應,似乎不便多說,但他離去的背影卻有一股說不出的疲倦。

剛剛借故出去抽煙的許察先生回來了,他勸我:“拉米東小姐,你回去休息吧,我一個人留在這裏照看歐力衛就可以了。”

我搖頭:“請讓我留在這裏吧,我還是醫院裏的病人,在這裏和在別的病房裏休息都是一樣的。”

探視的時間即將結束,許察先生也只能無奈地離開,病房裏只剩下我和昏睡的歐力衛。我翻動手機里的即時新聞,看到緊要的頭條消息便朗讀出來告訴他。夜裏的醫院安靜得教人有些害怕,我輕輕地揉搓歐力衛那沒有打點滴的手背與手臂,傻傻地問他:“你覺得我這按摩推拿的技術還行吧?”

醫院的供暖略有不足,我感到身上一陣陣的寒意襲來,便替歐力衛掖了掖被角。忽然發現他的身體又冷又硬,心裏驚懼,急忙呼叫值班的醫護人員,兩隻手直哆嗦個不停。醫生護士一陣忙亂,心監儀傳來了刺耳的忙音,然後是醫生冷靜的聲音響起:“死忙時間晚上十一點整。”

我的心劇縮,掩臉痛哭,不知要如何面對。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是這樣?他不應該死,死的人不應該是他。我哭得昏天黑地,突然一隻手輕輕拂動我的額發,我迷茫地抬頭看向那手的主人,疲憊凹陷的臉頰上鑲嵌着一雙帶着笑意的眼睛正看着我。

“你剛剛做噩夢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分不清哪個是夢境哪個是現實。

他突然咳嗽了一聲,痛苦地皺起眉頭。我完全清醒過來,剛剛只是一場噩夢,眼前才是真實,歐力衛他終於醒了。

因為切除了左下肺葉,歐力衛常常感到氣悶,呼吸紊亂,不時地咳嗽,他需要一些時間慢慢適應,每天都要做物理治療,學習新的呼吸吐納。許察先生要回尼斯工作,我繼續留在醫院照顧歐力衛。看着他一天一天地康復,肺功能一點一點地復原,心裏的那股子沉重才稍稍減輕,但他走路稍快一些依然會喘氣,我不放心他出院后一個人留在家裏,便堅持讓他搬進安圖大宅。

他的臉不知道是因為氣喘還是害羞的緣故,紅得有些過分,眼睛瞧着別處,說:“你……這是在要求同居嗎?”

我愣了愣,覺得他這個話題確實需要深入討論。但要如何探討呢?歐力衛被我看得很不自在,我童心大起,伸出雙手抓住他的臉腮拉着他往下低頭,腳跟踮起便往他唇上一啄。他的喘氣更厲害了,我擔心傷着他,手上不敢用力。他輕輕掛在我身上靠着,嬰兒一般的小胖臉帶着鬍渣子貼着我的臉頰,嘴巴都快要裂到耳朵上了,二氣澎湃。

清晨的陽光撒落在安圖莊園後面的小樹林裏,四處一片寧靜而祥和。走廊里瀰漫著麵包和紅茶的香味,拉琺太太看着我們吃早餐,笑着問我們中午想吃些什麼。

“我來做午餐吧。”歐力衛笑着說。

“你要休息,不能操勞。”我叮囑他。

他癟了癟嘴,老大不情願地應了一聲,但我知道他待會又會趁我不在家裏的時候,夥同拉琺太太陽奉陰違地研究今晚上的菜式。

爸爸和媽媽已經回北京了,出發前的一個晚上,爸爸與我促膝詳談:“歐力衛需要時間恢復身體,工作上的事情你就不要讓他操勞了,另外再找一位助理吧。”

我也是這個想法,但照顧歐力衛的這段時日,我積壓了很多工作,現在忙得毫無頭緒,一時半刻實在擠不出挑選新助理的時間。威廉對我連午飯時間都顧不上的高壓狀態實在看不過去,便忍痛把他的小秘芳喜割讓給我。

可無論工作有多忙,我都堅持按時下班,每天回家和歐力衛一起吃晚飯。他知道我想念中餐,隔天便親自下廚做飯,完全把我對他的叮囑拋卻一旁。

“你不覺得我下廚的時候特別性感嗎?”每回要抱怨他不安分休息的時候,他總要拿話來搪塞。

“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我翻了個白眼。

歐力衛憨憨一笑,咳了兩聲,支支吾吾道:“我……向拉米東先生和寇毅先生學習的,他們下廚的時候,身旁的女士總是一眼不眨地盯着他們看。”

我想起他以前突然愛上下廚做飯的轉變,竟然是為了這個原因,有點哭笑不得,心裏卻又升起一絲甜蜜。

歐力衛現在的身體狀況不適宜坐長途飛機,我也不放心讓他一個人留在家裏,所以今年的春節我沒有回北京。農曆初一那天,我早早地起來用視頻電話向外爺外婆拜年。兩老常常擔心我在法國吃不好睡不香,總想着從國內物色一名家庭助理到里爾來照顧我的生活起居。

我笑嘻嘻地告訴他們,這個真的不用愁,手機攝像頭一轉,桌上的餃子和年飯年菜便投射到手機的另一端。

“你自己做的?”外爺驚疑不定,攝像頭沒有拍攝到的地方傳來了爸爸的中文:“是歐力衛做的吧?”

我得意地點了點頭,讓手機攝像頭移向一旁羞答答的歐力衛。歐力衛學着我剛剛拜年的那套說詞,不咸不淡的中文直聽得外爺外婆哈哈大笑。

“好小子,你這中文學得越來越流利了,來,給你發紅包。”外爺最近新學了發微信發紅包,一連發了好幾個紅包,不知道是特意的還是無意重複操作的原因。

歐力衛朝手機攝像頭抱拳點頭后,退出了攝像頭的拍攝範圍,急匆匆地跑到了外面的走廊,立刻傳來一陣悶壓的咳嗽聲。

我的快樂瞬間被憂慮所代替。肺葉切除的術后咳嗽是最常遇到的,剛出院的那些日子,他總是依靠鎮靜藥物入睡。後來停止用藥,常常睡到半夜會咳醒過來。為免影響我休息,他會在半夜裏爬起來到走廊咳嗽。

隔着走廊傳來的咳嗽聲其實很低,但還是一聲不落地聽在我耳里。我開始托寇毅叔替我介紹中醫專家,遠程學了一些食療和緩解按摩。夜裏感到他要翻身起床,便抓着他的後背擦藥油不住地搓按。這樣的鎮咳效果不見得有多好,但歐力衛在我的監督下不敢吃安睡的鎮靜葯,只好增加白天的鍛煉治療時間。一周堅持下來,他的咳喘反倒有了好轉的跡象。

農曆初七那天,俄羅斯表弟丁米曲領着兩車私人保鏢到訪。他在歐力衛略帶防備的注視下與我抱抱,低聲問:“你的那位中國保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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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中文的法國女總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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