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回到家,耀祖已經睡著了。顏佳樂的手剛被放開就低着頭說了句“我去給老爺燒洗澡水”,就去了廚房。
卧室里放了兩張床,都是在稻草上面鋪了一張涼席。
不同的是其中一張床有蚊帳,而另一張床沒有蚊帳還斷了兩根床梁,用幾塊殘缺的磚石支撐着,凹凸不平。兩個孩子與顏佳樂一起睡那張爛床。
那張床原本是他睡的,因為他太胖把床壓垮了,後來換給了他們三個。
戚圳輕輕把孩子放在那張帶有蚊帳的好床上,對跟在身後偷偷打量他的光宗說:“今後你們睡這張床。”
光宗沒再像最初那麼驚愕了,只是點點頭躲在角落,像看外星生物似的監視戚圳的一舉一動。
戚圳打了水給耀祖擦臉,把她脖子上那一圈黑黑的“項圈”給擦了,細心地把每根手指都擦了,還給小朋友脫了外衣。用蒲扇把蚊帳里的蚊子趕了出去。
戚圳當然知道那個小傢伙時刻在提防他,他有條不紊做完這一切,才回頭對光宗招招手。
光宗走過去,怯怯地叫了一聲:“父親。”
“你好像不是很喜歡我?”戚圳生怕自己嚇着孩子,說話的時候故意咧着嘴笑。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長得凶神惡煞,笑起來格外不懷好意。
光宗打了個冷噤:“沒有,爹爹教了,小宗要尊敬父親。”
“你別怕。”戚圳蹲下來,使自己看起來不那麼高高在上,“以前是我不好,以後我不會再凶你們,我會好好掙錢讓你們過好日子的。”
這話,三歲小孩子明顯是不信的。但光宗還是很給面子的沒有拆穿,問他:“我們包括爹爹嗎?”
“當然。”戚圳想,那個像啞巴一樣單薄的少年,是他的大恩人啊,“以後我會好好對他的。”
“每天都可以吃飽飽嗎?”小孩動搖了。
“嗯,還有肉吃。”
“我不要有肉吃。”小孩搖搖頭,“只要父親不再打爹爹,光宗不僅可以帶妹妹,還會洗衣做飯給父親捶腿。”
戚圳揉揉光宗的頭,真是懂事得讓人心疼,原主以前是個多垃圾的惡霸啊。
戚圳指着桌上的油燈說:“我對着燈火發誓,以後再也不欺負顏佳樂,絕不動他一根手指頭,不罵他不讓他幹活,還會對你們好。”
光宗波光瀲灧的大眼睛在燈光下撲閃撲閃的,彷彿不認識這個凶神惡煞的大胖子了。
“拉鉤?”戚圳說。
光宗傻乎乎地伸出小拇指勾住戚圳的小指頭。
“老爺,洗澡水燒好了。”顏佳樂站在門口,那憨憨的表情,簡直跟光宗如出一轍。
戚圳愉快地站起身:“走,洗澡!”
顏佳樂已經把洗澡水兌好了,冷熱適中。因為不想浪費柴火,所以只燒了一鍋水,給光宗留了一點熱水,他打算一會兒自己洗冷水。
戚圳把鍋里剩下的熱水都盛了出來,兌上冷水,滿滿一大桶。又拿了一個桶,全裝上冷水,拎着兩個桶往院子裏去。
“你和光宗洗一個桶,行不行?”
顏佳樂為難地點點頭,他怕光宗洗了冷水會着涼,但又不敢說,只想着一會兒稍微給光宗擦擦身子應該不礙事。
戚圳一手一個桶,分別放到院子兩個角落,即使有月光,在一個院子裏洗澡也看不清楚對方。
沒想到自己和光宗那桶水是熱的,顏佳樂感覺自己一天都像在做夢似的。
光宗看見顏佳樂背上觸目驚心的鞭痕,帶着哭腔把戚圳先前在屋裏跟他說的話向顏佳樂和盤托出:“父親說他以後不會再打你了,還會掙錢養家。”
顏佳樂不敢高興得太早,雖然當時葉管家找上門戚圳把自己擋在身後,好像還替他們擋了一鞭,晚餐只喝了湯把米飯都讓給他們吃了,回家的時候牽了他的手……
一切想來都像在雲端,遲遲落不下來。
一個人怎麼會突然轉性?難道因為他死而復生?或是,等他放鬆警惕,然後……
戚圳不知道顏佳樂在想什麼,只是快速沖了個涼,換了身乾淨的衣裳,從空間裏拿出一些傷葯,他還記得顏佳樂被頭髮擋住的滿臉的傷。
顏佳樂傻乎乎地站在有蚊帳的床前,做賊似的問光宗:“他真的把這張床讓給我們了?還是說他想讓耀祖跟他一起睡?”
“……”光宗被問懵了,他記得戚圳好像說得是這張床以後給他們睡了?但是被顏佳樂這麼一問,也懷疑自己記錯了。
顏佳樂瘦瘦小小的拳頭捏緊了,這個禽獸,真敢對耀祖做出什麼,自己一定要跟他拚命!
戚圳擦着後腦勺沾上的水拿着一瓶傷葯,看見少年握緊了拳頭站在床前渾身發抖,傻乎乎的樣子不知道在想什麼。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受驚地打了個顫,轉身一臉驚駭地看着他。
“怎麼了?”戚圳的話還沒落下,就被少年狠狠推了一下。
少年只到自己的肩膀,戚圳又高又胖像座山似的巋然不動。
顏佳樂只是下意識地想再推戚圳一次,只因為腦子裏全是那種可怕的想法,誰讓戚圳突然轉了性,對耀祖那麼親近。
耀祖才三歲啊。
戚圳沒反應過來少年這是什麼操作,拿着藥瓶的手僵在原地,見到少年的臉上一副誠惶誠恐之色,光宗反應極快,撲過來抱住戚圳的腿,大喊:“爹爹快跑!!”
少年一拔腿,就被戚圳一把拎起來,拖着腿部掛件把少年丟在爛床上:“去哪?”
顏佳樂眼眶紅紅,縮成一團,往角落裏躲。
光宗死死抱住戚圳的腿,先哭起來:“父親不要打爹爹,不要打爹爹……”
這倆小孩防自己像防賊似的,戚圳頭疼地搖搖頭,嗤笑道:“誰說我要打他?我看起來就這麼像土匪?”
“顏佳樂。”要不是聽劍靈提起,戚圳記憶中還不知道這少年叫這麼可愛的名字,原主以前都是叫對方“丑狗、賤奴”之類的。戚圳叫了少年一聲,拍拍自己面前的涼席,“過來。”
顏佳樂提心弔膽的,他大概是瘋了才會想推戚圳第二次,本以為會被拳腳相加,沒想到對方說不打他。
他怯怯地挪到戚圳跟前,不敢看戚圳,抱着膝蓋,薄薄的裏衣印出背上瘦瘦的脊樑:“老爺…我不是故意的…”
一隻溫熱的手撫上他的臉龐,帶着一股淡雅的沁人心脾的香味。
“抬頭,我看看。”戚圳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不是生硬的命令語氣,反而帶着不可抑制的溫柔。
少年本能地服從,乖乖地抬起頭望着那張又怕又恨的臉。
藉著油燈,戚圳抹開少年亂糟糟的長發,除了嘴角顴骨裂開的口子,額角接近太陽穴的位置被人刺了一個“奴”字,墨跡很深,怪不得這個少年一天天都披頭散髮,原來是為了遮住這個字。
少年的臉只有巴掌大小,五官精緻,眼瞼下一圈疲倦的青黑色,望向他的眼神像條可憐巴巴的小狗。
冰冰涼涼的藥膏抹在少年的傷口處,戚圳淡淡溫柔的嗓音在耳邊迴響:“這葯起效很快的,睡一覺傷口就癒合了,別用手撓,也別沾枕頭上了。”
戚圳的指腹輕輕柔柔,身上是少年從沒聞過的沉木香味,跟在賭坊妓|院沾染的刺鼻的味道天壤之別,讓人莫名心安。
戚圳擦完了葯,把少年的頭髮往耳後別了別:“把衣服脫了。”
“……”顏佳樂眼底陡然生出一絲恐懼,雖說他名義上是戚圳的通房,但是戚圳不好男色,從來就沒碰過他。
戚圳看到了顏佳樂的反應,意識到自己被當做流氓了,忙不迭道:“今天你不是挨了一鞭子嗎?這藥效果不錯的,我、我不碰你。”
他像被蒸熟了似的,臉色發燙,把葯放在涼席上:“你要是能夠到,你也可以自己塗。”
不管是真塗藥還是別的什麼,這一天遲早回來。李海蓮教過他,要逆來順受,這是命。顏佳樂轉過身,視死如歸地緩緩閉上眼,把薄薄的一層衣衫褪去。
少年薄薄的背脊一覽無餘,一條鞭痕劃過瘦弱的蝴蝶骨,顯得少年愈發的骨瘦如柴。
顏佳樂背對着戚圳,死死地閉着眼,心裏說不出的難受滋味,突然感覺傷口一陣清涼。
“好了。”戚圳像被鞭子抽着十分迅速地把藥膏抹在傷口上,順便把衣衫給少年披上。又看向“腿部掛件”,抖了抖腿:“睡前尿尿了嗎?會不會尿床啊?”
“我才不會尿床!”光宗一道煙似的溜上了帶蚊帳的床,他從來沒見過父親對他的小爹爹那麼溫柔,都看傻了。
戚圳看向顏佳樂:“你……”
顏佳樂扯了扯衣衫,轉過身,腦子懵懵的:“我尿過了。”
“噗。”戚圳淺笑一下,揉揉少年的頭:“你還不過去?要跟我睡啊?”
少年臊得耳根都紅了,連忙跑下床去了有蚊帳的那邊。
戚圳捲起爛床上的涼席:“屋裏太熱,我去院裏打個地鋪,你們早點休息。燈就點着吧,免得起夜的時候摔了。”
卧室的門被帶上,顏佳樂枕着胳膊,看向燈芯跳動的小火苗心底一片熨帖,點着燈睡覺是他從來都不敢想的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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