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程安追過去,見一人抓着小賊手,以為是同夥,飛撲上去抓住小賊另一隻手用力一拽,順勢飛腳踢向那人。那人單手隔開又化掌攻上來,兩人一同拉着小賊,另一邊雙掌已過數招。“看公子一身貴氣,怎與此人為伍?”那人道。
程安打量他兩眼,與自己相仿的年紀,眉眼彎彎,細皮嫩肉,唇紅齒白,好一個如玉般的小公子,道:“看你也人模人樣,卻助紂為虐!”
此話一出兩人心中有數,對方停手:“我們之間恐有誤會。”
程安退開看他不說話,李明珏以為他們是說開了,誰知對方腳下一點再次打上來,李明珏皺眉:“若我猜的沒錯,你是抓賊的,我也是抓賊的,不如停手?”
程安不說其他,只道:“小心了。”攻上來的每一掌力道十足,一掌比一掌重,不似玩笑,李明珏當遇了個蠻不講理的只得謹慎應對。
轉眼兩人錯身數個回合,程安攻勢兇猛,一拳在李明珏臉頰邊擦過,李明珏輕身一旋,以柔克剛,四兩撥千斤挑開她的硬拳,握住她的腰輕輕一帶,另一手握住她的拳頭繞在胸前,將人禁錮在懷裏。從剛開始遇上無理挑釁的惱火,到現在遊刃有餘樂在其中,李明珏轉、挑、閃、躍,修長的身形如蛟龍戲水,靈鳳展翅。再觀程安,踢掃拳劈,水綠的薄紗衣擺帶着力道飄舞飛旋、獵獵生風,兩者相纏,自成一景。
“你的拳路很有意思,我從未見過。”李明珏興味盎然道。
“你也很有意思,看起來文文弱弱,倒是很厲害,我果沒看錯。”程安毫不吝嗇讚美之詞,“你出手看似不重,卻蘊藏千斤之力,後勁兇猛,又能收發自如,剛柔並濟,若是魯莽之人必要吃大虧,好個扮豬吃老虎。”
李明珏笑:“眼力不差,你不由分說打上來不能怪在下扮豬吃老虎。”
程安挑起眼角:“看你吃不吃得下。”說罷手肘后撞掙脫鉗制之際另一手迅速抽出腰間的扇子嘩一聲打開,香檀扇頓成武器反手一劃如刀刃劃過李明珏脖子,逼得對方急退,不等他站穩,小小身軀踏壁而起,當頭一腳劈下,李明珏眼疾手快,抓起旁邊牆壁上的竹竿橫於胸前擋住,竹竿應聲斷裂,他手順勢而上,勾住對方的腳,另一隻手探向程安面門,程安雙手急回,卻見李明珏手勢忽轉,掃過她頭頂,扯下黑髮上的銀絲帶。
程安長發頓如瀑而下,襯得那張巴掌大的臉越發嬌小,因為用力而面帶薄紅,如白玉中嵌一抹胭脂煞是好看。
“你是……”李明珏沒想到出手剛猛、拳拳生威的竟是個女孩子。
“你拿我一樣東西,我拿你一樣,咱兩算平手。”程安手鬆開,赫然握着一枚玉佩。
“什麼時候。”李明珏摸腰間,那裏空空如也。
“珏,是你的名字?”玉佩上刻着一個珏字。
“正是。”李明珏眼角餘光瞥見那小賊跑走笑,“咱們本是捉賊,現在反顧不上賊,讓他跑了。”
“跑不了。”程安對準那落荒而逃的背影飛起一腳,一塊碎石正中那人後腦,那人慘叫一聲倒下。
正好瑤琴領着一眾官兵趕來,失主也趕到拿了錢袋過來向程安、李明珏連聲道謝,官兵將小賊帶走,瑤琴跑過來氣呼呼地喊小姐,程安道:“你倒是聰明,知道喊官兵。”
“我是十分聰明,您就是十分任性了!一聲招呼不打就跑了!”
程安笑,走到李明珏跟前作個揖,將玉佩還給他:“一時興起,想與公子交個手,多有得罪,請海涵。”又從他手中拿過銀絲帶將頭髮隨意綁上。
“想打就打,想停就停是不是太便宜?”
“那你想怎樣?欺負我們家小姐我還沒找你算賬!”瑤琴道。
李明珏哭笑不得:“怕是你們家小姐欺負我。”
“公子說笑,我也沒能欺負你,這樣吧你說要怎麼做,我力所能及,算道歉。”
李明珏走近:“你這麼誠懇我再為難倒顯得我小氣,不如告訴我你叫什麼,我便原諒你。”
程安抬頭正對他笑臉,目若星辰,得意地彎起,“我……”她心頭一跳,慌忙後退一步,“我叫。”報個名字而已,她卻忽覺有些困難。
瑤琴拉起她:“姑娘家的閨名怎麼能說告訴你就告訴你,這包錢就當賠罪,你也莫再糾纏。”說罷兩人離開。
李明珏看着手裏的錢袋,做工精緻,袋口以金絲線繡花,光是袋子就值不少銅幣,角落綉着東方兩字,勾起嘴角,長陽城裏姓東方的可不多。
“殿下。”牆頭落下一人。
“你在上面看得盡興了?”
那人正是李明珏護衛安和,“屬下見您打得興起,沒要屬下出手的意思,我若貿然出手豈不壞了您的興緻。”安和道。
“強詞奪理。”他將錢袋丟給安和,“東方將軍家何時有這麼個厲害的女兒,有意思。”
“要屬下去查查嗎?”
李明珏擺手:“不必,早晚再見。”
這邊程安與瑤琴、護衛天黑前趕回家,去慕氏處回稟了下行程,慕氏就讓她回了屋,屋裏兩人將買回的東西清點一番,瑤琴喊:“糟了,給花花買的胭脂不見了。”
程安:“是不是你追我的時候掉了?”
“都怪小姐你亂跑啦,那還是天香閣頂好的胭脂,花了不少錢呢。”雖說不是她的錢,她也心疼。
程安眼珠一轉:“走,我們出去找找,反正現在還不晚。”
“不行,太陽下山小姐們就不許出府,這是府里的規矩。”
“現在還早,宵禁不是二更才開始,咱們快去快回就是。”
瑤琴禁不住她勸說,又想起華燈初上的長陽美輪美奐熱鬧非凡,道:“那咱們就快去快回。”
兩人趁着夜色避開旁人,到一堵牆下,瑤琴找來個梯子,主僕二人翻牆而去。不遠處東方蘇蘇正巧碰見,冷哼一聲:“這麼多日,可讓我逮到,走,稟報阿爹去,等她們回來有她們好看。”
程安與瑤琴出了府邸,大搖大擺上街,街上燈火喧囂,比起白天又是另一番景象,所謂千燈照夜明,紅袖自生香,高樓笙歌處,門庭客紛紛。兩人一面往白天走過的地方尋,一面在路邊攤玩耍,忽迎面撞上一人,程安瞧見對方趕忙拿扇子遮臉,悄聲對瑤琴道:“好死不死怎麼又是他們!”
瑤琴正要回話,安和已經叫起來:“又是你們!”
程安拿下扇子乾笑:“真巧啊。”
“姑娘家的這個時候還在外面亂晃成何體統。”
“要你管。”瑤琴沒好氣道。
“白日剛別過,晚上就遇上,可見有緣,不如一起?”李明珏笑着,不由分說拉起程安。
“哎!”
“小姐!你個登徒子別動手動腳!”瑤琴跺腳追上去。
李明珏帶着她們一路玩,聽聞她們是為尋胭脂而來,於是到天香閣重新買了一盒。從天香閣出來,指着對麵茶樓:“要不要進去坐坐?裏面曲唱得不錯。”
程安也有些口渴,便道:“好啊。”
走到茶樓門口,她被一個套環遊戲攤吸引住,拐過去,攤主吆喝:“老少爺們走過路過都來看看,十文錢十個圈,任你套,套着的東西都算你的!”
“虧我不虧你,大家圖個樂子。”
攤邊已經有人在試。
“你這環小套不進啊,怕是騙人!”那人連扔十環,只套進一兩環抱怨道。攤主將套着的東西給他擺上新的:“套着的東西都歸你,哪裏騙人,這麼近的距離可不怪小老兒,要不再試試。”
那人又試幾次,抱着東西嘆氣,旁人指點:“這都套不上,忒沒用。”有人道:“這有何難,看我的。”幾人一吆喝,眾人躍躍欲試,輪番下來,套的多,收穫少,攤主笑眯了眼:“誰還要試試。”。
程安走過去:“給我也來十環。”瑤琴遞上銅幣。
“好勒,給您。”攤主恭敬奉上細鐵絲編成的環。
她看了看套環距離不到2米,往後退了十來步,隨手扔一環,環落沒套着,圍觀的人道:“可不是想像中簡單,那麼近的距離都難套,你還敢退這麼遠。”
“想逞能出風頭怕不是要出糗。”
有人笑:“別人多少還能套點,你這十文可打水漂咯。”
攤主上來:“公子你退這麼遠若套不着可不賴小老兒。”
程安道:“不賴你。”她又退幾步站定,手輕飄飄一揮,鐵環穩穩套住一個瓷娃娃,再揮又套住一個小東西,眾人還來不及驚呼,只見她出手如流星,毫不猶豫,也不需瞄準,那鐵環似長了眼,一個接一個牢牢套住那些小玩意。
有人拍手叫好,有人喊:“說好套着什麼得什麼,可別耍賴!”
攤販嘴角的笑凝固,將套中的東西裝進袋子拿過來:“公子好身手。”又不甘心道,“小老兒還有些好東西,公子欲試否?”
程安笑:“再試你今天恐怕就賠光了。”
“公子敢試,小老兒就敢賠。”
“好,你放上來。”
那攤販拿出幾個花瓶,旁人道:“瓶口這麼大根本套不進吧。”攤販拿起鐵環對準瓶口可見堪堪套下去,若在遠處套,難度非是一般。
李明珏道:“東西雖是好東西,但這恐怕就是故意刁難了。”
攤販朝他道:“公子好眼力。”又朝程安,“若套中,這套青州瓷都歸您。”
人群窸窸窣窣討論開:“青州瓷?青州皆是官窯,青州瓷都是皇家貢品。”
“這小老兒豈有青州瓷。”
“怕是次品。”
“就是次品也非尋常人家用得。”
攤販:“這些都是小老兒壓箱底的寶貝,公子可敢試?”
程安:“怎麼不敢。”她接過鐵環,退到方才投環處,“看好了!”一聲喝,雙手揮出,竟是雙環同出,而那鐵環在眾人注視下平穩地從瓶口落下,竟分毫不差。寂靜之後爆起掌聲,小老頭腿一軟癱坐在地呢喃:“今日撞見神仙了。”
瑤琴上去抱起花瓶:“我們就不客氣了。”
老頭兒擺擺手說不出話。
程安走過去拿出一貫錢:“小本生意不容易,東西我拿走,錢給你。”
“這……”
“給你便拿着,我們還不需貪你這點便宜。”瑤琴道。
小老頭收下錢連聲道謝,程安甩甩手,東西她不在意不過試下身手,欣慰的是手感未見退化。李明珏拍手:“精彩,看你身手用來投環真是大材小用。”
“小把戲而已。”
安和道:“我看也是,小把戲有何厲害。”
瑤琴:“那怎樣,就這小把戲你也不見得做到。”
“哼。”
李明珏:“東方小姐過謙了。”
程安道:“也別謙不謙虛的,還喝不喝茶了?”
一行人才往茶樓去,待到快二更天程安跳起,與瑤琴兩人匆匆向李明珏主僕道別,往東方府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