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6 章
賈敏見她倆惶恐失措,忙笑着勸說道:“虧得嫂子這些年日日鍛煉,身子骨不妨事,孩子心跳我也聽了,好得很。”
彩釉連念阿彌陀佛,何氏聽了心下大慰,忙喊過外頭候着的巧雲告訴賈敬這樁好事,這邊又感激地看着賈敏,賈敏見她激動得滿眼淚花,忙道:“嫂子打住,可別說那些肉麻的話了,搞得我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眾人不由得都笑了,何氏也掩下眸底的激動,看着賈敏那一堆奇奇怪怪的診具,贊道:“妹妹這醫術越發精進了。”
賈敏笑了笑,交代道:“若是見紅或是宮縮,便立刻使喚人喊我來。我去了。”
何氏略微皺了眉頭,想起賈敏說的胎教,忙又舒展了眉心,道:“你要去東府?”見賈敏點了點頭,不免有些戀戀不捨,忍不住抱怨道:“不過是芝麻大的官兒,也值當這樣。”
賈敏笑道:“母親上了年紀,性子不免有些左了,管他呢,不過就是吃頓飯的功夫,忍忍也就過了。正如你所說的,不過是個芝麻綠豆的官,我還能怕了她不成。”
何氏笑了:“元丫頭入宮,政兄弟得官,王家這次可真是使了不少勁,顯見得人家才是一家人。少不得今日王家也會來人,不過我也不過白說一句,你哪裏是個吃虧的性子。”
王家這麼賣力嗎?既然都將女兒許配給了大房,還念念不忘二房的興衰榮辱,賈政王夫人這倆人已經是爛泥扶不上牆,犯得着嗎?賈敏腦子裏突然閃過一絲想法,只是這念頭還未成型,就聽到外頭小丫鬟們道,“太太,秦姑娘來了”,這念頭瞬間轉瞬即逝,讓賈敏一瞬間有種無處可尋的感覺。
丫鬟們迎來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賈敏一瞧,立刻呆了,那姑娘容顏鮮艷嫵媚似玫瑰滴露,身形裊娜纖巧似弱柳扶風,賈敏生平也見過不少女子,便是現代整容那般發達,竟也沒有此女風流,她立在那裏一笑,竟是將所有人都比下去了。
賈敏笑道:“這誰家的孩子生得好生齊整。”
何氏臉上掠過一絲尷尬,心中暗暗叫苦,只是賈敏既然問起,卻不好不回答,只能笑着含糊說道:“你不認識她,她不是咱們家的姑娘,原是我們家世交的孩子,你不是要去東府,還不快去,晚了只怕老太太又要急了。”
何時見過何氏趕自己走?賈敏忍不住向何氏看去,只見她眼神躲閃,一臉不自在,遂從炕上起身笑道:“說的也是。”
那小姑娘見賈敏起身,忙福了一福,賈敏沖她點了點頭,只是何氏沒有開口介紹,卻也不好再說什麼,閃在一旁,這邊彩釉已經送了賈敏出去。
彩釉似乎在遮掩些什麼,不斷沒話找出些話來,賈敏嘴角勾起一抹玩味,雖然那丫鬟聲音不大,可賈敏又沒有耳聾,如何聽不到秦姑娘三個字,姓秦,又生得這般絕色,除了金陵十二釵中的那位兼具釵黛之美的秦可卿秦姑娘,賈敏還真想不出來還能是誰!
到了二門,賈敏打量了一下彩釉多少有些心虛的面孔,似笑非笑道:“嫂子那裏離不開你,又有客,快回吧。”
彩釉頓時明白,恐怕賈敏這是起了疑心了,不由得轉開了目光。
送走賈敏,彩釉這才慢慢踱回,秦可卿已經不在房間中,只有何氏焦急地等着自己。
見彩釉進來,何氏忙立起身子,往前走了幾步,問道:“妹妹那邊怎麼樣,沒有發現什麼吧?”
彩釉上前扶住她,遲疑了片刻,方道:“我看姑太太的神情,倒像是知道了什麼。”
何氏啊了一聲,結結巴巴問道:“知,知道了?”
彩釉蹇了眉頭,不解問道:“太太跟姑太太素來就是極好的,秦姑娘這事,雖說有些見不得光,可這樣遮着瞞着,姑太太那種七巧玲瓏心的人,只怕反要多想,倒是怕姑太太生出離心。”
何氏心頭頓時湧起一陣煩躁,忍不住道:“那年出了那檔子事,說出去真不夠丟人的,因這事,我在娘家都抬不起頭,以前吧,是怕有人拿着這事做文章,後來那人倒了,又生怕傳出去連累了可兒,她如今也是成親的年歲了,當年那事瞞得緊,眾人都不知道,秦業這官位也不算太低,我聽聞也相了幾戶好人家,倘若在這當午鬧出點事情,豈不是一輩子終身都耽誤了,咱們家如何對得起那人的託付。再說了,你說我怎麼跟妹妹說,說我沒管住府里的丫頭,咱們家的丫頭竟勾引太子不說,還生了孩子?這讓我怎麼開口,讓妹妹怎麼看我?”
何氏越想越氣,心裏的火苗,一下子就竄了起來。聽何氏這麼一說,彩釉想了一想,也覺得無可奈何了。
賈敏一路上亦在細細思索秦可卿的身世,後世對於秦可卿的身世諸多猜測,只是猜測到底是猜測,當不得准,那秦業雖然官職不高,可那賈蓉也是白身一個,再說素來就講究一個高門嫁女,倘若秦可卿是抱養之事並不為人知,那也算不得高攀,可若是秦可卿的身份寧國府是知道的,那可就真的值得推敲一番了。
今日何氏着實有點心虛,那這秦可卿的身世,只怕的確有些貓膩,思及賈敬與太子的關係,只怕這太子之女的推測倒有幾分可能性了。太子如今已經是庶人,傳出去必須有礙,那這秦可卿身世的秘密,只怕就是永遠的秘密了。
賈敏對秦可卿倒也沒有什麼偏見,一個封建時代的弱女子,遇到賈珍那個喪盡天良的虎狼之輩,那裏能有什麼反抗的可能,就算說出去,又有哪個肯信,或者是哪個肯為她做主?就算是在現代,被□□的女孩子還要遭受很多侮辱和責難,更何況這更加嚴苛的古代呢,王熙鳳那般潑辣的脾氣,遇到賈瑞這個旁系子孫,都只能使小巧去捉弄一番罷了。至於賈瑞身亡,也不能歸罪到她身上。原著里秦可卿不管是命懸天香樓,還是自己把自己煎熬死,都是悲劇收場,如今賈蓉未生,賈珍已死,秦可卿再也沒有可能嫁入賈家,也算是擺脫了千紅一哭的宿命結局了。
何氏自然不曉得賈敏竟然憑着自己的猜想,將秦可卿的身世猜了個八九不離十,還自顧自的煩惱着。
這邊賈敏想着秦可卿,失了神,剛進賈母院門,迎頭便與人撞在了一起。只聽哎喲一聲,賈敏踉蹌了幾步,方在丫鬟攙扶下立住身形,只是低頭一瞧,身上已經被一些不知道什麼東西的灰色液體弄了一裙子,偏她今天穿了一條杏色大紅相間的摺子裙,煞是顯眼。對面是兩個年歲不大的小丫頭,穿着青緞背心,白綾細摺裙,手裏還端着一盞什麼,此刻見闖了大禍,頓時白了臉色,忙跪倒在地,瑟瑟發抖。
不等賈敏發話,檐下站着的一眾人見了,忙一擁而上,王熙鳳上前攙住賈敏,“姑媽可燙到了?”拿出銷金帕子親自替賈敏擦拭髒水,又指着地上兩個小丫頭狠狠道,“不中用的東西,眼珠子都長哪裏去了,毛手毛腳的,還不把她們兩個拉下去。”
旁邊的老婆子就要上來拉人,賈敏是知道王熙鳳那個脾氣的,伸手攔住她,“一件衣服罷了,不礙事,好端端的日子,算了。”
又問兩個小丫頭道:“看你們倒有幾分眼熟,是誰房裏的?”
其中一個臉頰上有幾點雀斑的,抬頭回道:“我叫鴛鴦,是老太太這裏的。”
另一個看起來一臉柔順之意,跟着回道:“我叫花珍珠,也是老太太這裏的。”
賈敏隨意嗯了一聲,正要起身,忽然之間,塵封了多年的記憶一擁而上。老太太房裏的?姓花?今天真是遇到熟人的一天呢。
賈敏停住腳步,冷下臉色,眯了眼,眸子裏都是寒光,盯着地上的鴛鴦、珍珠,輕輕說道:“花珍珠?真是個好名字呢。”賈敏說得很柔和,卻又帶着點說不出來的意味深長。
珍珠心頭一突,不知道怎麼地,心頭突然就湧上一陣寒意。
王熙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是個八面玲瓏的人,何況如今有李紈這個王夫人的兒媳婦壓着,行事倒是更周正了些,何況這倆丫頭又是老太太房裏的,卻不好過分計較,於是笑道:“知道姑媽是個慈悲人,不跟這些毛丫頭計較,罷了罷了,都是我這個惡人,只顧着心疼姑媽了。”
賈敏的眼光終於從那花襲人,如今的花珍珠身上挪了開來,拍了拍王熙鳳攙扶自己的手,眼尾挑了挑,笑道:“好個鳳丫頭,回頭我疼你!”
王熙鳳故作喜笑顏開,笑說:“有姑媽這一句話,那我可是賺大了。”
王熙鳳這人,大事上糊塗,小事上卻精明,三兩句話就把賈敏哄得合不攏嘴,引着人進了屋。賈母屋裏倒比先前熱鬧了許多,史家三兄弟如今都娶妻了,此次三家女眷都來了,因是二房熱鬧,王家兩位太太亦來了,另有邢王兩位太太及其子媳、本家幾位女眷,乍眼望去,真是錦繡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