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失落的羽翼 第一章 六
悠揚的樂曲聲中，華麗的禮服相互交織，在宴會廳中化為一對對翩翩起舞的蝴蝶。
配上高跟鞋的愛倫只比安格魯斯略矮，兩人熱情、奔放的舞步和不凡的容貌更讓周圍的旁觀者紛紛矚目，不過他們似乎都沒有發現，默契的雙人舞中其實另有玄機。
看似舞步是由安格魯斯主導着，但事實上恰恰相反。安格魯斯只是依靠着過人的平衡感勉強跟上，而真正主導者舞步進行的實際上是愛倫。不過由於明顯的激動和緊張，愛倫的小臉始終都帶着淡淡的紅暈，甚至好幾次都差點踩到安格魯斯的腳。
扣除各種不和諧，總體上而言，他們的雙人舞還是賞心悅目的。
“薩菲爾……哥哥……”愛倫暈紅着臉，小聲的開口了，“……謝謝。”
安格魯斯微笑着回應愛倫，不過卻沒有說什麼。看他略顯僵硬的表情就不難推斷，安格魯斯此刻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身體平衡上了，能擠出一個微笑已經是他的極限。
愛倫似乎也看出了安格魯斯的窘迫，隨即露出了小狐狸般的竊笑。
“薩菲爾哥哥……”愛倫忽然湊進安格魯斯耳邊，低聲耳語，“告訴你一個秘密哦，這可是我第一次和男孩子一起跳舞。”
“……這是我的榮幸。”
安格魯斯臉上瞬間浮現的精彩表情讓愛倫笑得更歡了。
隨着音樂聲逐漸遠去，愛倫的身子飄然旋轉。當最後一個音符消失之刻，她輕盈的落入安格魯斯的懷中。充滿柔韌彈性的身軀微微後仰，在安格魯斯的支撐下依然保持着完美的平衡。
——愛倫的身材真好。
不經意間，這樣的想法自然而然劃過安格魯斯的腦海。不過安格魯斯沒有注意到，愛倫眼中泛起了羞澀和惡作劇交融在一起的光輝。
掌聲響起，在場的人們紛紛報以熱烈的掌聲。
愛倫腰肢輕彈，輕盈的站起，微提裙擺向周圍回禮。隨即，掌聲更加熱烈了。
一曲舞畢，雖然愛倫的舞技高超，但體力消耗之下，一張粉臉上滿是紅暈，微微的喘息更是格外誘人。忽然，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愛倫就像是站不穩似的倒進安格魯斯懷中。
愛倫伸出雙手鉤住安格魯斯，將兩人間的距離瞬間化為零。然後她用只有安格魯斯一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輕聲耳語：“這可是我的初吻哦。”
說完，愛倫不等安格魯斯反應，將粉紅色的雙唇輕輕貼上了安格魯斯的雙唇。
全場的掌聲彷彿被被無形的枷鎖困住，所有人都獃獃的注視着場中發生的一幕。不過下一刻，更為熱烈的掌聲隨之爆發。
……
“愛倫的味道如何？”諾曼一臉猥瑣的靠了過來。
“一邊涼快去。”安格魯斯翻翻白眼，好沒氣的給了諾曼一拳。
“嘿嘿嘿……”
諾曼猥瑣的笑聲怎麼聽都像是暗藏了齷齪的念頭。
不遠的另一個小桌上，愛倫正紅着臉拉着傑西卡和烏魯卡說悄悄話。她略帶挑逗的目光時不時的瞄向安格魯斯，不過每當安格魯斯的目光轉過來時，她卻又害羞的躲開了。
“布拉弗多少尉是個好孩子啊，”次席魔工匠邦萊德也適時插上一句，“薩菲爾，可不要辜負她的心意喔。”
“……大叔，您年紀大了，這份閑心就不用操了吧。”
“呵呵，那可不行。”
被當面稱為“大叔”，邦萊德的眉頭劇烈的跳動着。
“反正你現在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愛倫有什麼不好的？”
“誰說我是‘孤家寡人’？我已經有……”
話一出口安格魯斯就知道糟糕了。周圍所有的腦袋都在第一時間轉了過來。
“啊？已經有了？”
諾曼第一個跳了出來，英俊的臉上一看就知道在想某些“少兒不宜”的東西。
“滾一邊去！這沒你什麼事！”
“呵呵呵……”諾曼不懷好意的目光飄向了愛倫，“已經有了呀。”他的目光在安格魯斯和愛倫之間轉來轉去，顯然沒按什麼好心。忽然他一本正經的收起了嬉笑，滿臉慎重的問：“愛倫，已經幾個月了？”
“去死！”
愛倫的小臉剎那間變的通紅，手中的玻璃杯狠狠的向那個信口雌黃的傢伙砸去。
“嘿嘿嘿……”
諾曼輕鬆接住玻璃杯，轉身就跑。
“喔，喔。你們動作好快。”伯爾威中將也不忘火上澆油。
“沒！沒有啦！”
“老爹！？”安格魯斯的眉毛揚了起來，手上的青筋隱隱若若。
“哦，不是啊。”伯爾威中將一點也不在意的點點頭，似乎不打算就這個問題深究下去。他愜意的抿了一口杯中的飲料，隨即又換上了另外一個問題：“那你女朋友是誰？”
眾人心中明顯都響起了清脆的“咔嚓”聲，安格魯斯瞬間陷入石化。
愛倫紅紅的小臉也轉了回來，大眼睛中盈盈閃動着不安的期盼。
“這個……那個……”
看着安格魯斯顧左右而言他的樣子，傑西卡簡介的做出了評價：“看來的確是真的有女朋友。”
“快說！到底是誰！快說！”邦萊德大叔一把鉤住安格魯斯的脖子，臉上寫着幾個大字“八卦萬歲！”，“當然了，偷偷告訴我也可以。”
隱隱有發飆跡象的安格魯斯看到邦萊德的耳朵近在咫尺的晃來晃去，想要製造一個音暴的念頭從心底深處冒了出來，而且是從未有過的強烈願望。
不過就在安格魯斯腦海中已經完成奧術結構，準備付諸實施時，一個悅耳的女聲插入了他們之中。
“……當然是我啦。”
“欸！”
噴水的聲音和驚訝的輕呼聲同時響起。在眾人吃驚的表情中，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從容的站到了安格魯斯身邊，並一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紅色的長發分為兩股，用米黃色的絲帶紮成兩條長及腰部的馬尾。粉紅色的小嘴俏皮的微微翹起，嫵媚的大眼睛裏閃動着水晶般純潔的光彩。女孩穿着一身同樣是米黃色的連衣裙、一雙小巧的紅色皮靴，隨意的裝扮輕易凸顯出她完美的身體曲線。
“……薩菲爾總是喜歡遮遮掩掩的，其實我們很早就開始交往了。”女孩溫婉的笑容似乎為同樣一臉呆相的安格魯斯做出了最好的解釋，“我們難得有機會碰面，所以大家不會介意我稍微霸佔他一會吧。”
女孩明亮的眼睛第一個頂上了最近的邦萊德。
“不……不會，兩位請自便。”
雖然情況有些出乎意料，不過挑起話題的邦萊德大叔顯然沒有直接把自己一起攪進去的打算。
伯爾威中將一聲輕咳，把臉藏在了酒杯後面。
“那我們先走了，祝諸位玩的開心。”
女孩挽着安格魯斯離開了。連簡單的自我介紹也沒做就離開了。
眾人的目光追隨着她和安格魯斯的背影，直到他們兩個消失在宴會廳的人流之中。
“她是誰？”
愛倫眼眶裏似乎醞釀著能淹沒一切的洪水。
“不知道。”
“沒見過。”
“不清楚。”
在場的男士整齊劃一的搖頭。雖然那個女孩無論在容貌還是氣質上都屬一流，與她發生一段戀情想必能留下非常浪漫的回憶。不過現在在場的男士可沒人敢往那個方向發展。
“……天使的羽翼。”
從女孩出現就保持沉默的傑西卡忽然出聲了。
“什麼？”
“那個女孩，她是雪莉·艾爾肯。”
“天使的羽翼！”
雪莉·艾爾肯是不久之前崛起的新銳偶像歌手。憑藉著一曲《以天空之名》榮登十大最受歡迎歌手的少女。她以過人的美貌和甜美的嗓音為自己贏得了“天使的羽翼”的美譽——天騎士習慣將自己身邊的妖精稱之為“羽翼”，而雪莉·艾爾肯則是屬於天使的“羽翼”。
“她怎麼認識前輩的？”
愛倫的小嘴嘟的高高的，掛個油瓶肯定沒問題。
“因為……”傑西卡微微思考了一下，緩緩的開口了，“大約是五年多前的一次遭遇戰，少校從一艘快爆炸的民用船里救出了三個平民。雪莉·艾爾肯似乎就是其中之一。”
“誒！那這麼說，前輩是她的救命恩人？”
“唔……可以這麼說吧。”
“嗯！”愛倫用力點了下頭，眼眶裏醞釀的洪水全都不見了，卻而代之的是幾乎燃燒起來的鬥志，“我可不會輸給她！”
“愛倫，你想做什麼？”
傑西卡忽然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我？當然是去拆牆腳啦！”
……
幽亮的月光透過茂密的樹葉，將青月特有的光輝撒向大地。寶石公主號在青月的光輝下彷彿鍍上了一層絢麗的銀輝，遠遠望去，宛若神話中的城堡，
此刻，王子殿下和公主殿下悄悄出現在一處露台。
“看來你很緊張呢。”雪莉靠在護欄上，輕笑調侃着身邊借夜色掩飾了表情的男孩。
“好久不見了，沒想到能在這裏遇見你。”
“呀！？”女孩微微驚訝的捂住了小嘴，“你、你還記得我？”
“嗯，當然記得。帕蕾莉雅、安諾利德，還有你，雪莉……都張大了呢，他們兩個還好嗎？”
安格魯斯的思緒似乎回到了五年前的某一天。
紀元歷六零零零年九月的一天，分屬瓦爾哈薩與特蘭瑪瑞殘黨的艦隊在迷霧海北部空域不期而遇。雙方為了爭奪通往迷霧海深處的航路而爆發了激烈的遭遇戰。而就在遭遇戰逐漸進入拉鋸戰時，一艘前往火之都洛基的定期航班不小心闖進了戰場。
一艘民用艦船忽然出現在戰鬥空域。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浪漫主意的小說家通常都會描寫主人翁如何不顧個人安危如何如何掩護民用艦船，而後和恰好在船上的女主角相會，隨後一個美滿的愛情神話就此展開。
不過遺憾的是，現實中要殘酷的多。激戰正酣的雙方軍隊都在第一時間發現了這艘民用船。不過他們任何一方都沒有前往救援，而是更進一步的加強了火力，企圖更快的消滅對方。甚至，一方的軍隊以民用船為掩護，展開了小範圍的側翼繞行。而這艘民用船在調轉方向，試圖逃離戰場時，被四散的流彈擊中了。
船身非常緩慢，但卻明顯可見的開始向右側傾斜。引擎的出力開始逐漸下降，漸漸無法繼續維持在標準航行高度上。從中彈到沉入雲海，這艘民用船在船長和船員們的努力下堅持了八個小時。但八個小時裏他們沒有得到任何的幫助。無論是潰散的敗軍還是自顧不暇的勝者，他們都沒有救助一艘無足輕重的民用船隻的打算。
遭遇戰在民用船闖入后的六個小時后以瓦爾哈薩艦隊的險勝畫上句號。不過由於艦隊損傷過重，除了部分輕傷的艦船留下清剿余敵外，剩餘的大部隊隨着旗艦返航進行休整。而消失在雲海之下的那艘民用船則草草劃歸到中彈沉沒，所以也就沒有派出任何救援部隊進行搜索。
安格魯斯當時是試作新型戰艦白色薔薇所屬的翔士。白色薔薇奉命追逐潰散的敵軍而脫離了大大部隊，獨自在雲層間穿行。無意中，他們在雲層下方發現了那艘船體傾斜達到九十度的民用船。艦長克拉弗特中校當機立斷的下令全力展開救援工作。不過遺憾的是，當五名翔士衝進船艙帶走第一批十四名兒童，救援的小型浮空船還沒出發時，民用船在劇烈的爆炸中解體了。
船上的一千多名兒童和一百多名船員除了極少數倖存者外，其餘全部遇難。
“他們都很好，現在都已經是納吉爾法學院的高材生了。”雪莉的笑容中多了幾分不應屬於她的滄桑，“薩菲爾，謝謝你。那個時候如果不是你，我也就會向其他孩子樣……再也沒有機會看到和平了。謝謝你……”
——和平？
安格魯斯無言的注視着冉冉升起的青月。
和平？或許吧，對大部分的人而言，第三次出雲海之爭已經結束了……
“月亮很美吧。”女孩輕笑着翻身坐上護欄，主動叉開了話題，“我認識的很多翔士似乎都很喜歡月亮，你也是呢。”
“因為，五年前的那個晚上……也是這樣的青月。”
安格魯斯第一次沒有迴避的正面對上了雪莉的眼睛。安格魯斯黑色的瞳孔如同深不見底的深淵，映射出雪莉巧笑情兮的笑顏。
“……那個晚上？”女孩瞬間迷失在黑色的深淵之中，無意識的重複着耳邊迴繞的話語，驟然間她猛然醒悟，“是《哈里森緊急動員令》的那天！”
“嗯。就是那一天晚上。”安格魯斯微微伏身靠上護欄，用無邊的夜色遮掩了表情，“我還記得那天晚上……那天的菜很豐盛，有我最喜歡吃的煎肉和烤魚。媽媽一口都沒吃，只是摸着眼淚看着我把桌上的東西全都吃光。”
雪莉的笑容不知不覺消失了。原本只是想讓話題輕鬆一點，但似乎挑起了更令人傷感的回憶。
“……她一直送我到集合的地方。我一直都記得，那天的月光……那天的月光也非常美。美得那麼虛幻，那麼的不真實。我一直以為，我不會再有機會看到這樣的月夜了……”
“對不起……”女孩的聲音中出現了微微的哽咽。
“不，不用道歉。”
“你們……你們討厭月亮嗎？”
“不，不會。無論是對還是錯，這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所以不用介意……啊，不好意思，說了這麼多無聊的東西。”
安格魯斯轉過頭，露出了抱歉的笑容。
“唔，沒有啦。其實我也很想知道一些你們的故事啦。”雪莉忽然殷勤的抱住了安格魯斯的胳膊，一臉楚楚可憐的表情顯得格外惹人憐惜，“再多說一點吧。作為交換，我先告訴你我的故事。”
“為什麼？”
安格魯斯也不是省油的燈，立刻一個白眼丟了過去。
“我在創作一首新曲，現在正缺少靈感！所以，我要聽·故·事！”
女孩理直氣壯的一字一句強調自己的要求。
“不幹。”
“不行！”
“哼！誰理你啊。嘴是我自己的，我不說，你又能拿我這麼樣？”
“喔……”雪莉故意把聲音拖成長長的聲調，眼睛也陰險的眯成了一條線，“嘴是你自己的？那剛才你做了什麼？唔！人家小姑娘的味道如何？”
“碰”的一聲！他們身後的艙壁似乎傳來了一聲悶響。
“你可是女孩子！怎麼、怎麼、怎麼！”
“我怎麼了？我怎麼了？我怎麼了！”雪莉在氣勢上一點也不輸安格魯斯，“難道……”她露出了賊賊的笑容：“那是你的初吻？第一次和女孩子接吻？”
瞬間，安格魯斯的臉紅了。
“誰、誰說的！”他慌張的樣子怎麼看都是像在虛張聲勢。
“難道，剛才你不是第一次？”
“當然不是！”
“那第一次是誰呀？”
雪莉很有技巧的一邊用簡單的表情把安格魯斯弄成紅臉，一邊一層層的套他的話。
“是拉克……”
安格魯斯猛然醒悟。不過很明顯，已經晚了。
“拉克？是拉克絲，還是拉格瑞，或者是……”雪莉完美的展現出過人的八卦天賦，“快告訴我啦！快告訴我啦！”
“唔……”
不過安格魯斯已經打定了主意，今天是不準備再開口了。一個小時不到，連着說漏兩次嘴。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以後絕對不跳舞了，寧可跳樓也不跳舞！
“薩菲爾哥哥，那個、那個，究竟是誰？”
就在安格魯斯懊惱不已的時候，一個小巧的身影從露台外撲入懷中。
“愛倫……你怎麼會在這？”
愛倫的眼圈紅紅的，額頭上還有着一塊淡淡的淤紅。
“嘿、嘿……沒、沒什麼啦。我只是碰巧路過……”愛倫忽然想到自己偷聽的行為應該歸納到“偷窺者”之中，淚汪汪的表情頓時化為滿臉的尷尬，“你們、你們繼續啊，我先走一步。”
偷聽本來就是不怎麼光彩的事情，居然自己主動跳出來。還真是失敗啊。
“等一等！”
還沒等愛倫開跑，雪莉一把拽住了她。
“……放手啦。唔，你……”
雪莉半拖半拉的把愛倫拽進一旁的角落。一開始愛倫還扭動着身體不斷反抗。不過不知雪莉在她耳邊嘀咕了什麼，愛倫立刻安靜下來。她們兩個隨即丟下安格魯斯，在一旁竊竊私語起來。
——她們在討論什麼？
安格魯斯的目光中多了幾分疑問，不過還沒等他把這幾分求知慾消化、提煉成八卦前，某種非常不好的預感忽然塞滿了他的心頭。
“嘿、嘿、嘿……”
“噢、呵呵、呵呵……”
兩個清脆的笑聲一左一右的同時響起。她們明媚的笑容讓安格魯斯頓時湧出了拔腿就逃的念頭。
“薩菲爾哥哥。”
“薩菲爾。”
女孩們悅耳的聲音不禁讓人聯想到“天籟之音”這四個字，但安格魯斯緊張的表情卻絲毫看不出“餘音裊裊”的感覺。
“我們有話要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