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0 章
賈敏問自己,倘若林權不爭氣,自己就會放棄這個兒子嗎?答案是否定的,一個母親,什麼時候也不會放棄自己的兒女!
賈敏忍不住苦笑,從來到這個時代,不管賈母多麼疼惜自己,賈敏也總是帶着有色眼鏡評判她,雖然不覺得她應該為林家、林黛玉之悲劇負責任,到底還是將她視為紅樓悲劇的幫凶,終究是忘記了,賈母也只是一個尋常母親,為兒女籌劃,那是一個做母親的本能。
原著中賈赦那般混賬,賈母那般不喜他,除了扶植二房,使二房不至於淪落到跟旁支一般,終究也沒有做出更過分的事。爵位在賈赦手裏,作為一家之長的賈赦,縱是賈政一時鳩佔鵲巢,賈母一旦仙去,一切都要回歸正規。至於王夫人和賈政生出非分之想,圖謀爵位和林黛玉姓命,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么,那些絕非賈母所為,只是賈母最終也無能為力罷了。
既如此,與原著告別吧。賈敏嘆息道,如今自己過活的,是自己活生生的生活,終究不是那本虛無縹緲的書,自己也絕不會按照原著的軌跡過活,那麼又何必天天受其影響,將目光總是聚集在一些無聊人例如王夫人身上呢。
賈敏忍不住笑了,何氏雖然不知道賈敏想明白了什麼,但是眼見賈敏一副甩開桎梏,輕鬆開心的樣子,也忍不住笑道:“嬸子是個心善人,你別惱她,我也知道,你這個二嫂子不是個省心人,怪不得你煩惱,如今政兄弟被免了官職,她也是急了,有一樁事只怕你跟嬸子都還不知道,你這個嫂子正通過王家要把元丫頭送進宮呢。”
原著中賈元春大選入宮,先為鳳藻宮尚書,后又被封為賢德妃,林黛玉悲劇一半都來自於此人,雖然賈敏不想將未發生的恩怨牽涉到一個孩子身上,只是這麼多年來賈元春與自己也不親,賈敏也不是那種熱臉貼冷屁股的人,素來也不疼愛她,只不過,賈敏疑惑道:“她如今這個身份還能入宮?”
何氏嘲笑道:“當宮裏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她打得是小選的主意,沒得丟人現眼!”
賈敏想了想,問道:“她自己也願意去?”
何氏嘆道:“這些年我冷眼看着,這丫頭倒是越發隨了其母,就她那點小心思,只當別人都看不出來呢,也是個心思大的。”
既是賈元春自己願意,賈敏問都懶得再問了,隨她們去吧,這些年聖人一門心思放在朝政上,立志要當個名垂青史之君,連甄貴妃那裏都去得少了,便是再多一個鳳藻宮尚書,又能如何。就算是新皇登基,她能照舊做了賢德妃,除非是四皇子登基為帝,否則哪怕不是五皇子而是其他皇子爬上了那個位置,也沒必要聽信後宮嬪妃的枕頭風,倒過來整治前朝大臣的道理,何況他林家可是又低調又好用的重臣呢。
賈敏與何氏閑聊了幾句,便不再放在心中,兩人遂又回到賈母那裏湊趣。
賈敏既已回歸,原本留於賈府,奉命照顧賈母的張嬤嬤和幾個丫頭,便也隨着賈敏一起回去了。
這幾年賈府一直沒有一個正經的女主子,邢夫人不受待見,王氏身份不夠,這幾年竟是賈母管着家,邢夫人掛個名,賈元春打下手。賈母與賈元春一個年老,一個年少,便是有王氏在賈元春身後支招,可架不住賈元春身份太低,一個平民丫頭,去管這個一等將軍府,哪裏來的那麼大臉。
賈家那些下人,一個個都是看人下碟的性子,賈敏可不捨得張嬤嬤她們在這裏受氣。
張嬤嬤原本年紀也不大,只是多年飽經風霜,看起來顯得有點老弱,這些年養尊處優,反倒年輕了許多,走起路來,腳底帶風。
一上馬車,張嬤嬤深知賈敏極為關注榮國府之事,便娓娓道來。
“那寶玉之事,到底也不知道是誰的手段,起初老太太疑心是大舅老爺,只是那王太太手段也不差,以大舅老爺的能耐未必就能得手,老太太雖有疑心,到底也沒有證據,只是太太先前提的那個明珠故事,到底有些太巧合了。”張嬤嬤意味深長地看了賈敏一眼。
賈敏尷尬地一擺手:“嬤嬤是知道的,這事真與我無關。”那寶玉可非人力所為,可不是她賈敏能塞過去的。
張嬤嬤笑了笑:“老奴自然知道太太心地善良,只是此事太巧了,不免老太太多想,也虧得太太有福氣。”
車馬轆轆前行,張嬤嬤終於說到了重點,賈敏好奇極了,只聽張嬤嬤笑道:“王太太有個嫁去金陵的親妹子,許配給四大家族的薛家,太太想必是知道那薛姨太太。”
賈敏一怔,大名鼎鼎的薛姨媽她如何能不知道,只是這事又與她有何關係?
“那薛姨太太前幾年生了一個女兒,打發下人來請安時,亦說了一樁吉祥事,其他天花亂墜之語倒也罷了,只這位薛姑娘因從胎裏帶來的一股熱毒,也不知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葯,花了多少錢,總不見一點效驗兒,後來來了一個和尚,專治無名的病症,給了一個什麼冷香丸的方兒,倒是有效驗,這大和尚還給了一把金鎖,上面鏨了幾句吉祥話,讓天天帶着,此後這薛姑娘果然大好了。因着這事,老太太才不再疑心太太。”
賈敏不解,紫蘇在一旁接道:“嬤嬤不肯表功,太太,都是嬤嬤一手促成的呢。”
紫蘇嘰嘰喳喳便將一切都說了。“那些姑娘們的閑話,哪裏會說到主子們跟前,只嬤嬤聽了這消息,引着她們自己說了,老太太才信呢。太太你不曉得,那金鎖上面原鏨着不離不棄,芳齡永繼兩句話,而寶二爺那玉上,則鐫着莫失莫忘,仙壽恆昌。這怎麼聽也是一對。若說這玉是咱們的手段,可薛姑娘這事,早幾年就有了,怎麼也算不到咱們頭上。怎麼看也是王太太和薛太太的主意。”
紫蘇鄙視的說道:“分明就是她們想給兒女抬身份,鬧出這些花樣,如今玩砸了,倒想甩到咱們頭上,真是得了失心瘋。還有薛太太搞出來的那個冷香丸,要什麼春天開的白牡丹花蕊,夏天開的白荷花蕊,秋天的白芙蓉蕊,冬天的白梅花蕊,又要雨水這日的天落水,白露這日的露水,霜降這日的霜,小雪這日的雪才能能配上一料,我看這藥方還不夠,還缺立春的風十二兩,十五的月光十二兩!”
賈敏心中暗笑不已,這紫蘇說話也太逗逼了。
張嬤嬤不贊同地搖了搖頭,肅聲打斷她道:“休得胡說!那府里是太太親戚,哪裏輪到你來嘲罵。”又向賈敏解釋道:“王太太指名點姓罵太太,兩個孩子不忿得很,在那府里又着實受了不少委屈,太太看在我的面上,擔待一二吧。”
紫蘇說得興起,卻忘了這層親戚關係,如今被張嬤嬤一提醒,頓時啞了。
賈敏再也不想有此意外之得,金玉良緣,如今這都成了笑話了吧。至於紫蘇,賈敏護短得很,雖與王夫人薛姨媽是親戚,可這親戚在賈敏眼中,還不及張嬤嬤等人,尤其是那王夫人,更是仇人,因此擺了擺手,道:“咱們自己人說話,又沒外人,哪有那麼多顧忌。”又問二紫道:“之後呢?”
張嬤嬤跟了賈敏這麼多年,自然了解她的性格,便含笑不再阻止。
紫蘇、紫苑見張嬤嬤並不阻止,便道:“老太太知道冷香丸和金鎖的事,倒也沒說什麼,那薛家乃是親戚,自然管不着,只是又把王太太罵了一番,只是那王夫人也改口了,說既然不是太太所為,便是胎裏帶來的寶貝!把寶二爺看得金珠豆子似的,直說將來有大造化。”
紫苑也嘲笑道:“太太,還有更好笑的呢,這什麼天大的造化,說出去都笑死人了。寶二爺周歲時,二舅老爺為了試他將來的志向,便將世上所有的東西擺了無數叫他抓,誰知他一概不取,伸手只把些脂粉釵環抓來玩弄,可把二舅老爺氣壞了,直罵他酒色之徒。”
賈寶玉聽紫蘇紫苑繪聲繪色描述當時的情形,不由得笑了。
過了年,林如海的任命便下來了,吏部左侍郎,出乎眾人意料的高。這官相比巡鹽御史只是升了一級,可是京官原本就比地方官員要高級多了,而且吏部又是六部之首,算起來真是極大的好處,暗地裏不知道多少人紅了眼,而且明眼人都知道,這吏部尚書原是林如海的座師,已過了耳順之年,眼看着過不了幾載就要告老了,此時聖人提拔林如海為這個左侍郎,便更顯得有些深意了。
因着回京又加上升遷,倒是不好不宴賓客,林如海秉持一切請示領導的主意,得到批示后,林家倒是熱熱鬧鬧辦了一場,緊接着又是賈珠的婚事,之後賈璉年紀雖小,亦如原著娶了王熙鳳。
如今賈敏已經看開了,也不糾結於紅樓夢,倒是熱熱鬧鬧去吃酒,李紈和王熙鳳如今都是花骨朵一般,一個溫潤可愛,一個明艷動人,看得賈敏都覺得自己老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