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那一世，滄滄涼涼

後來才知道，真正的離開都是悄無聲息的。

——江心

江心的家鄉齊縣，位於澤城的南面，距離省會曦城八百七十三公里，距離陳秋白所在的丹城兩千六百五十四公里，它是一個對神佛魂靈充滿畏懼之心的小縣城。

這裏有個很不近人情的習俗，但凡未婚女子或者是孩童，無論是因何而死，一概而論，都是枉死，而枉死之人不能遷葬入墳，只能將骨灰寄放在寺廟裏或者庵堂中供奉，歸不得家。

江心屬於未婚，難產而死，按照慣例入不得墳地。爭取過，卻被一眾親戚施加壓力，一大堆風水命理的問題砸向他們。也爭執吵鬧過，卻只是在已經傷透了的心上再劃上兩道傷痕罷了。徒勞無益！

最終還是妥協了，為了讓江心和那個小生命得以安息。這倒是也為江家省了一筆買墓地的錢。

江家父母疼愛這個懂事的女兒，不忍她至死都孤苦伶仃，於是將買墓地的錢，都花費在了走殯儀館人員後門的用途上，將江心與孩子火化在了一起。既然只能遠遠看着，那最少也要為她做點什麼才行。

辦好了江心的身後事，江家父母帶着骨灰歸去，徒留江聰一人在曦城，收拾起江心留在那裏的遺物。

江聰打開柜子，一件一件地收拾起江心的遺物，他沒有想到，在這間不過二十平米的房子裏，江心早已備好了所有的嬰兒用品。她是那麼期待着孩子的到來，和往後美好幸福的時光。可如今，一切都只是昨日，她所期待的一切都不會發生，再也沒有她了。

床頭櫃裏，還放着一封信和一個筆記本。他想着，該打開看看，萬一她還有什麼話要說呢？

信封里沒有什麼要說的，他原以為是江心留給陳秋白的信，可是沒有，偌大的紙張上面只寫了“保孩子”三個字，還有一個存摺，裏面有將近十萬元的存款。

江聰苦笑着，居然連這個都準備好了。難道江心是打算有個萬一，把孩子的撫養費都準備好了嗎？

她還是這樣，抱着最好的期待，卻做着最壞的打算。可她還是沒有想到吧，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最壞的，只有更壞。

翻開筆記本，江聰很驚訝，這竟然是江心的日記本。都什麼年代了，江心還堅持用本子寫日記？他沒有翻看日記，這是江心的秘密。既然是秘密，就該隨着她的離去被永遠的保密下去。

收拾好東西，江聰聯繫了房東，做好了最後的交接。兩個行李箱，連同江心買的那些嬰兒用品裝了兩大箱，交由快遞公司託運回了齊縣。唯一貼身保留着的，是那個信封，還有日記本。

什麼都可以遺失，唯獨這兩樣，不行。

踏上了回程的列車，江聰想，這個地方，他再也不會也不想踏足了。因為關於這裏的記憶，太傷人了！他甚至沒來得及見上江心最後一面，在她最需要親人在身邊的時候。

像小時候他感到害怕的時候一樣，告訴江心，別怕，我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