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修羅場
君晏放下煙紫的屍體,緊緊抱住憶鳶:“沒事的,我們回去,回去洗乾淨就沒事了。”
憶鳶被君晏抱着,腳下踩着的是破碎的身體,她緩緩轉頭,看向旁邊的這一切,阿茶的屍體,芙蓉的屍體,還有師父的,還有那些被撕成碎片的天兵,憶鳶看了看自己的手,這些鮮血...
“是誰?是我殺的...”憶鳶似乎是在問別人,又像是在問自己。
君晏看向她的眼睛,卻發現她的眼神又開始渙散了,他連忙狠狠地搖晃她:“不是,不是你,都是那雲樓,鳶兒你不要再被他控制了!”
憶鳶迷茫地抬頭:“控制?”對,就是被控制了,憶鳶感受到了自己的意識似乎是被什麼東西佔據了,她這些天總是時而清醒,時而糊塗的。
難道這些人都是她糊塗的時候,被人控制殺死的?
憶鳶緩緩蹲下了身子,輕輕摸了摸師父的臉,他面帶着笑容,但是身體卻一點點變得冰涼,逐漸失去了人的溫度。
她看了看一旁的滅靈劍,周身泛紅,靜靜躺在那裏,憶鳶竟然對它產生了一絲害怕,那劍似乎是在對她說:“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憶鳶的腦子又開始陷入混沌,她的手不自覺地就要朝着滅靈劍伸去,卻被君晏搖醒。
“鳶兒,不能睡!你還記得清心咒嗎?我們在厭山的時候學過的,你默念清心咒,我們一起把你自己找回來!”君晏一直努力喚醒憶鳶自己的意識,他不想就這樣放棄。
清心咒?憶鳶突然想起來了,是在厭山的時候,師兄教她練的,說是能夠幫助她清心養性。
師兄,對了師兄,之前好像見到師兄來着,他對自己說:“別睜眼,睡吧。”後來師兄怎麼樣了?
只記得自己好像聽到了一聲慘叫,但是自己當時真的好睏,眼睛都睜不開了,師兄難道已經?
憶鳶緊緊抓住君晏問道:“阿晏,師兄呢?師兄怎麼樣了?救出來了嗎?”
君晏一愣,這還是今天她第一次如此條理清晰地問他問題,但是他卻無法告知憶鳶真相。
然而就是他這一瞬間的遲疑,憶鳶就已經知道了結果,原來師兄也不在了啊。
憶鳶臉色變得扭曲,她腦子裏一直有個聲音在對自己說:“殺了他!殺了他!”
憶鳶看着君晏擔憂的眼神,竟然笑了起來:“好,阿晏,我們回家。”
君晏鬆了一口氣,自己熟悉的憶鳶終於還是回來了,他將憶鳶扶了起來,替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好,我們回家。”
然後,就在君晏轉身的那一瞬間,咚的一聲,有什麼碎裂的聲音在君晏的耳邊響起,他木然地回過頭,又看到了滅靈劍。
只不過這次,滅靈劍插的,是憶鳶的胸膛。
憶鳶胸口插着劍,臉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安詳,她終於不用再聽那個聲音說話了,她終於可以做回自己了。她拼盡了全部的力氣,將滅靈劍狠狠插入了自己的心臟,只聽見劍尖刺穿心臟的聲音,一瞬間耳邊就安靜了。
“鳶兒...”君晏看着眼前的憶鳶,她笑得那樣好看。
“幫我拔出來。”憶鳶的聲音有些虛弱,但是卻異常地蠱惑人心。
君晏沒有任何思考地就去拔她胸口的劍,溫熱的血濺到了他的臉上,君晏下意識地偏了下頭。
失去了滅靈劍的支撐,憶鳶緩緩倒下了,許是師父怕她摔疼了,在後面接住了她,憶鳶只覺得自己倒在了什麼軟綿綿的東西上。
君晏跟着憶鳶倒下的身子,緩緩蹲了下來,他多麼希望這是他做的一場噩夢,等到醒來的時候,發現大家都還好好地呆在冥界,準備參加他們的婚禮。
憶鳶想君晏伸手,君晏連忙握住了她的手,憶鳶笑得很開心:“君晏,我終於可以,乾乾淨淨地跟你回家了。”
君晏就這樣看着憶鳶的笑容一點點消失,然後凝結在了臉上,眼睛慢慢地閉了起來。
他有些慌亂,下意識地伸手想要去摸憶鳶胸口的那個被劍刺出來的洞,溫熱的血液流過他的指縫,又向下走去。
憶鳶的心不跳了,君晏已經摸不到她的心跳了,君晏就這樣傻傻地撫摸着憶鳶胸口的傷口,愣怔地看着。
這時,腦子裏突然有個聲音在對他說:“快,把你的心給她,她就能活下去了。”
君晏像是被擊中了一樣,既然憶鳶的心不跳了,那就給她換一個跳動的心。
說時遲那時快,君晏竟然徒手穿過了自己的胸膛,似乎是感覺不到疼一樣,他的手慢慢沒入了胸膛,用力扯下來了自己那顆鮮紅,尚在跳動着的心,將它安進了憶鳶破碎的傷口之中。
剛一放進去,心臟似乎是被什麼東西吸進去了一樣,一瞬間就不見了。
然後神奇的事情就發生了,憶鳶本來逐漸慘白的臉色竟變得紅潤了起來,胸口也有了呼吸的起伏,君晏似乎隔着身體都能看到憶鳶身體裏跳動着的自己的心。
君晏慢慢閉上了眼睛,太好了,憶鳶又活過來了,自己終於可以安穩地睡一覺了。
這漫天的修羅場,終於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閉上了眼睛,就像剛剛睡著了一樣。
等到無安放心不下,回來看的時候,看到的竟然就是這樣一副慘烈得不忍直視的場景,他驚訝地看着這遍地的屍體,將每個人的鼻息都探了一遍。
當談到自己父親的鼻息的時候,無安的心頓時涼了,眼淚無聲地從眼角低落,就算父親做了再多的壞事,他終究還是自己的父親,而從現在開始,他再也沒有父親了。
無安忍着悲痛,又繼續開始收拾殘局,最終除了憶鳶和雲樓,其他人都已經死了,還有他的兩個表哥,都沒有幸免於難。
無安沉默着將憶鳶和雲樓搬到了殿中,找來了醫師治療他們,然後又折返了回去,將這些死於這場亂斗中的人,都好好安葬了起來。
雲樓的傷勢不算重也不算輕,頗費了醫師好一番功夫,等到他處理完了雲樓準備來處理憶鳶的時候,竟然驚訝地發現,憶鳶的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