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床

壓床

並沒有想像中,因常年沒有人動而導致生鏽的情況,相反,這鎖比她原本那個寢室的還好使,開鎖聲音清脆,跟新的一樣。

現在時間是晚上,常年無人居住的寢室,沒有開燈,窗帘拉得嚴嚴實實,將外面的燈光全部擋住,一點光線全靠走廊燈。

不知為何,這個房間的佈局,跟其他寢室不一樣。

首先,面積要比其他寢室大一些,裏面只有一張單人床、一張書桌和一把椅子,空空蕩蕩,一眼望去,漆黑一片,陰冷陣陣,想個吃人的怪物,在靠近陽台的位置,有一個沒有門的小隔間,因為光線問題,那裏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就連電燈開關的位置,也與其他寢室不一樣。

方亦亦靠門站着,用身體擋住門板合上的慣性,視線搜尋着電燈開關的位置,影子倒影在寢室里,被拉得細長。

環視一周,她終於在距離三步遠的椅子邊上發現了開關。

方亦亦為難的皺了皺眉。

這個寢室的門彷彿有個拉門彈簧似的,總有一股力道要合上,她杵在門邊頂着門,自然能感受到那力道有多大,這要是站在門口,不小心的話,把手夾傷不成問題。

要去關燈,就必然得離開門,到時候寢室大概會黑到伸手不見五指。

如非萬不得已,她是真的不想獨自一人待在黑暗的環境裏。

因為本身就孤獨,到時候與黑暗融為一體,悄無聲息,怕是死了也沒人注意到。

這時候,又有一個聲音在腦子裏杠——活着就有人注意到了嗎?

這個念頭像是陡然開啟了某個被小心翼翼藏起來的開關,一股難以言喻的負面情緒籠罩着她,悲傷,絕望,自卑等等負面情緒傾瀉而出,方亦亦不自覺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她靠着門板,胸膛劇烈起伏,險些站不住。

太熟悉了,她曾沉溺在這種情緒中,整日渾渾噩噩,與世隔絕,最後被逼到割腕自殺。

父母的死亡,好友的背叛,親戚的嫌惡,無一不在提醒着她,這個世界很好,光鮮亮麗,陽光明媚,可惜你配不上。

因為她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造成這種局面的罪魁禍首。

那個聲音又在耳邊叫囂,一遍遍鞭撻她的罪行——別人都死了,為什麼你還活着!你憑什麼活着!

方亦亦頭疼欲裂,她攥起拳頭,指甲狠狠陷進掌心的肉里,這才讓短暫的疼痛壓過了趨於蔓延的壓抑。

感覺到掌心有熱流劃過,她恍惚地低頭去看,被子最外側的床單上,印出泛着鐵鏽味的暗紅。

方亦亦閉上眼睛,拳頭鬆開,翻手按在床單上面,暗紅漸漸蔓延出指縫。

許久,樓梯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和着許多打鬧說笑的聲音,緩緩靠近。

上晚課的班級回來了。

方亦亦睫毛動了動,緩緩睜開眼睛,褐色的眸子帶着還未消散的驚懼,不過比起方才,狀態已經好得太多。

她只希望今晚能睡個好覺,她好不容易才從那個吃人的泥沼中爬出來,絕不想再回去。

而現在,她只是來上學的。

方亦亦動了動腿,才意識到,四肢已經有些僵硬,她快抱不住自己的被子了。

發力時間太長,胳膊變得又酸又疼。

但是這麼杵着也不是事兒,方亦亦胳膊緊了緊,看準開關位置,快步沖了過去。

在關門聲響起的瞬間,按開了燈。

瞬間明亮的燈光讓她本能地眯起眼睛。

方亦亦長舒出一口氣。

偌大的房間燈火通明,門窗緊閉,與世隔絕一般似的,只有她一個人。

其實從佈局來看,這裏原本就是個單人間。

箏靈女子大學是一所私立學校,在國內排名前三,名氣高,待遇好,師資力量雄厚,門檻高的同時,內部管理相當嚴格。

換句話說,除非家裏不是一般有權有勢,否則再多的錢,也不能開小灶。

但是之前住着的人,卻擁有一個單人間!

她把被子往床上一丟,自己坐在床頭的鐵欄杆上休息。

這會兒燈光明亮了起來,方亦亦重新打量這個房間。

因為長期無人居住,桌面和地板都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她方才進來的時候,在地上印出一串腳印。

剛才光線太暗,沒有注意到,床頭還有個大大的原木色衣櫃,緊靠牆壁擺放着。

方亦亦比劃了一下,塞進兩個她去沒什麼問題。

比較值得注意的是,陽台邊上沒有門的小隔間,因為背光問題,從她的位置看過去,仍舊黑乎乎,什麼也看不見。

方亦亦絲毫沒有過去看看的打算。

她已經很久沒有好奇的感覺了。

更何況,現在時間太晚,明天還有課,而且不知怎麼的,今天格外累得慌。

連打掃都懶得做,只想睡覺。

下決定偷懶的同時,方亦亦想:這屋子裏都不一定有掃把,如果沒有,還要去跟舍管阿姨領。

方亦亦起身,從包里翻出卷衛生紙,扯下長長一塊,將床板胡亂擦了擦。

擦完之後也沒處放,想了想,拆了個新內衣包裝袋,把髒兮兮的紙放進去,妥帖地順着床柱子放在床腳的地上,等明天再扔。

等一切收拾完畢,拿過自己的老年機一看,已經十點了。

方亦亦打了個呵欠。

生物鐘最晚到九點半的她,蹬掉鞋子上床,然後支起半個身子,拍滅掉燈,鑽進被窩裏,一秒入睡。

404寢室又陷入了往常的黑暗與寂靜。

忽然,一抹細如蜉蝣般的紅色影子,在黑暗中若隱若現,筆直地劃過,停在唯一一張單人床前。

在室內莫名出現的風將窗帘吹開了一條縫,路燈微弱的光線泄露進來,黑暗中出現一隻纖細灰白的手。

這隻手五指自然併攏,垂在單人床上方半空中,沒有與之連接的手臂,像是憑空出現似的,浮在半空一動不動,艷紅的指甲像是能滴出血來,詭異極了。

片刻后,這隻手緩緩向下移動。

睡夢中的方亦亦皺了皺眉,大概是覺得冷,往被窩裏縮了縮,把自己縮成小小一團,沒有醒來。

那隻手在她眉間上方一寸處停駐。

風吹得大了一些,窗帘被‘啪’地甩到玻璃上,聲音突兀急促,室內又重新歸於黑暗。

但是床頭的位置,卻赫然出現了一個身着紅色長裙的女人!

她身量纖瘦,佝僂着脊背,彎腰趴在方亦亦頭頂上方,低着頭,長發垂下來落在枕頭邊,看不見臉。

方亦亦睡得很不安穩,透骨的寒氣侵襲全身,剛開始只是一點點,但是不知為何,寒氣愈演愈烈,不似冬天那種天廣地袤的冷,而是那種見不得光,極致陰鬱中的陰冷,像一枚枚細小的針,帶着陰氣,穿透皮膚,釘入四肢百骸。

她睫毛顫抖着動了動。

其實已經醒了,但是不知為何,眼皮有千斤重,死活睜不開,身體也不是自己的了,無論如何都動不了。

鬼壓床三個字,赫然出現在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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扛起學姐棺材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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