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木屋
“很高的點數,但我想有必要提醒你,靈感太高不是什麼好現象,這與藝術容易讓人陷入瘋狂是同樣的道理。”KP提醒說。
他撐住權杖,沒有五官的面容上又咧開帶有弧度的縫隙:“請投骰子。”
沈凜撥動眼前的骰子,兩個黑白相間的骰子飛速轉動,最終停下來,一個00,一個3。
“3點,”沈凜也很意外,“大成功。”
KP舞弄了下手杖,對着沈凜十分紳士地鞠了一躬:“非常幸運,那麼現在——”
眼前濃霧逐漸散開,密林清清楚楚地映入眼帘,高低交錯的樹木,爬滿根部的青苔,和空氣里輕輕鳴叫着的不知名的昆蟲的聲音都無與倫比得清晰。
天色已經黯了下來,他們不知不覺在這片林子裏探索了近五個小時。
藉著所剩無幾的天光,沈凜清楚地看到遠處密林里有一座木屋。
那間木屋不大,而且結構簡單,但在薄霧還未完全散去的日夜分野的時刻,顯得格外扭曲又詭異。
一看就是個不能隨便闖入的地方。
就在這時,懷錶發出輕響,“啪”的一聲,沈凜打開表蓋,白色錶盤上黑色錶針指向下午四點的位置,估算了下回去的時間,他關上鬧鈴,將懷錶放回褲子口袋,對晏修一說:“先回去吧,和大家交換一下今天的線索。”
晏修一點頭,和沈凜一起給這間木屋做下一個標記,方便他們第二天再來探索。
兩人沿着一路的標記很快走回營地,此時將近七點,灌木林一組已經回來了,正在試圖點燃篝火。
弗洛伊沖他們直招手,抱着一個擠壓變形的鐵盆飛奔過來,興奮地說:“我們在島上發現了一小片水窪,裏面是淡水!應該是降雨聚集起來的,有水我們就能活下去了。”
沈凜聞言也高興地笑了起來,舉起弗洛伊用衝到岸邊的鐵盆接來的水喝了一口,口乾舌燥的感覺頓時消散,他十分清爽地感慨了一聲活着真好。
晏修一接過也喝了一口,他放下兜起來的襯衫下擺,亮出一堆野果,對他們說:“林子裏的,不確定能不能吃,它——那東西建議過個生物學。”
被叫做那東西的KP:“……”
沈凜說:“我和費爾頓(晏修一)的點數都不高,你們有人點了生物學嗎?”
“我,我點了,我的點大多都在知識方面。”弗洛伊餓得前胸貼後背,迫不及待地說,“我要進行生物學檢定。”
65/55,成功。
KP:“這些果子是尋常的野果,沒什麼特殊的地方,可以食用。”
聽到KP這句話,幾人都長出口氣,有的吃總比餓死強,晏修一給他們分了果子。
沈凜吃了一個,五官都皺了起來,他從來沒吃過這種東西,難吃到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
——寧願餓死。
大少爺的靈魂發出了聲音。
但是,幾秒后,他還是忍住了所有的不滿,將分到的幾個野果吞進肚子。
他得有足夠的體力。
他們趁着天色還沒完全暗下來,盡量把自己的營地搭建得安全一點,誰也不知道夜晚降臨的時候會發生什麼。
晚上七點,晏修一點燃了篝火,弗洛伊啃着酸澀的野果擔憂地問:“娜娜他們怎麼還沒回來?海岸線這邊應該是最早回來的。”
海潮聲在夜晚總是比白天顯得更為清晰,海平線延伸到無限遠的地方,天地變得模糊不清,暖橘色的光芒越來越黯淡,星辰即將升起,大地即將沉睡。這樣界限模糊的黃昏時刻,很容易讓人胡思亂想。
“我去找找。”晏修一在篝火里分出一支火把,率先站了起來,但他很快就停下動作,抬頭看向不遠處。
兩個人影被黯淡的快要熄滅的暮光推着一路向前,弗洛伊低呼一聲:“他們回來了!”
“我們找到了一個東西!耽擱了一會兒。”拜爾氣喘吁吁地癱坐在篝火旁,沈凜遞過去兩個野果,拜爾腦子都不過直接塞進嘴裏啃了起來,酸得五官扭曲。
沈凜哈哈大笑。
拜爾露出委屈的表情,隨後想到了什麼,說:“我花了些時間想弄清那是什麼,但失敗了。”
“誰讓你非要當場解讀,還要拉我一起下水。”娜娜抱怨地坐在旁邊,她拿出一個羊皮捲軸,攤開在眾人面前,“就是這個,上面是看不懂的圖案和文字,KP說需要過一個困難的神秘學檢定,我們這兒有比較高的神秘學嗎?”
眾人目光落在弗洛伊臉上,弗洛伊聳了聳肩,遺憾地說:“我只有神秘學點數不高,20點。”
“我也只有20點。”
“困難檢定是什麼?”
“屬性減一半再做檢定。”
“那就是10。”
“投出10以下的數字太困難了,而且大失敗的點數被放寬了,只要投擲到80點以上就會算作大失敗。”
眾人沉默。
經過這一下午探索,他們都弄懂了這個遊戲的玩法,不得不重視起這個點數的作用。
“我們都失敗了。”拜爾垂頭喪氣地說,“失敗的代價是我們必須花費五個小時去解讀這些玩意,而且是白耗。”
“是的,這一下午就盯着這張羊皮捲軸,”娜娜又瞪了一眼拜爾,“可饒是這樣我也一個字都沒記住,比醫生寫的病例還難理解。”
“你這個比喻非常到位,醫學無國界,這話不假。”
眾人齊聲笑了起來。
“你們是在哪裏發現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沈凜只能藉著篝火的光芒查看羊皮卷上的內容。
上面是非常神秘的文字,雖然看不懂,但能從一筆一劃中感受到它的古老和神秘,細碎的幾乎連成了一條長帶的文字環繞分佈在一顆巨大的卵周圍,最上面有三個字體稍微大了一圈的詞彙,他不確定這是三個詞彙,還是被拆出來的三個單獨的字。
……完全不懂,甚至看不出來這是哪裏的文字。
“我們的人設是大學生吧?”拜爾面無表情地說,“KP說得沒錯,人設和生活經歷有關,真實反映了我逃課睡覺泡網吧的大學生活。”
“沒有談戀愛?”
“跟誰談?舍友嗎?”
眾人看拜爾的眼神瞬間變得非常微妙。
拜爾咳了咳,說:“言歸正傳,這張羊皮卷是在海島背面那片海灘發現的,可能是被他的主人不小心弄丟的,他的邊角勾在灌木叢的邊緣。除了這個,我們在一塊礁石上發現了血跡,應該有人在那裏做了臨時包紮,有布料的碎片殘留。我們做了個成功的檢定,發現這是由超細羊毛紡織出來的布料,而且其中混雜着青金石粉末,這在這個世界是非常昂貴的材料!能穿得起他的人即便是在貴族裏也很稀有。”
“一定是多倫納!”娜娜肯定地說,“他穿的就是這件衣服!”
“他還活着!”弗洛伊興緻勃勃地說,但很快又冷靜下來,“但是他能去哪兒?”
沈凜問:“能根據現場的血跡追蹤他嗎?或者詳細描述一下海灘上的出血量和血跡的形狀,也許能判斷出他受傷的輕重,從而找到他可能隱藏的地方。”他頓了頓,又說,“如果想在這裏生存下去,不能離開海灘太遠。”
“我不行,我過不了醫學。”娜娜說。
於是,其餘人把目光投向這裏的醫學生休文。
休文從始至終沒有說過話,他一直顯得格格不入,似乎覺得自己的身份“尊貴”,哪怕是進入了一場玩命的遊戲也不應該和他們這些未成年、網癮青年、書獃子、家庭主婦和沉默寡言的危險分子融為一體。
他一直在思考如何能從這場荒誕的遊戲脫離出去,而不是跟着這群愣頭青在這裏鬼打鬼鬧。他到現在還是不願意相信,自己遇到了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
沈凜不是不能理解他,他父母也是這種自以為有一套完整的世界觀而對自己所堅信的事物非常固執的人,除非某一天天真的塌下來,他們堅不可摧的意識世界才有可能被撼動,掉下一小塊微不足道的牆灰。
這種傾向在所謂的精英人群里格外根深蒂固。
而沈凜,早就習慣了和這種人打交道。
在沉默中,沈凜說:“今晚大家輪流值守,明天再深入調查,我和費爾頓打算去林中的小屋查看,休文和弗洛伊你們的醫學和知識點數比較高,結伴去海灘那塊礁石那邊試試能不能追蹤到多倫納的行蹤,娜娜你和拜爾向西側海灘探索過去,那邊礁石比較多,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一些游輪的殘肢,我們得想辦法弄些吃的和用的,野果子頂不了飢餓,而我們需要有足夠的體力。”
他的指令下達得簡單明了,分配非常合理。眾人都點了點頭,休文站了起來,離開團隊,獨自往海灘邊的礁石走去。
他在那裏畫了一個大大的SOS,把自己的衣服塗抹上顏色鮮艷的果醬高高地掛成一面求救的旗幟。
在他的意識里,他們在不知不覺中被一群無聊至極的“危險分子”綁過來做什麼惡趣味的遊戲,現在一定有人用無人機拍攝下他們慌亂驚恐的畫面從而取悅自己。他希望能有正義的飛機或者船隻路過,把他們救回去。
“休文,”沈凜叫住他:“這個遊戲賦予了我們每個人不同的能力,我們有各自擅長的領域,強調團隊合作,而擅長醫療的你是必不可少的一份子。認清事實這個道理,我從十歲就明白了。”
休文惱怒地低吼一聲:“不用你廢話。”
“嘖。”拜爾不爽地咋舌。
沈凜無所謂休文傲慢的態度,認清事實這個道理不是別人教給他的,而是經過事實殘忍的鞭笞才讓他慢慢接受。
誰也不是誰的人生導師,生存才是。
“行了,”沈凜輕輕擊掌引起眾人的注意,“我們排一下今晚的值夜表,盡量保證每一分鐘都有人保持清醒,誰也說不準會不會在睡夢中被海浪淹沒了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