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十九年天涯路 第二十六章 窮山
這近些年來,安東城中迎來了最大的一批客人,聽說這批客人是從京城來的,而且來頭很大。
這批客人進城的時候,就連城中守備都親自出來迎接,而且還親自地將這批客人安置到了他小舅子所開的客棧之中。
然而這個客棧為了迎接這批客人,還把原本就不多的幾位客人趕出去了,就這店老闆還把自己的房間讓了出來,這才讓這批人住下。
住進來的第一天,守備大人恨不得連睡覺都和車隊貼在一快,若不是周七七的要求,恐怕這守備大人十二個時辰都接連不斷地守在這裏。
不過這也只是打着周七七的名號,若不是因為不能將李律政的名號打出,這守備大人都得時時刻刻的跪式服務。
“好了好了,把守備大人勸回去了。”馬漢擦着汗把門關上。
這守備大人實在熱情,在他早上吃飯的時候,就已經守在眾人身邊,現在吃過早飯,馬漢廢了好大的勁兒才將他勸了回去。
不過來之前便聽趙虎說這城中如何如何,可是只有到了這裏,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這座城市如何的困難。
一個因為無人修繕,所以將近兩年多未關過的城門。
還有值班的兩個可憐的守衛隊,守衛隊中年齡最大的一個便頂的上五個小昭。
“休息一會之後,咱們就各自分頭去找,不過安全起見,你們三位……”馬漢看了看那三個不會武功的人。
“昨天一天也休息夠了,我們也一起去吧,跟你們一起就好。”李律政笑道。
馬漢點了點頭“那這樣,周姑娘你就和小昭一起,小池你和張龍一起,五殿下就跟我一起吧。”
“好。”周七七點了點頭。
眾人休息過後,趙虎一直趕工的畫像也已經畫出來了,雖說和王幼明十分神似,可是王幼明一直都是那副普通臉,恐怕就算有人真的見過,現在也想不起來了。
就連車隊中的護衛也拿着王幼明的畫像被撒了出去,由一些見過王幼明的人帶着,已經是近乎挨家挨戶的搜索了。
反而是等到馬漢等人出去的時候,街上的民眾很自然地分裂,成了兩排圍在路的左右。
就是想看一看,連守備大人都要親自迎接的這批貴客,到底是長什麼樣子。
“哇,好傢夥,那人真俊啊,這身段,一看就是讀書人啊。”一位富態的中年婦女胳膊上挎着一籃雞蛋,盯着李律政,嘴上嘖嘖着說道。
“那邊那個拿着傘的也不錯啊,你看你看,前幾天我兒子在先生那兒學了個什麼詞來着,儒雅,對吧。”
那位中年婦女的旁邊有着一個十分顯老的女人,雖說年紀可能和旁邊的中年婦女差不多,但是已經是滿臉的褶子了,此刻一笑,臉上的褶子迎風開放。
“那個身後背着一個棍的也不錯啊,有那麼點前幾年來咱們城裏的那個將軍的意思和那個拿傘的真配呀。”
兩個中年婦女毫不壓低聲音,說的話全都落在了中間走路的人身上。
周七七捂着嘴笑出了聲。
“那孩子也好可愛呀,手裏面拿着的劍比自己都高呢,要是長大了肯定也是那種迷倒好多小姑娘的江湖俠客,是呀是呀,旁邊的那個孩子也好可愛,你看你看,還害羞呢。”
馬漢摸了摸自己滿是胡茬的下巴,心想着這幾個人都說了個遍,也該說我了吧,還專門撩了撩頭髮,擺出來了幾個自認為十分帥氣的姿勢。
“別的都好,就是中間怎麼站了個流氓呢,你看他手裏還提個刀,一看就不像什麼好東西。”
“就是,你看他那個邋遢的樣子,一看就是情感上受過什麼創傷,導致他現在一副要死不死的樣子,跟城頭王老二那個智障兒子一模一樣的。”
馬漢身體一僵,手裏面的刀像是燙手一樣,不知往哪兒放,最後還是塞進了衣服中,臉上的表情也消失了“我……我去城外找。”
“哎。”周七七看着馬漢落魄的樣子,心中有些不忍。
“沒事。”小昭開口道“不用搭理他,過一會兒自己就好了。”
周七七看着周圍的人好像都是這個神色,將信將疑的點了點頭。
馬漢現在一副丟了魂兒的樣子,出了城以後,李律政只好拿起那些畫像,問問過路人認不認識王幼明。
“小兄弟,你是讀書人吧?”路邊有一老農和老太太趕來,伸手就拉起了李律政的袖子。
李律政點了點頭“算是吧,老伯你有什麼事嗎?”
“嗨,這咋說……”
老農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直到身邊的老太太催促他,這才有些猶豫的說道。
“過年不是要貼對聯嗎,俺們紅紙都已經買了,可是一直找不到寫對聯的人,俺們也不識字,城裏倒是有不少讀書人,可是他們要的潤筆費,俺們老兩口也給不起,孩子前兩天寄的信,說過兩天就要回家來……”
老農越說越小聲,到後來聲音幾乎都微不可聞“俺們也不想孩子看到俺們倆連對聯都貼不上……”
李律政點了點頭“老伯,你是想我幫你寫對聯吧?”
老農還未說話,旁邊的老太太使勁兒地點了點頭。
“行,家遠不遠,可有筆墨?”
“不遠不遠,那邊就是了。”老農一聽李律政答應了,臉上立刻掛滿了喜色,拉着李律政的袖子向著那邊走去。
馬漢這一會已經把臉都縮在腔子裏了,若是大晚上出來,少說也得嚇死一個倆。
李律政邊走邊看,之前便聽說冀州這裏窮,卻也着實沒想到竟然有這麼窮,村子中幾乎家家都是土坯房,用手在牆上一摳都可以摳出一個洞來。
房頂上有瓦片的屋子都少之又少,這也難怪為什麼城中的守備看到這樣大的一個商隊都要如此重視。
李律政和馬漢跟隨着老農來到了他的家中,桌子已經缺了一條腿,用一段木頭支撐着。
老農翻箱倒櫃的將紅紙和筆墨找了出來,隨後站在一旁搓着手,露出參差不齊的牙。
這墨自然不是什麼好墨,研開之後說是墨都困難,只能說是一碗黑水。
不過也想到老農的家裏多半不會有什麼金粉,李律政直接拿起了筆將紅紙鋪開,想了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對聯,認認真真的便寫到了紅紙上。
老農看不懂這字,不過隱隱也能感覺到裏面的不凡,激動地拉着李律政的手,眼淚都差點下來。
“老伯,你有沒有見過這個人?”李律政拿出了王幼明的畫像“大概是從河那邊衝下來的。”
老農仔細的辨認了一下“這人看着眼熟,但是也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來,我看看。”老太太走了過來,拽着畫像看了一眼“哎呀,老頭子你傻了,這不是王老二他家的那個傻兒子嗎?”
“哦……對對對,好像就是王老二家的那個傻兒子。”老農也連連點頭。
“啊?”馬漢把頭伸了出來,拽過畫像看了一眼“嘿嘿嘿,王老二家那個傻兒子就長這樣啊?”
“……”李律政收起了畫像,笑道“行,你們先歇着吧,我倆就先走了。”
雖說王幼明平時幹什麼事也不怎麼著調,但是他跟傻字可沾不上邊。
更何況就這幾天沒見他,什麼時候成人家的兒子了。
在看旁邊的馬漢此刻又恢復了神清氣爽的樣子。
……
“姐姐,你有沒有見過這個人啊。”周七七拿着畫像,看到前方有兩個中年婦女一胖一老,正坐在院子門口繡花聊天。
那個富態的女人抬頭一看確認了是在叫她,頓時笑的跟花一樣“呦,妹子,你這嘴可真甜,在找人嗎,來,我看看。”
女人接過了畫像,只是手裏面還拿着那件兒正在繡花的手帕,又不能給它扔到地上,索性就塞在了周七七的手裏。
“哎,這看上去還真挺眼熟。”胖女人拿着這幅畫像還給旁邊的那個人看了看“這人是誰來着?”
“姐們兒,咱剛才可還說這人來着,這就忘了?”老女人臉上露出了幾分得意的神情。
胖女人摸了摸自己的雙下巴,然後一拍大腿“這不就是王老二他家的那個傻兒子嗎!”
“什麼傻兒子!這是我們當家的!”小昭頓時就有些不高興了,氣鼓鼓的大聲說道。
“這孩子,騙你幹嘛。”胖女人把手中的畫像遞迴給周七七,然後伸手接過了剛才的刺繡。
隨後還不忘又瞥了小昭一眼,可是這一低頭,頓時就有些愣住了。
剛才那小半朵花現如今已經補滿了,而且若論這繡花的功力,可比自己要強上不少。
胖女人瞪大了眼睛“妹子,這花是你剛才繡的?”
“啊……對不起啊,剛才不自覺就……”周七七有些不好意思。
“你這也太厲害了!”胖女人還給身邊的老女人看了看“姐們兒,你瞅這花繡的,那就是當年教咱倆繡花的,你媽也沒有這麼厲害啊。”
“嘿,嘿嘿。”周七七不好意思的笑笑。
小昭瞪了他們一眼,趕緊拉着周七七向下一家走去。
“那現在怎麼辦?”周七七看了一眼畫像“去王老二他們家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