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相國寺之亂

第14章 相國寺之亂

餓着肚子,解憂又沒力氣走路,便坐在石階上休息了會兒,看着來來往往的人走過,心想,要是有人給她一點吃的就好了。

可是,真的有人給她吃的。

兩個熱乎乎的包子遞在她眼前,隔着一雙帶着點傷的手,解憂不敢吃,琉璃教過她,不能隨便亂吃東西,宮裏還是宮外,都一樣。

她抬頭,又是那張冷人的臉。

那個受傷少年。

解憂別過頭,正想走,他卻把她拉着,拉進了小巷子,解憂被他扯得發疼。

一鬆手,一把劍又抵在她眼前。

她苦笑,她到底招惹他什麼地方了啊?

“告訴我,藺之儒去了哪兒,我給你吃的。”

少年發問。

他只不過出去了一會兒,那些下人說藺之儒出去了,他把馬車截了卻沒有人,在藺之儒的房間,他也沒找到什麼,只知道她去過。

他料定,她知道藺之儒去了哪兒。

解憂好笑,“我怎麼知道。”

“你知道。”

“我不知道!”解憂朝他吼,無論哪個人她都不想在聽到,不想再提,就算知道,她憑什麼告訴他?

看樣子,他是找藺哥哥麻煩的,不,找藺之儒麻煩的。

忽然看到少年變化的臉色,才知自己嗓門太大,解憂有些心虛,低了頭,也不知道要把目光放哪。

“你不說,我會殺了你。”

冷冷的音,她聽到劍抵着牆壁往她脖子移動的聲,茲茲的。

聽他這麼一說,她反倒不害怕,甚至還有一種解脫,抬頭,笑着看他。

“那你殺我吧,正好我也不用挨餓了。”

說的尤其義正稟然。

解憂閉上眼睛,等待着他的凌遲,冰涼的劍碰到了她的脖子,她微微一縮,僵了一瞬,雖然說的那麼義正言辭,可是真的等死,又是另一種感覺。

久久的,沒有動靜。

她突然聽他念了個名字。

“花忍。”

然後,似乎有很多人出現在了巷子裏頭,她聽見一片刀劍聲音響在巷子裏。

刀劍晃亮反射,視線里一片暈眩,她沒有去看,也來不及看,人已被人一把捲起,耳邊已經是一片風聲。

整個過程,她一直死死的抱着他,貼着他繃緊的身體,一刻也不曾放鬆。

良久。

“鬆手。”頭頂聲音微微不耐。

她還是抱着,微微眯眼睜開,確定是到了地面,伸腳跺了跺,才猛然退離他身側。

她知道,他又被人追殺了,不過這次他似乎有自己的幫手,而且還很信任,以至於他可以把她帶出包圍圈,獨留那幫手一人抵擋那些黑衣人。

其實,她也是怕的,怕他會在半空飛時把她扔了,更怕他扔下她不管,隨那些黑衣人殺。

原來,她還是想活着的。

解憂看了看周圍,換了環境,反正她也不知道是在哪兒,除了沒人,她找不到詞來形容。

但一想想,就只有她和他兩個人,感覺有不好的事要發生,隨即頭皮發麻。

她盡量的往後退了退,與這個十七歲的少年保持距離。

他眯着眸,卻是一步步逼近,“你不是想死,現在怕了?”

看着他手上亮亮的劍身,解憂開始往後躲,吼道,“我現在不想死了,你管不着。”

“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我的耐心有限,且不想浪費在你身上。”

後邊沒退路了,解憂拿兩手撐着,以防他靠近,警惕着,“你找藺之儒做什麼?”

“與你無關。”

她好笑了一聲,“既然與我無關,你找我做什麼,我不知道他在哪。”

少年前進,她雙掌抵在身前,因他再度的前進,意外碰到他壯碩的胸膛,她微微一驚,將手縮回了一點點。

他不再前進,身後另一個少年翩翩落地,約摸着,就是他方才念的花忍。

“爺,有消息了。”

那叫花忍的少年湊近來,少年瞄了眼她,便過去與花忍說了什麼。

解憂沒跑,以這兩人的身手,只怕她還沒跑出第三步便能被兩人一劍解決,這種傻事,她還是不做的好。

兩人說了什麼,她聽不清,只能看着他們兩個。

少年看向她,忽然又走了過來,冷冷對她說道,“你確實不知道,不過,你最好能替他祈禱,別讓他死在我手上。”

解憂冷顫,看着少年與那花忍走了,走的很快,一瞬之間早已不見了蹤影。

她皺眉,雖不明白他與藺之儒什麼仇什麼怨,可要是藺之儒真死在他手上了怎麼辦?

她覺得,這個少年有能力辦到。

不行,她得知會藺之儒一聲,她不想看他死,至少她得通個風報個信。

可,相國寺怎麼走?

解憂撓了撓頭,看着周圍的陌生,往人多一點的地方跑去,找一個人問了路,趕緊趕忙的朝相國寺跑。

旁側,看着那抹影子越來越遠,花忍皺眉,“爺,這麼欺騙一個小女孩,不太道德。”

少年卻是冷笑,“她不會說,但她會帶我們去,沒有時間了,一旦藺之儒回了冬草堂,會更棘手。”

花忍嚴肅,遂過去找那個解憂問過路的人,問了幾句,給了錠銀子。

花忍的聲音飄了過來,“在相國寺。”

解憂跑了很久,問了十多個人,忍着空空的肚子,才有氣無力的到了相國寺門口,還好這相國寺建在城內,要是在城外,這一路跑,定要了她半條命。

一進相國寺,她再次頭疼,很大,大得離譜,兜兜轉轉了好幾圈都像是在原地打轉似的,她怎麼知道藺之儒在哪。

眼看着天色黑暗,她急着,心想,說不定,藺之儒已經回去了,抱着這個想法,她安心了些。

只是奇怪,這相國寺怎麼連人都沒有?

咦?好像有打鬥聲,很多。

解憂循着聲音,開始朝那邊走,越來越近,聲音越激烈,該不會是她晚來一步,藺之儒快被他給打死了?

她心急,闖進那座大院子,只是還沒看清什麼情況,一抹人影飛了過來,把她撲倒在地,解憂一驚,有些吃痛,死命把人影挪開。

是個受傷的人,穿着侍衛服。

等她起身,才是真的震驚了。

藺之儒完好無損的,白衣飄飄,高高在上的站在大殿門口,兩眼看着下方,也沒注意到她。

而院子裏頭,很多受傷的侍衛疼痛呻吟。

最慘的,怕是那個花忍少年,受了很多刀劍傷,那受傷少年也好不到哪兒去,他們身側帶來的幾個人都倒在地上,估摸着是死了。

只剩下兩個少年還在堅持,侍衛一波又一波上前。

解憂心驚,怎麼回事?不是少年要殺藺之儒嗎?怎麼反過來了?

她又看向藺之儒,他身側站着的人,一個將軍,似乎有點面熟,想起來這倒和西陵臻有幾分相似。

轉念一想,她忽然知道他是誰了,西陵臻的父親,也是淑妃的父親,西陵玢。

他是將軍,怎麼可能被允許帶兵進入相國寺?

除非——

這個念頭才起,果然大殿裏頭走出來一個極為熟悉的人影。

皇甫劦。

當今大晉國的王。

花忍咬牙切齒,“藺之儒,算是看走了你!”

受傷少年也是隱忍着,手中劍甩得飛快,又是幾個侍衛倒地。

看着被侍衛團團包圍的兩個少年,又看了一眼大殿上頭看戲似的三個人,解憂心裏一陣涼意,這兩個少年,到底是什麼人,連皇帝與西陵玢都被驚動了。

解憂為不惹他們注意,躲到了一旁,觀看者局勢。

看陣仗,這兩人來頭不小,且皇甫劦極為忌憚,深皺着眉頭,藺之儒倒是一臉淡然,西陵玢見兩人太過頑抗,遂自己領劍上了場,與那少年一拼。

解憂看得驚心動魄,又一想,若是那兩少年被抓了怎麼辦?他們會不會死?

不可以!

解憂忽然冒出這個念頭,好歹她也救過少年,起碼他的命也有一半是她的。

她急着,想個什麼辦法才好,忽然看到一旁很大個的火爐鼎,心中一計較。

對,火,放火!

她方才經過藏書閣,離這兒不遠,若那兒起火的話,一定會惹很多人注意,如果能燒到這兒的話,那自然更好。

這樣想着,解憂便抱着這個想法,進入某個沒人的大殿,撐了一根蠟燭,正小心的護着蠟燭準備去點個火。

額頭突然一片溫熱,眼前一片火光,她抬頭吃了一驚。

藏書閣自己着火了?

天降肝火?

老天爺這也是在幫她?

沒想太多,護着蠟燭走幾步,覺得手上蠟燭有些礙手,隨便扔了蠟燭,又朝打鬥的地方去,只是她沒想到,蠟燭也把周圍能燃的房木也點燃了。

院子裏打鬥聲沒了,花忍被幾個人死死駕着,動彈不了,少年因之前受傷未好,鬥力不如前,用劍撐着身體,冷冷看着前頭執劍的西陵玢。

“朕很佩服你的勇氣,竟敢帶如此少的人闖入我大晉帝都,可惜,有勇無謀。”皇甫劦笑了笑,似是看少年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又補了句問號,“你知道,是誰告訴朕,你要來找藺之儒嗎?”

“如若我能回去,我一定殺了那個人!”少年咬牙,冷眸看着上頭的晉王,“我也告訴你,如若你今夜不殺了我,定有一日,我滅你大晉!”

“有骨氣。”皇甫劦稱讚,“可惜,你已沒有機會,夏朝的王,不會是你。”

少年輕輕晃晃的支起身體,準備與西陵玢死戰到底。

解憂回到這邊,看到的便是少年劍指西陵玢,似乎他們還沒意識到藏經閣着火了,不,藺之儒似乎注意到了,因為他無意往那個方向撇了一眼。

寺內的僧人早已在侍衛入寺前躲了起來,除非燒到他們躲的地方,否則不到明日他們是不會出來的。

侍衛也全都在這,整場火這麼燒着,沒人去救,藺之儒似是也隨它燒,沒有告訴任何人。

但也就是那一撇,藺之儒看到侍衛軍背後的小人影,解憂。

眉色微微擰起,又撇了一眼皇帝。

“着火了,快救火,藏經樓着火了,來人,救火……”

“火快燒到大師堂了……”

藺之儒看向那邊,不知為何,那邊突然傳出幾個異樣的聲音,而藺之儒與皇帝所處的地方,正是大師堂。

隱隱的熱光,從大師堂後頭燃起。

西陵玢一驚,藏經樓是相國寺重要之地,若是全燒完了,估計相國寺也得完,當下想速戰速決,但少年沒有給他機會。

另一端他手下一名將領遂帶了幾十個人往藏經樓去,其中幾個又去把那些僧人叫出。

侍衛只減少了四分之一,又有人提議讓皇帝先走,火勢太大控制不住,恐怕這大師堂也保不住了,皇帝卻是盯着少年,冷冷幾個字。

“別留活口!”

即便走,也要看着他死了才安心,否則,他便放走了一頭虎,還是會咬死自己的猛虎。

聽到這般的命令,解憂心震,再也顧不得多少,沖了進去,也不知怎的,竟也沒侍衛傷她。

等她看清,好吧,侍衛眉心上又是銀針。

藺之儒皺了眉。

西陵玢聽命,更是毒了,更有一撥侍衛持槍上前戳去,少年冷笑,準備死前再干一場,花忍也是沖開幾個侍衛,正想砍幾個,侍衛額頭上,銀針嶄亮。

花忍一驚,回頭,只見一個戴面紗的白衣女子緩緩落地,手中之劍飛快旋轉,一撥侍衛倒了一排。

當下,房頂上突然襲出另一波黑衣人,也是與侍衛死打,還有幾個更是上前要殺皇帝。

“保護皇上!”

西陵玢一喊出,分了心,少年劍快,刺傷了他肋骨。

少年抽劍偏頭,看到解憂一路奔過來毫無損傷的解憂,皺了一層臉色,看了一眼白衣女子出手的銀針,卻是迷茫。

昨夜傷他的銀針,是這個白衣女子的?

皇甫劦見到解憂,臉色大變,想了想,當下除了自己恐怕沒人認得解憂,她若想死,他絕不會阻止,便也沒下令讓侍衛不傷解憂。

藺之儒瞧了一眼冷眸的皇帝,看這意思,皇帝是想至解憂於死地,而且是她自己闖進來的,若真死了,也與皇帝無關。

那他,也只能裝作不認識這個小姑娘。

花忍奔到少年身邊,又看了眼他身側的解憂,“爺,怎麼辦?”

“先撤。”少年甩出兩個字,有黑衣人擋着侍衛,兩人倒是輕鬆,再加上一個白衣女子,一路退到門邊,飛奔了出去。

解憂走不快,是被他擼着走的,她又體會了把被人帶着飛的感覺。

相國寺在帝都最繁華地段,一出來便是寬敞的大街,幾人當即朝小道跑去,白衣女子帶頭領路,逃了片刻之後,幾人起身躍入一座民宅內,躲在牆壁后,很快的將後邊的侍衛甩掉。

解憂被人擼着,不做聲,只是默默記住了從相國寺到這民宅的路線。

抵着牆壁,聽外頭侍衛腳步聲走了,花忍偏頭,看着受傷硬撐的少年,扶了他一下,“爺,晉王肯定得封城,我們沒法子出去。”

“那就不出。”少年說話,有些吃力,喘了幾口。

花忍皺眉,“要是晉王搜城怎麼辦?”

“搜便搜,他一定會搜出他很有興趣的東西。”少年的臉上,帶着凝冷的笑意。

花忍舒了口氣,往旁邊一看,傻了眼,急道,“那個白衣女子呢?”

少年聽言,也往花忍身側看去,當時跑的太急,進入這民宅也是跟着白衣女子,他們進來了,白衣女子倒不見了,像個鬼影似的,來無聲,去無息。

她明明進來了,怎麼可能在兩人眼皮子底下一點聲息也沒有便消失了?

“她武功很高,應該不是與我們為敵的人。”少年說道,興許,比他還高多倍,但明顯,沒有與他作對,甚至還有幫他的意思。

花忍點頭,又說道,“那撥黑衣人是爺的后招?”

“不是我,我沒料到晉王會在藺之儒身上下手,以為藺之儒不會與朝堂惹上關係,所以沒防備。”又頓了頓,“興許,是那白衣女子派來的人。”

少年說著,又忽然抹了把眼色看向解憂,花忍也看向解憂。

解憂被他們看得發麻,遂低了頭,“那個誰,你能先把我給放下來嗎?”

被他這樣掛着,確實很不好受。

腰上力道一松,解憂被他華麗麗的摔倒草地上,她有些吃痛,早知道他這樣對她,打死也不救他了。

“爺帶着一個累贅做什麼?”花忍皺眉,有些不滿。

少年卻是走近她,蹲了下來,“我猜,那個白衣女子,那些黑衣人,可能就是這個累贅的人,你說呢?”

那最後三個字說出口,他是緊緊盯着她的。

要她說什麼?

解憂不明,頭皮又硬了,“我不認識她,不知道你說什麼。”

少年逼近,“但那個白衣女子一直在幫你,你到底是誰?”

她凝眉,恍惚想起那些刺中眉心的銀針,以及昨夜刺中少年的銀針,是白衣女子的?她為什麼幫她?

可她真不認識那白衣女子。

怎麼回事?

“我在問你話!”少年加重了語氣,把思考的解憂給嚇了一跳,渾身一顫,說不出話來。

少年許是受傷太重,說話用了力氣,忽然的咳嗽,咳了血塊出來。

“爺!”花忍急忙蹲下,上前查看。

少年擺手,表示沒事,遂也不在逼問解憂,起了身,看着眼前的民宅,沒有燈火。

“起來。”

聽到他的聲音,解憂想應該是讓自己起來,遂顧不得痛飛快的爬了起來,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要聽他的話。

嗯,一定是他每個字都太威嚴。

“走前面。”

“啊?”解憂看着他,心想這要是房子裏有什麼,不是讓自己先送死嗎?

這種事情,她才不做,咬了牙,“不走。”

話才出口,眼前晃過一抹影子,花忍無奈又好笑的撇了她一眼,走在前頭。

解憂低頭,終於明白他是讓這個叫花忍的先走一步,她理解錯意思了,可誰讓他說話沒頭沒尾的,她怎麼知道。

解憂收緊了心,怎麼跟他待在一起,老是要揣摩他的話,遂甩了甩頭,不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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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歌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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