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王死了

季王死了

“季王殿下,和林那邊傳來了簡報,說王妃已經到了安全之地......”和順佝着腰站在階下稟道,寒風吹起他長衫的衣擺和發梢,凌亂地飄着。他的視線微微抬起,越過檀木桌子,落在那個瘦削單薄的背影上。看着看着,竟有一股心酸之意涌了上來,和順的眼眶不自覺紅了。

背對着他的夏容宣心情則與他不同,聽到這話,她的嘴角高高揚起,舒心一笑,為王妃的安然無恙感到開心。

夏容宣從來不喜勾心鬥角,謀划暗事,這一次她注入了全部的心力,無比地認真與仔細,此時則迎來了她想要的結局。

手一握拳,她的眉宇之間現出堅定的神色,她辦成了她最想辦成的事,現在可以從容無憾地迎接自己的宿命中的結局了。

“和順,你這事辦得很好。”夏容宣的語氣里滿是高興,身子轉了過來,臉上帶着燦爛的笑,一掃這幾日的陰霾。

和順堂堂七尺男兒,眼中的淚意卻是越積越多。

“殿下,您為何不走?天涯海角如此之大,必定有您的容身之處。您與王妃尋一小村落,帶上些銀兩珠寶,度過餘生是不成問題的......”和順哽咽道。他緊緊地蹙起了眉,語氣也不自覺地用力,眼眶泛紅,強忍着淚意。

“我不能走,我要是與王妃一道走了,她會過得很辛苦,而我,不想讓她過得辛苦。”夏容宣面朝窗外,頭微微揚起,眼裏放射出柔和的光。頓了頓,她轉身面朝和順,真摯地道:“我希望她像你的名字一樣,和順一生。”

說完,夏容宣轉過了身,重新看向窗外。她的心很堅定,但心底之處還是冒出了惋惜酸澀之意,眨巴兩下,竟連眼睛也酸了。如若可以,她能毫不留戀地拋卻一生的榮華富貴,與王妃過着粗茶淡飯卻安順無虞的生活。

可是,沒有如若。這不是她可以選擇的。

那個人要她的命。

“不說這些了,我問你,聖旨什麼時候來?”夏容宣適時結束了話頭,平復了心中的波瀾,沉着聲音道。

和順亦正色道:“聖旨已經內閣審閱,等着司禮監批紅,以我推測,不出三日,聖旨必至昌平山。”

“還有三日,算是大幸,和順,你快馬加鞭趕上王妃,替我尋個由頭瞞住了,萬不可讓王妃知曉我的算計。你比我聰慧,亦擅謀划,往後......你要替我護好王妃。”

“殿下......”和順欲再言語,卻被夏容宣打斷。

“去吧,再過些時辰就要下大雪了,山路怕是不好走,你儘早下山。”夏容宣眼眶上留下了長睫的陰影,她擺了擺手,毅然轉身放下了門帘。

“殿下!”和順望着那抹單薄的身影走進了冰冷寂靜的屋子裏,放聲大喊了一句。

“不必管我,走!”季王合上屋門,低沉的嗓音由內至外傳來,決然而蕭索。

和順跪地重重三叩首,滾燙的淚溢滿了眼眶,他咬牙起身,一拂衣袖鑽入了寒風中。

馬蹄聲響起,季王透過窗縫看着和順漸行漸遠的身影,嘴角揚起了一抹凄然的笑。

她從懷中掏出了一隻帕子,帕子上綉着並蒂荷花,拇指在上頭撫了撫,絲線柔滑,綉工精湛,一看就是出自一雙巧手。又放在鼻翼前嗅了嗅,季王闔上了眼,一股夏荷的清香從帕子上飄了出來。

將香味沁入帕子中,冬日裏能聞到夏荷之味,她當初可費了不少心思呢。先是要在晨間露水未消之時採集菡萏,置於水瓶中,待其開放,再摘下花瓣,接着放入山泉水中煮沸留香,將帕子浸入吸取香味,最後將晾乾的帕子塞入菡萏中凝香。

一道道工序下來需費上好些工夫,季王失敗數次,耗時許久才成功,如今看來,都是值得,能在臨死之前再嗅一嗅夏荷的清香,死亡便也沒那麼可怕了。

白皙細長的手指又撫過手帕上綉着的荷葉,夏容宣陷入了回憶里。

一些美好的回憶讓她眉眼舒展,微微彎起,她轉過身,背影決然地走到窗邊。就這樣沉浸在有那個人的記憶中,悄無聲息地死去吧。

沒有懼怕,季王從衣兜里掏出一個藥瓶,動作還帶着幾分洒脫肆意。她打開瓶蓋,將藥瓶中可怖難聞的毒藥一飲而盡。

墨綠色的毒藥沁了些許到唇角,季王的口鼻之處傳來了灼熱之感。

離世的最後時光,並不像想像里的那般輕鬆快速。

腹中傳來難耐的灼熱劇痛,季王不得不彎下腰來,蜷起身子。劇痛擾亂了她的神思,擾亂了她腦中關於徐江菡的記憶。那個女人溫柔如水的面容被疼痛揪得四分五裂,她再也組不起它們。

“唔——”肝腸寸斷的難受之感讓季王呼出痛來,她額上,豆大的汗珠順着臉頰流下,一個接着一個。

飲下毒藥后,她只盼着她的意識、痛覺快些消失......

馬車向南行了兩日,徐江菡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她掀開車簾,對着車頭馭馬之人問道:“和林,我們駕車,王爺御馬,他為何還不趕上來?”

趕着車的和林曲指摸了摸鼻尖,一邊甩着馬鞭一邊道:“昌平山屬北,有風雪攔路,自然要慢些。況且王府中還有事宜未清,王爺必然是因為這些瑣事耽擱了。”他努力維持聲音的平靜從容。

徐江菡的臉卻是越聽越黑,待和林說完之後,忍不住喝了一聲:“把馬車停住!”

徐江菡氣場太過滲人,和林哆嗦了一下,趕緊勒住了馬,“王......王妃,您這是怎麼了?”

“下來,我們談談。”車未停穩,徐江菡便自顧自地跳下了馬車,抱着雙臂,冷眼瞧着和林。

“好。”和林依言而行,心中頓時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這兩日裏皆在撒謊,王爺根本沒有南下,是不是?”徐江菡上前一步,冰冷的眸子從和林臉上掃過。

極大的壓迫襲來,和林止不住地後退了一步,嘴裏結巴道:“沒......沒有,屬下沒有......撒謊......”

欲蓋彌彰!

“呵!”徐江菡鼻尖冒出怒氣,眼睛眯了一下,緊接着快速從長靴里抽出了匕首,對着麻繩劈砍了幾下,眨眼之間,馬車上的馬匹便脫離了車廂。

徐江菡一躍而起,飛身跨上了駿馬,長鞭狠狠地一抽馬臀,絕塵而去。

和林在後頭狂奔着追趕,奔得束髮凌亂,不顧自己狼狽的形象大聲喊道:“王妃!王妃!您要到哪去?”

拐過岔路,徐江菡很快不見了蹤跡,和林停下,撐在一個大樹樹榦上大口呼吸,面如土色。

徐江菡沒有停歇,駕着馬一路往昌平山趕去。

她們南下的馬車行得不快,若以快馬,季王不出一日便可追上,哪裏會像和林所說的這般拖沓。

她的王爺,必定出了什麼事。

越靠近昌平山,這種不安的感覺就越明顯。翌日午時,徐江菡壓下狂跳的心,在昌平山雀居前勒住了駿馬。她身上的衣衫不夠,嘴唇被凍得發紫,面色尤為蒼白。

她沒有停歇,不管不顧地往風雪裏沖,腳步無比焦急。

昌平山的雀居,是她們共同生活過的地方,徐江菡對這裏熟悉無比。可眼前之景與以往截然不同,沒有炊煙,沒有熱爐,雀居孤零零地立在寒風中,單薄而沒有生氣。

莫非王爺下山了,不在此處?

徐江菡跨入雀居之門,大門未鎖,門栓上結上了厚厚的一層冰,像是許久未有人煙。她搓着手掌,飛快地邁進了主屋。屋內比屋外還要冷,颼颼的陰冷。不知怎的,一股涼意順着她的腳心往上爬,她打了一個寒顫。

一扇未鎖的窗在寒風中搖擺作響,屋內漂浮着不同尋常的味道。放下的珠簾肆意搖蕩,有幾串斷裂,珠子散落一地。

珠簾後頭似乎有人影。

“王爺?”徐江菡試停住腳步探着叫了一聲。

空氣凝固了幾許,回應徐江菡的只有凜冽的寒風聲。

她撥開珠簾向後走去,看清了那個像人影的東西,是一個木架子。緊繃的弦未鬆開,徐江菡的視線順着架子移至地面,冰冷的地面上蜷縮着一個人,一個死人。

徐江菡捂住了嘴,身子止不住地顫抖,渾身的肌肉和血液都像發了瘋似的。

向前一步,視線晃蕩而模糊,徐江菡險些暈倒了過去。

她蹲了下來,伸手觸上屍體,洶湧的淚意覆模糊了視線,她的世界只剩下一片灰白。她親手織的金絲白裘,此時被青筋暴起的手抓得皺巴巴的,衣衫下那個單薄的人佝僂着身軀,一隻手臂緊緊抱着自己,指節因用力而鼓起。

這是一個抵禦痛苦的姿勢與狀態。

徐江菡的手抖得尤其厲害,她抹了一把眼淚,掰過了夏容宣的身子,看見了她死後凝固在臉上了猙獰神情。

“王......王爺......”徐江菡嘴裏想喊出這兩個字,卻沒有無法喊出聲,她的喉嚨澀住了。

季王閉着眼,面孔扭曲而猙獰,天大寒,她的屍身凍住了,故而死後多日也沒有腐爛。她另外的那隻手抓着綉着夏荷的帕子,放在胸前最接近心口的位置貼着。

徐江菡伏下身子失聲大哭,心若萬把利刃割過。

她的王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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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是雙重生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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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王妃送皇位[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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