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遊戲

第 2 章·遊戲

晏修一眉頭一挑。

沈凜見狀,好像自己藏了整個青春期最見不得人的秘密被人發現了一樣,臉紅到了耳根,從晏修一手裏把書籤搶了回來。

“別亂動別人東西。”沈凜手忙腳亂地把書和書籤全都塞回去,他抱住書包,警惕地盯着晏修一。

晏修一被他這副倉鼠樣子笑到,冷硬的五官稍一舒展,好看得不像話。

沈凜別過眼,胃裏又開始擰痛,他臉色蒼白地在書包里翻着,找出要給晏修一的偽裝,說:“餐車在9號,你別亂說話,去買了吃的就回來。”

“你生病了,”晏修一聲音低沉,“應該治療。”

沈凜沉默,他的胃藥吃完了,那是種特殊的藥物,是他母親從國外帶回來的。

晏修一在口袋裏摸索了一陣,拿出兩塊獨立包裝的餅乾,只有半個指節那麼大,他遞給沈凜說:“你先墊墊肚子,我很快回來。”

沈凜沒接。

晏修一聲音陡然變冷:“聽話。”

他一愣,心想這人怎麼敢用這種語氣和自己說話?但他神色兇狠,聲音又冷冰冰的,沈凜咬了咬牙,從他手裏接過。

這餅乾一看就是擺在商店外給客人等位時磕牙用的小零食,他攥在手裏,仍是禮貌地對晏修一說:“謝謝。”

“我很快回來。”晏修一又重複了一遍,他換好衣服后把羽絨服蓋在沈凜身上,又溫柔地拍了拍沈凜的頭,推門出去。

等他走了,沈凜盯着餅乾看了一會兒,是個不知名的牌子,原材料非常廉價,落在某女士那兒是碰都不讓他碰的三無產品。

沈凜:“……”

他想試試。

他把餅乾拆了,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奶香味在唇齒間散開,沈凜眼眶發熱,三兩口把餅乾吃乾淨。

還有一塊。

沈凜:“……”

沈凜沉默,不受控制地拆開餅乾吃了,嗓音沙啞地嘟囔道:“太虧了……那人吃了我一千多塊錢呢……就這破餅乾想收買我……”

他感覺頭頂還有男人輕撫時留下來的溫度。

沈凜吸了吸發紅的鼻子,窩回床上,羽絨服太過溫暖,身體太過疲憊,他眼前漸漸沉入黑暗,沒多久又睡著了。

再醒來時,他發現自己正睡在溫暖的懷抱。火車轟隆隆的聲音響着,陽光從破舊窗帘的縫隙中鑽出一道道筆直的線,空氣里有粥的香氣。

他身體僵硬,緩緩抬頭,看到一個生出了些胡茬的下巴,那人安靜睡着的時候,像是個落魄的王子,五官英俊深沉,身上有種讓人難以捉摸的神秘氣質。

……但現在的問題是他怎麼會睡在這人懷裏?!

“醒了?”就在這時,頭頂傳來低沉的鼻音,沈凜見他神色自然,自己再矯情反而顯得異常奇怪,他敷衍地支吾應上一聲,壓下內心的驚濤駭浪,神色平靜。

晏修一鬆開懷抱,坐了起來,他個子高,微低着頭,半邊身子掛在床沿,長腿稍微一放撐在地上,顏色很淺很冷的瞳看向沈凜。

“昨晚你睡著了,叫不醒,又冷得厲害。”

沈凜:“噢。”

晏修一:“起來喝點粥。”

他搖了搖頭:“要先刷牙。”

“少爺脾氣。”晏修一嗤笑一聲。

晏修一等他洗漱好,給他盛了一碗白粥,沈凜只喝了一口就一臉滿足幸福地說:“這個粥好好喝。”

晏修一笑了笑:“米飯不是很好,在水裏泡發了一會兒。”

“你很懂做飯。”沈凜稀奇地說,“電飯鍋哪來的?”

晏修一:“還可以,隔壁阿姨借的,我說我弟弟病了。”

沈凜:“噢。”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晏修一問:“你還沒成年吧,怎麼去那麼遠的地方?離家出走?”

沈凜喝粥的動作一頓,大大方方地承認:“我是去朝聖的。”

“朝聖?”晏修一疑惑地看着他,“年輕人的遊戲?”

沈凜沒回他,反問道:“你呢?你昨晚說一定要坐上這輛火車,為什麼?”

晏修一沉默下來,他坐在對面的床鋪,窗帘被拉開一半,一半陽光照進來,在晏修一的臉上灑下一半光明,另一半藏在窗帘的陰影下,這讓他身上那種神秘的氣質越發突出,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故事。

“我不記得了,”晏修一突然說,“失去了一些記憶,我本來是當兵的,後來退役了,退役前的一段記憶都沒了。”

“選擇性失憶症?”沈凜一本正經地胡亂瞎猜,“這是PTSD的一種常見癥狀,人總是會下意識地避開傷痛。你應該是在伍的時候遇到了什麼事情,失戀?肯定不是,當兵跟誰談啊……戰友去世?重大疾病打擊?還是……”他神秘兮兮地問,“權力鬥爭?”

晏修一被他逗笑了:“你想像力真好。”

沈凜:“……”這話聽着就不像是什麼讚美。

他放下碗,長長吁出一口氣:“能失憶挺好,有時候我也想失憶,認不得所有人,很多人帶來的煩惱就都沒有了,不用偽裝自己,也不用強迫迎合。可惜我腦子好,又過目不忘,什麼東西都記得清清楚楚。”

“自戀。”

“真的,”沈凜不服氣地說,“國內清華北大隨便我挑。”

晏修一意外又羨慕地看着他:“厲害,我不會念書。”

“死記硬背誰不會……”被那麼真誠的目光看着,沈凜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他從包里翻出一張宣傳單,攤開給晏修一看。

這是一張學校社團製作的宣傳海報,A4大小,寫滿了大大小小的文字,沈凜介紹道:“我們現在坐的這班火車要沿着世界上最長的鐵路前進,這條鐵路是19世紀建造的,全長九千多公里,它跨越了地球周常的1/4,將從城市行駛進草原、針葉林,跨越山脈、叢林、雪原,又回到城市,彷彿寓意着旅途有着周而復始的起點和終點,但沿路的風景卻是千變萬化的,很多人都把它當成一條尋找心靈平靜的朝聖之路。算下時間,我們現在應該到草原了,你看——”

沈凜站起來走到窗邊,嘩啦一聲,把半開的窗帘拉到底:“這個草原是有名的——等等!等等等等——”他嗓音陡然拔高,驚悚地看着窗外的世界。

那是一望無際的漆黑,浮遊在暗黑里的發光動植物成了這片昏沉世界裏散亂分佈着的光源,藉著這些零星的細微光芒,能依稀看清遊盪着的魚群和蟄伏在黑暗裏的、龐大的海洋生物。

火車依然在轟鳴,一門之隔外,有人在用方言語速極快地打着電話,抑揚頓挫的音調切切實實地紮根在現實世界。

沈凜揉了下眼睛,再次看向窗外。

一群發光的水母成群結隊地遊盪過來,照亮了眼前的虛幻世界,飄蕩在沉沉綠色中的海植招搖着肥厚的葉片,五彩斑斕的魚群在奇形怪狀的礁石之中穿梭往複。

遠處,像是有一座沉積在海底深處的巨大宮殿,只能在光芒閃過的一瞬出現難以描述的一個邊角,那是幾根一直要延伸到穹頂的巨大石柱,其中混亂地填滿了厚重的綠色泥沼,只是看了一眼,心臟就開始不由自主地劇烈跳動,好像泥沼的背後隱藏着什麼令人不敢直視的詭秘。

沈凜震驚得無以復加。

晏修一問:“這條鐵路有海底隧道?”

沈凜像是個木偶,僵硬地搖了搖頭:“沒有。”

晏修一蹙眉:“那這是?”

“即使有,也不會是這麼深的海底隧道,你看到剛才藏在礁石里的那條魚了嗎?那是鮟鱇魚,生長在海底層!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晏修一:“……”

晏修一腦子一片混亂:“我沒法理解現在這個情況。”

沈凜在消化眼前的事實:“我也沒法,但是得想辦法。”他拿出手機,屏幕上信號歸零,電量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下跌,他擼開袖子,看向手錶錶盤,時針、分針和秒針都在用常人無法理解的迅速飛快轉動,“砰”的一聲脆響,硬度僅次於金剛石的藍寶石表面在沒有承受任何外力的情況下碎出一道道蛛網紋,碎渣竟然逆重力飄蕩了起來!

“卧槽。”沈凜覺得自己學了這麼些年的科學簡直是白學了。

“你看。”晏修一突然喊他。

沈凜聞聲看向窗外,有什麼東西在黑沉沉的海洋世界中遊盪過來,像是一團沒有實體的、快要融化在海水中的泥漿,在靠得稍微近點的時候,才隱約能看清它觸手一樣的輪廓,還沒等沈凜仔細辨認那玩意到底是什麼時,它就猛地撞在車窗玻璃上,吸盤緊緊扣住,將整輛火車向上拉扯,把這條足有十九節車廂的火車跟玩泥巴一樣高高地拋飛出去。

那一瞬間,沈凜彷彿聽到了來自海洋深處的聲音,他不確定那是否真的是聲音,只是暫時給予了它這麼一個定義,它清晰地響徹在腦海里,伴隨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它在說——

“歡迎來到審判者的遊戲房間,我將給予你們生的機會。”

意識就此漸漸模糊。

=

孤島上,海浪聲清晰可聞,大地震顫。

一張放着N個骰子的桌子旁圍坐着六個人。

面前的規則卡上明確寫着:

歡迎來到運氣至上主義的遊戲房間,遊戲規則如下:

1、骰子決定一切,包括你的初始屬性;

2、自由世界,請隨意探索;

3、要麼逃離這裏,要麼死。

沈凜再睜開眼時,就出現了這樣一幅畫面,包括他在內的六個人全都是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

他覺得這趟旅程糟糕透頂,但讓他安心的是,火車上偶然遇見的陌生人——晏修一,也在這六人之列。

“那個……”在詭異的沉默持續了一段時間之後,坐在沈凜對面的戴着眼鏡的男人小聲問,“有人知道發生什麼了嗎?現在是什麼情況?”

沒人吭聲,因為沒人知道現在是怎麼回事。

直到有人再次出聲打破了沉默。

“你猜。”

沈凜:“………………”

兄弟,你這不是皮,你這是討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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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來到運氣至上主義的遊戲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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