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玄龍的計劃
宗祠殿裏的大周天子帶着僕從們，小心翼翼的把散落在地上的靈牌一個個擦拭乾凈，又小心翼翼的碼放到原來的位置上去。
來自地下深處的震動已經漸漸平息，窗外傳來的那種可怕的怒吼也漸漸遠去。可是不知為何，姬離擦拭靈台的手卻越來越抖，到最後幾乎扶不穩手中的靈牌，只得把手上的牌位交給一旁的侍從，自己則靠着靈台的案幾，緩緩的滑落下去。
直到天光微微放亮，才終於等到禁軍回報的消息。姬離強撐着癱軟無力的身子，看着下面那個一身血污的禁軍士兵，
“尋清觀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帶回消息的這個禁軍，級別只是個什長。以他的軍階，是沒有資格直面天子的，再加上他還在為剛剛的經歷驚懼不已，渾身哆嗦着，回答的有些語無倫次，
“吾王，尋清觀已經不復存在了。”
“什麼？”姬離身子一晃，險些栽倒，“那國師呢？”
“國師斷腕，又被井山上的天雷所擊，緩過氣后，去追太子……，不，去追秦征公子了。”
“那蔣榮呢？他怎麼不來回稟？”
“蔣榮將軍，將軍他昨晚率領我們三百禁軍弟兄，為阻止國師的仙術，全部陣亡。將軍直到最後也不肯放棄，被國師化成了一灘血水。我被兄弟們的屍首埋在下面，才逃過一命。”
說道這裏，五大三粗的禁軍漢子，竟然徹底崩潰，以掌覆面，嗚嗚的嚎哭起來。
姬離的兩眼頓時變得空洞起來，一頭凌亂的白髮從髮髻里披散開來，就像是一個失了心的老瘋子，嘴裏開始碎碎念的嘮叨起來，
“死了？跑了？沒了？……”
嘮叨了很久，他才突然想起來，今天就是祭祀慶典的日子，原本應該把那個不討喜的孩子獻祭給九鼎，來重振五音的。
他搖搖晃晃的走到五音九鼎前，用盡最後的力氣，揮動起銅杵，去敲擊那五隻銅環。
吱嘎~吱嘎~，依舊只有刺耳的金屬摩擦聲，而非悠揚的五音。這金屬摩擦的聲音就像一隻只鋒利的貓爪，狠狠的抓在僕從們的胸口，但姬離仍舊不願放棄，一遍一遍的敲着，
吱嘎~吱嘎~
……
京安城外，一匹黑馬還在奪命狂奔，身後激起了一道飛揚到半空的黃塵。幸虧有蔣榮的事先交代，沿途值守的禁軍並未阻攔。玄龍帶着背上的秦征一路暢行無阻的出了京安，又頭也不回的向著幽雲三郡狂奔而去。
雖然它是一匹通靈的寶馬良駒，但是，以它現在所能理解的，就是京安城裏有人要殺秦征，只有逃回大秦才能保住主人的性命。
對這樣一匹曾經是馬王的兒馬子來說，它能記住走過的每一條路，而且在它的本能中，也只有這些走過的路才是最安全的路。
玄龍計劃馱着昏迷中的主人，先奔幽雲三郡，入大趙，經邯鄲，回秦邑。只要能夠甩掉身後的追兵，就一定能完成這趟遠征。
但，追兵並不會這麼輕易的放棄。
一向道骨仙風的青葉，此刻也沒有了往日的優雅之態。他的黃色道袍上沾滿了乾涸的血跡，一隻斷腕用布條掛在胸前。
一夜的鏖戰，讓他也幾乎耗盡了體力，尤其是最後那道意外降臨的天雷之刑，那原本應該是只在傳說中的存在。
天雷是由天帝為平衛這個世界而設置的一道法門，那些想要越境修行的存在，每當處於突破關口的緊要時刻，必會為這道法門感知，修行者則需經歷天劫之雷，這道無情的天誡，會把大部分的百年苦修消滅於無形。
天雷雖然對修行看似殘忍，但卻守衛着這個俗世的平靜，不至於像上古之九州，有太多能夠毀天滅地的大能存於世間，反而讓這個世間隨時遊走在毀滅的邊緣。
但，有什麼樣的大能，才能藉助天帝之力，在井山上佈置下這麼一道天雷之刑呢？
青葉無暇顧及這些，他現在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絕對不能放過秦征。任何膽敢阻止他的人，都要徹底毀滅。
上一個想要阻止他的人，就是那個禁軍統領蔣榮。儘管當時靈武戰將剛剛被天雷之刑擊散。青葉也因為遭受反噬吐血不止，但是蔣榮依舊不是他的對手，蔣榮擋在青葉的面前時，國師就像是碾死一個臭蟲一樣，把那個不自量力的螻蟻碾成了肉泥。
現在出了京安，青葉感到那種束縛他的禁制之力已經漸漸褪去，他又可以吸納身邊的靈元用以修補身上的損傷。
他甚至又可以操縱渡鴉之眼，移魂到那些在天空翱翔的渡鴉，通過這些渡鴉之眼，追蹤到了那個玄馬少年，
“小崽子，看起來你就是我渡凡登仙之途上的最後一驛了。不為台階，便為死劫。”
青葉暗自打算，不能把秦征煉丹，就把他徹底毀滅，甚至於能否從他身上得到龍息，都顯得位居其次了。
有了渡鴉之眼的指引，就算是不顧傷痛的玄龍日夜飛奔，青葉還是如影隨形，幽靈般的窮追不捨。
玄龍忍飢挨餓，狂奔了一天一夜，繞過昌郡，終於在第二天天光放亮的時候，趕到了還在大趙手裏的藏兵谷，只要再奔半天，穿過藏兵谷，就算是深入趙境，想必青葉也就只能無功而返了。
“兄弟，放我下來，你也該休息一下了。”馬背上的少年終於從昏迷中清醒一些，玄龍粗重的呼吸，讓秦征明白，這位戰友已經精疲力竭，若是再這樣狂奔下去，就會活活累死。
玄龍聽話的停身在一片草地之上，秦征雙臂一松，翻身從馬背上墜落下來。遍佈全身的劇痛傳來，讓他眼前一黑，秦征把嘴唇咬出血來，這才堅持着沒有再次昏迷。
又緩了一陣，秦征起身鬆開身上的繩索，把小梅輕輕放在了草地之上，替她揉了揉那些被繩索勒出的烏青之痕，只是小梅僵硬冰冷的身體再也沒有了知覺，這些安撫不過是毫無意義的徒勞罷了。
玄龍身上也有不少傷口，有的已經被血痂凝固，有的卻還在隱隱的滲血。秦征又從馬背的行囊里翻出常往備好的金瘡葯，給那些傷口上了些藥粉，最後精疲力竭的躺倒在小梅的身旁，摸到了那隻冰涼的小手，
“小梅，等我死了，你就埋在我的身邊。我那個時代，可沒有什麼婢女，要死在一起的人，那就葬在一起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