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
秦友是個急性子,從母親院子裏出來,就直接往秦觀的院子去。
秦觀聽到自己長隨說,小郎君從大夫人院裏直接過來的,扯起嘴角輕笑了一下,穿好外衫來到書房。
一見到秦觀,秦友立刻迎上前來,“叔父,侄兒有件事情想和叔父商量一下。”
“侄兒聽說叔父想把幫三姊和王將軍說親。”
“噢?”秦觀坐下,好整以暇問道,“此事我也沒有和誰說過,友兒是怎麼知曉的?”
秦友愣了一下,瞬間臉就漲紅了——他明白叔父這一句話後面的含義,問他是怎麼知曉,也就是在質問,大夫人是如何知曉此事。
還能如何?無非就是母親在叔父的院子裏安插了人傳遞消息。
本來身負大夫人囑託的秦友,此刻恨不得鑽到地縫裏去。他訥訥開口,說了個“我”字,便說不下去。
秦觀也沒打算繼續為難下去,點出這件事就已經夠了。
“可是友兒不贊同?”
明明是大夫人和秦沅反對,但秦友也指得認下,“侄兒,確實不太贊同。”
“為何?王將軍年輕有為,為人又光明磊落,卑以自牧。在叔父看來,王將軍這樣的璞玉渾金,與三娘相配,實在是三娘之幸運。”
“這……這他確實是……”
大夫人叫秦友來做說客就是個錯誤的決定,因為秦友本身也十分欣賞王易,秦觀不過誇了王易兩句,秦友便無話可說。
又過了一會兒,秦友便暈乎乎地回去了,滿腦子都是“王將軍好,三姊嫁他最好”。
等秦友出了門,秦觀收了臉上的表情,輕哼一聲。
大夫人的為人,他實在是瞧不上。自己整日盡想着爵位家產之事,生怕他秦觀會謀奪大房的一份似的。還把自己的女兒也帶得小家子氣,最愛哭哭啼啼,說人是非。
好在侄子秦友性格還是他們秦家人,沒有收到他母親影響。不過總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還是把秦友安排個位置,讓他每日忙碌起來,便沒工夫為了那母女做事。
至於秦沅的婚事?秦觀不耐地想道,若不是看在大哥的情分上,就憑這個侄女常以為自己這個叔父要害她弟弟的想法,根本不會替她着想,替她物色夫婿人選。
王易是個有前途的,但她們母女既然不喜歡,他秦觀也不會上趕着保媒拉縴,好心當成驢肝肺。像王易這樣的,不用幾年,必然大有不同。到那時,自有她們母女後悔的時候。
秦友不僅沒能說服叔父,反而覺得王易真是適合秦沅的好夫婿,回去后真是把大夫人氣了一場。
沒等大夫人緩過來,秦友便領到一個在神衛營的職位,一個月才能回家兩趟,連數落他的時間都沒有。心知這是秦觀的安排,她也無可奈何,更是氣憤於秦觀的手段。
而秦觀也根本不在意大夫人的想法和態度。
大夫人不就是擔心自己會覬覦從前的大將軍府、如今的武昌侯府的爵位、家產嗎?
雖然他秦觀並不貪圖父親創下的基業,身為武將,有什麼自己去闖便是。
但是惹急了,他就是乾脆些搶了來又如何?
秦觀不知道,大夫人的想法有個詞專門形容,叫做“被害妄想症”。他的做法,就是滿足了她的妄想症。
秦府內的事情,自然在秦觀的把持下,僅限於秦府內部。
在京郊休養的連香,除了偶爾能見到王易之外,剩下的大部分時間,就是和音妙完成那本《沉魚》。
之前寫到西施遇到的侍衛,的確是吳王夫差。他看到美人的哭訴,從不知宮中眾多女子為了一個男人爭鬥的殘酷,因此對於鄭旦的遭遇,夫差十分惱怒。
在夫差心中,無論鄭旦受不受自己的寵愛,那都是自己的女人,容不得別人對她插手磋磨作踐。於是雷厲風行地處置了一些人,把鄭旦的宮室也換了。
鄭旦的境遇改變,吳王大手筆為她出氣,新宮室又距離吳王的寢宮十分近,這是復寵的信號。西施並沒有說出自己向那個侍衛訴說鄭旦遭遇的事情。因此鄭旦也不知道,正是自己的好姊妹西施將自己帶離水深火熱的境地。
經過一場起伏,鄭旦的心境已經發生改變,她急切地想要抓住權利,讓自己再也不要從雲端跌落。
她知道西施的美貌不下於自己,便勸說她和自己一道侍奉吳王。
西施一聽此話,心中大驚。
自從來到吳宮,她時刻謹記着當初孟無傷的叮囑,遠離吳王,以期日後能夠全身而退。可此刻從鄭旦的眼中,她已經看到了對方心中燃燒這的火焰。
西施十分小心地婉拒了鄭旦,想要留在此處類似冷宮的地方,並且懇求鄭旦千萬不要把她也帶到吳王面前。鄭旦答應了,一是念在西施一直對自己的照顧,二是覺得如今暫且也不需要另一個人與她一道固寵。
吳王夫差重新寵愛了鄭旦,並在伯嚭的建議下,特地為以鄭旦為首的美人們修建了館娃宮。
不過他並沒有見到當初那個把鄭旦消息告訴他,因為憂愁而更顯美麗的女子。在後宮美人的環繞中,夫差也逐漸忘記了西施。
孟無傷去了哪裏?
他作為客卿留在了伯嚭府上,只憑着劍術就讓伯嚭甘願花費巨額代價留下他保護自己。而自打知道了伯嚭向吳王夫差提議修建館娃宮的消息后,他便常常出去打探西施的下落。最終得知一些不得寵的越女留在了冷宮。
孟無傷猜測西施就在那裏,於是前去探望。
寫到這裏,接下來連香就通過孟無傷和西施之間的對話,來告訴讀者孟無傷的打算是什麼,他並不打算幫助西施的母國越國,當然也不打算幫助一直想要北伐齊國的吳王。
西施既不解又難過,問道,“那孟郎君究竟想要幫助哪個國家?”
孟無傷看着西施疑惑哀傷的雙眸,說道,“夫差只差一步,就能滅掉越國,只要越王身死,越國便沒有國主,原本越國的子民也就會變成吳國的子民。”
“可是就憑我在吳宮的經歷便知道,吳人將會如何對待越人。”
孟無傷搖頭,“夫差還要北伐,他不會輕易得罪你們越人的。”
“我要做的事情,是讓吳王不敢立刻北伐,讓他始終把北伐之事放在心上,不敢在國內大興土木,不敢窮兵黷武。”孟無傷淡然道,“這樣你們越國的國君,也只能善待子民,隨時準備反攻吳國,卻找不到真正實施的機會。”
“孟郎君,我實在是不明白。”
孟無傷想起自己從前經歷的戰事,想起春秋戰國時期的混戰,想到未來數十年乃至數百年的生靈塗炭,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他沒有說下去,可是面對他沉靜面容的西施,似乎有些懂了。
吳國蓄勢待發準備北伐,若真是成行,不論是吳國的軍民,還是齊國,都將承受戰事帶來的後果。若是此時越國趁機收復失地,倒逼吳國,那麼越國剛剛恢復的生產和留在吳國的軍民,又將受到打擊。
儘管年輕的西施不是很有政治素養,可是孟無傷說的那句,連香從張養浩的《山坡羊·潼關懷古》中截的那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還是讓她頗為觸動。
末了,孟無傷又道,“你便留在這裏,千萬不要跟在夫差身邊,日後,我一定要把你帶出來。”
西施猶豫着答應了,她剛剛聽完孟無傷的打算,心裏的震驚還沒能完全恢復,自己也沒有想清楚,鄭旦、自己,還有其他越國女子來到吳國,是不是真的有用。
她看着身負長劍的孟無傷悄然離去,高大矯健的背影逐漸消失,惘然不已。
而孟無傷見過西施后,回到伯嚭府上,決定要做一件當初和伍子胥商議好了的事情,那便是——刺殺伯嚭。
“什麼?”音妙手中的筆一動,一滴墨險些滴到紙上,“孟無傷為何要刺殺伯嚭?”
“驚不驚奇?”連香問。
“驚奇。”音妙老實道。
“意不意外?”
“意外。”
“沒想到吧?”
“沒想到。”
“能猜出來嗎?”
“猜不出來。”
“那就對了。”連香悠閑地向後一靠,“若是都能猜出來,我何必要寫?這個作者豈不是白當了?”
“娘子!”音妙佯怒,“娘子消遣我!”
“寫得累了,放鬆放鬆。”連香道。
“明明是我在寫,娘子只是口述而已。”音妙小聲嘟囔道。
連香想了想,道,“你能繼續嗎?”
“能,當然能。”必須能,她還想知道下文呢。
於是又繼續聽連香說,音妙將後面孟無傷私下裏尋到了伯嚭獨處的機會,欺身上前,拔出長劍,將一把寒光凜凜的寶劍舞得密不透風,伯嚭冷汗漣漣,抵擋幾次,連驚叫都來不及發出,就只見長劍的尖端直衝面門。
這一場打戲寫得也是十分精彩,音和邊寫邊暗暗叫好。
“然後呢?”她提筆等着連香繼續,伯嚭是不是就要被孟無傷刺死了?
只見連香沉吟片刻,開口道,“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吳王宮中,鄭旦每日夜裏侍奉吳王,一眾美人便以她為首。她得到寵愛,吃食也十分精貴。這日清晨,喝下一小碗羊乳不久,忽然胃腹之中翻湧,憋悶不已……”
音妙呆了,“娘子,伯嚭呢?”
“先不寫他了。”讀者的胃口得調一調。
音妙險些摔了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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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換個筆名,不知道叫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