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東窗事發
月色如水,像古畫的庭軒朱閣,不過紙張沒有泛黃。
李意容總算擺脫了痛心疾首的烏則芙子,和依依不捨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豆蔻。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那麼受人歡迎…
宴散之後,李意容差遣小廝去縣主府拿了自己的行裝,又厚臉皮地向秦煜討要了一間廂房。至少在找到宅子之前,就先安生在他的府邸吧。
想起那皮笑肉不笑的秦煜,李意容總覺得他心不甘情不願。
到了廂房,稍作收整,無心睡眠,便打算信步逛逛。
走到今日舉行喜宴的掖芳亭,竟發現有人在喝酒,如今是三更了啊。
剛上前,一翠衫美婢也迎了上來,溫和笑道,“意容姑娘,我們小姐有請。”
李意容點點頭,並不拒絕,邊走邊若無其事地問道,“姐姐,你莫不是鬼吧?”
“啊?不是啊。”錦瑟愣了一下,但看對面人的臉上雖帶着戲謔,卻又無比真誠。
李意容神秘地貼近道,“人哪有那麼好看的?我不信…”
錦瑟一聽,噗嗤笑出來,嗔道,“我真的是。”
“喔。姐姐。你咬我一下。我看我是不是在做夢?”李意容撒嬌地伸出自己的一段手臂來。
“你真壞。”錦瑟不由得羞澀道,眼前雖然是個女子,但卻英氣十足,俊美中帶着一點邪魅。
“錦瑟,你笑什麼?”秦樓月盈盈地端坐在亭子裏,看着一臉欣喜的侍女道。
“沒什麼。”錦瑟笑眯眯地給李意容泡了一壺茶,然後歡快地下去了。
“這丫頭,平時嚴肅的很。你剛才說什麼了。”秦樓月疑惑道。
“沒什麼。秦姑娘,好雅興。”說著端起一杯玉茗。
“我看到了…”秦樓月淡淡道,“你和你的妹妹。陷害我們秦府的事兒不是旭王殿下所為,是你指使你妹妹做的吧?”
李意容扔了個梅子到嘴裏,道,“是的。”
“你不怕我哥哥知道?他若是知道。你可就慘了。”
“你去說。”李意容一臉請君自便。
“你…真不知道你是投靠我哥哥呢還是捉弄他。”秦樓月從來沒見過這樣無賴的人。“你要我哥哥給你什麼了…”
“當官。”
“當官?女子當什麼官?你不怕我哥哥出爾反爾嗎。”
“應該不至於,他已經吩咐下去了。”
秦樓月嫣然一笑道,“我不是來幫你的。我覺得你挺有意思,隨便和你聊聊而已…”的確與眾不同。
她聽說這個李意容先是幫哥哥秦煜找到了兇手,她又得到了哥哥的親自提拔,簡直是厲害。
後來有侍女告訴她,李意容和今日砸禮品的兇手十分親密,不能不讓人懷疑,她這才想要問清楚,沒想到李意容大方承認了。
可是她知道,哥哥也肯定知道,哥哥可不是好惹的呀…
只見眼前的人懶懶地靠着椅背,雙手向後枕着痞痞地看着她,眼角眉梢儘是笑意。
一個女人竟然可以同時擁有這麼多氣質:既桀驁不馴,又如沐春風,既放蕩不羈,又謙卑溫馴。
她是怎麼做到的?
“小姐在看何書?”李意容扣扣石桌提醒她回神。
“《女則》。”秦樓月拿起自己的書籍給李意容看。
“學這個做什麼。”琴國女子天性自由放縱,最是看不起那種三從四德的女子,不過近幾年兩國戰事頻繁,啟國思想倒是較多流入琴朝。
秦樓月臉微微一紅,“大哥說,多讀這些才是真正的名門淑女。”
李意容點點頭,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名門淑女?是利益相關吧…
“和我說說你的長姐吧。昭安的女子最欽佩的便是她了。”
“欽佩她什麼?”
“哥哥說,徐夫人是女中豪傑,談笑自若,有大丈夫風範。我喜她的詩詞,清雅不卑,品格不減。”
“是這樣。”李意容道,“秦姑娘,鄙人累了。下次再聊。”說完,隨意地揮揮手。
這種名門淑女,還真是閑情雅緻。
……
秦煜長衣肅立,手指輕輕的摩擦着,看着遠處亭子的兩個人。
夜色深沉,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把消息告訴烏則芙子了嗎?”他低低地問秦逸道。
“說了,主子放心。”
秦煜看着離去的李意容自若的身影,她敢向他要東西,也不打聽打聽他的名號。不用他動手,烏則芙子就可以搞死她。
“李意容。”他低低地念了一句。
院落幽深,更闌人靜。侍女大多都退下了。
秦煜走至房前,立定,推開門,站了一會兒,轉身關上,走至女子前,居高臨下看着她,然後勾起女子的臉,打量了良久。
只見她膚白似雪,晶瑩剔透,傾城得難以描述。
那個八殿下倒是真的捨得送這樣美色給他?
可是本來也不屬於他,別人都不要的,才輪得到他。想到這,俯身重重吻了上去。
烏則無音一慌,不由得緊緊抓住男子的袖角。雖然不算初嘗人事,但她以為秦煜會和他表面一樣溫柔謙和。
沒想到他力道極重,動作粗暴,烏則無音的小手緊緊抓着又不自覺地鬆開。
秦煜倏地停下來,狠厲的眼神是滿滿的不屑…
過了許久,夜色像一彎春水,卻並沒撫平他們的心。
烏則無音側過身子看着睡着的男子,與白日裏完全不同。
他的眉頭緊皺,汗水淋漓,彷彿在做噩夢一般,烏則無音用帕子輕輕的幫他擦着。
夜真是漫長呀…
……
廂房中,李意容正拿着從秦樓月那兒借來的昭安輿地圖,籌劃自己以後要住的地方。
“選這?”秦樓月搖搖頭道,“按你現在的五品俸祿,估計要幾百年吧。”
李意容一口茶噴出來,“幾百年?不至於吧。”
“我幹嘛騙你。昭安城有四分之三的人,包括四品以上的全部都是租房子住的。你沒聽童謠說嗎?‘木卯子,得天下;廉氏繞昭安,宛轉王井裏。勿浪語,誰道許?’整個昭安的地都是廉家人的。”
李意容點點頭。木卯是柳,柳有權,廉家有錢,強強聯手。那柳家人明明可以得天下,卻沒有,真是廉正清明地可以啊。
她微微思量,道,“沒房子,那就租吧。”
錢可以向那騷鳳凰蔣風要,可是那蔣風實在粘人的很。最直接的辦法,還是讓李木容向柳若思借套宅子來住住。
想到這裏,只見一個侍女神色慌張地進來,居然是豆蔻,她來幹什麼。
“豆蔻,什麼事情這麼慌張?”
“你妹妹怕是要完了。我看縣主帶着一些人去將軍府了,估計要殺掉你妹妹。”
李意容喝到一半的茶,又噗的吐出來。
妹妹武功雖不差,但心思單純,小綿羊會被大灰狼給活吞了的。
說完,放下茶杯,努力鎮定對着豆蔻說道,“你去找柳將軍,讓他去縣主府。”
“啊?”豆蔻臉一紅。
“快去呀。”李意容大聲喝道,眼裏湧出濃濃的殺意來。
等她匆匆趕到縣主府,又聽說烏則芙子去了後花園,她又趕到後花園。
一到,只見李木容正昏倒在地上,雪白的臉上多了一刀疤痕,鮮血順着潔白的臉蛋彎曲地流下來,就像剪碎一塊上好的畫,恐怖殘忍。
“縣主縣主。有話好好說。”李意容急忙道。
“你們果然是一夥的,李意容,你敢騙我?”烏則芙子臉上滿是狠戾之色。有人告訴她,李意容是徐夫人李想容的姊妹,而且李木容根本沒懷孕,一切都是她騙她的…
“縣主。我發誓。這都是她自己的主意…”
“那孩子呢。她有孩子嗎?”烏則芙子狠狠踹了昏迷不醒的李木容一腳。
“縣主…”李意容突然停下來,靜靜地盯着烏則芙子說,“你這樣,將軍一定會恨死你。你想,如果不是有感情,他會收留她嗎?何況還沒孩子,要是有孩子,那更加不得了。”
她見烏則芙子臉色微微一動,繼續勸說道,“關係不能壞,我還是那句話。來日方長。你這樣對她,將軍知道,非殺了你不可。”
烏則芙子湧出熱淚,梨花帶雨,整個人獃獃地跌倒在軟塌上。
這時,柳若思幾步飛身而來,踢飛拿刀的侍衛,然後又到了烏則芙子面前,單手掐住她的脖子。
烏則芙子此時穿着男裝,跟柳若思幾乎一樣的裝束,遠遠看着,像是兄弟。
她一張俏臉被掐着紫紅,委屈的熱淚一顆一顆的落下來,打在柳若思的手背上。
他的眼神凌厲兇狠,好像她像是戰場上的敵人,一字一句狠狠道,“動她,我就殺你。”
說完,放下烏則芙子在那裏猛烈的咳嗽,攔腰抱起邊上暈倒着的李木容轉身就走。
烏則芙子完全被嚇住了,她以為,至少她以為…
她抬頭望看柳若思,難道這幾年,她這樣的追逐,都是一場空嗎?難道他從未把自己放在心上,一丁點也沒有嗎…
“若思哥哥!”烏則芙子想叫住抱着李木容的柳若思。
但柳若思沒有停。
“您這是何苦呢?”李意容上前扶起烏則芙子。
烏則芙子痴痴地坐在那裏,涕泗橫流。
“縣主。”
烏則芙子道,“你還要我繼續養着豆蔻?”
“不是。我說過,我這個堂妹心機很重,連我也被她騙了。我覺得這樣。您要事實在想嫁給將軍…我最後給您出個計。”李意容淺淺一笑,笑裏藏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