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扶風
春風拂檻,登拜月樓一覽雄州盛景,再有好友佳釀相隨,盤聚上兩三個時辰,是懷穆濂回到雄州后必須要做,也是最愛做的事情。
然而此時此刻,他心焦如焚,登山的步伐卻滯重緩慢。想要馬上知道,卻又害怕從岩鏡棠口中聽到自己不想聽到的訊息。
懷穆濂的侍從們,尤其是從小伴他一起長大的貼身護衛金竹雨濃,從來沒見自家公子如此窘迫過。
公子自從馬車上下來,一路上不是搖頭、就是嘆息,有的時候還直跺腳。
雨濃好奇又擔心,但是不敢問,只能默默地在旁邊攙一把、扶一下,或是遞上汗巾給公子擦擦汗水。
好不容易,再有十幾步就可以進拜月樓了。突然,金竹雨濃全身的汗毛豎立,警示他樓內有人,且氣息不凡。他上前幾步在懷穆濂耳邊低語道:“樓內有生人,不善。”
懷穆濂一震,從自己的幻想中緩過神來,跟在雨濃後面,小心翼翼地往樓內走去。
霎時間,懷穆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亭中只一男子長身憑欄,白衣勝雪,烏髮隨風飄動,宛若仙人謫凡。
他回過頭來看到了懷穆濂和金竹雨濃,身形微微晃動便來在了懷穆濂近前。這男子長相異常美麗,面對面相看,看得懷穆濂臉紅耳熱。
金竹雨濃甚是警覺,一個縱步便橫在兩人中間,寶劍同時出鞘。
這人一見,向後退了一小步。他拿着羽扇的手背在身後,注視着雨濃手中寒光熠熠的劍刃,沒有驚慌或是生氣,一雙美目反而笑成彎月。
“不愧是金竹氏後人,”他點頭稱許,“承繼了氣息,也承繼了沉着,假以時日必有更好的作為。兒郎不必仗劍以對,吾乃第五莫雨。”
金竹雨濃一聽“第五莫雨”四個字,立馬收起寶劍納頭便拜。
”你且退後稍待,相見即是有緣,吾與懷氏公子有話要講。“
懷穆濂被這突然發生的一切搞得莫名其妙,他的記憶中從沒對“第五”這個姓氏留有印象,而這名男子不僅知道他姓懷,似乎與雨濃的家族頗有淵源。
他正欲攔住雨濃,這位叫做第五莫雨的男子又走到他的面前說:“懷公子放心,吾乃你家祖上的故人,對你無有絲毫的歹意。本來只是路過此地,想要故地重遊,不想竟與你有緣一見。念及與金竹氏、懷氏的舊交,不若將此物贈予你……”
說著,男子將一物放入懷穆濂手中。
穆濂低頭看去,乃是一截紫玉笛子。
“笛子的另一半怎麼會在你這裏?”
穆濂吃驚地問道,可是他抬頭再找來人時,亭內除了他再無別人。
“雨濃、雨濃……你快進來!”
金竹雨濃聞聲而至:“怎麼了公子?我看有人上山,估計是世子到了。”
“你看這個,你看這是什麼?“穆濂舉着半截玉笛在雨濃眼前晃動,“你不好奇嗎?這不就是我家祖傳的殘笛的另一半嗎?還有,剛才你對着磕頭的神秘男子不見了,你不好奇嗎?”
“什麼神秘男子?還有別人到訪這拜月樓嗎?”
岩鏡棠款步走入拜月樓;與他結伴而來的是一位三十多歲的中年人,身着官服,黑色的長外罩上用白色的絲線綉着“萬用”兩個大字。
“雨濃見過世子……孩兒給父親請安……”
原來這位中年人正是金竹雨濃的父親金竹博平。他已擔任北岩國武將中品階最高的“御廡金羽將“有五年之久,並且是“萬用屋”的血主。
穆濂三言兩語將剛才發生的事向他二人講述一遍。
金竹雨濃則站在父親的身旁耳語一番,金竹博平聽了兒子的話吃驚不小,但他什麼也沒說。
“另一半紫玉笛子?那豈不是可以與這一半合二為一了?”
岩鏡棠從懷裏掏出穆濂昨晚交給他的小木匣。
“兄長,你,你怎麼沒交給、沒交給舒雲表妹?“穆濂一把搶過小木匣,打開查看。
“這不是正好嗎?將完整的笛子做定情之物,總好過殘笛。殘笛歸一,好兆頭呀。”
“舒雲表妹?莫不是百花公主的千金。世子今日約我與她有關?”
岩鏡棠命下人在亭中擺好酒筵,只留下一兩、雨濃兩人伴宴。然後他將蘇舒雲近日的遭遇和請求一五一十地轉述給懷穆濂和金竹博平,同時也向金竹博平提出希望他能調撥”萬用屋“的部眾給予協助。
”世子、世子,別說了。你們剛才討論的是什麼事?泡妞嘛,很明顯是你們這些公子哥兒的私事。聖祖的嚴訓忘記了?嚴禁公!器!私!用!尤其是萬用屋。”
岩鏡棠聽了金竹博平的話,苦笑了一下,說:“博平,這若只是平平常常的風月嬉戲,我會叨擾閣下?這可是關係到我兩位至親的表弟表妹的終身幸福呀。退一步講,就算他二人最終沒能結成連理,穆濂和我也不能坐視表妹的苦楚而袖手旁觀吧。所以你別把這事兒說得如此低廉好不好。”
金竹博平邊喝酒邊點頭:“行、行!世子你看重手足之情,我佩服我敬重!但是萬用屋的部眾不能借就是不能借……”
“博平將軍……”
“公子你先別急,稍安勿躁,聽我把話說完嘛,”金竹博平無論何時跟懷穆濂說話都是異常慈愛的,“蘇大小姐的事情不算小事,如果其中當真涉及華族密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用之人也要牢靠。世子馬上要前往不擾林,分身乏術;公子的任務是陪在表妹身邊為她寬心陪她聊天;萬用屋的部眾不是我金竹博平的部眾是御廡金羽將的部眾,但是我金竹博平的徒弟不受血契管制,公子想怎麼用就怎麼用。雨濃,替為父傳話下去,叫扶風速來此處拜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