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神秘女士(周一求推薦票)
暗紅色的光芒閃爍,掩映得一片灰白霧氣更加虛幻迷濛。在神秘而顯得有些詭異的虛空之中,路曜睜開了雙眼。
他褐色的雙眸有些渾濁,眼睛有些乾澀,帶着些血絲,彷彿幾夜未睡,又好像仍在夢中,視線模糊,記憶也極度混亂。
啊...頭疼...我遭遇了什麼?...這光芒...血之石?你這傢伙,賣什麼關子...
各種思緒紛亂地在路曜的頭腦里交織,使他逐漸明晰了自己的經歷和當下的處境。他剛剛似乎遭遇了刺殺,一幫波斯歹徒混進了商隊,用一條無辜的狗完成了連血之石都沒有防備的刺殺。
但令路曜不解的是,他創立了隱秘的執劍者組織,以他對這種程度的爆炸的了解,距離那條狗距離非常近的自己應該已經死了。這種奇怪的狀態...是血之石救了自己?
路曜心裏一沉,心思複雜了不少。他對血之石這個來歷神秘的傢伙一直頗為忌憚,但幾次的“合作”證明了至少這傢伙還在乎路曜的安危,在這個層面上,姑且可以把它視為自己的某種“後路”。
可這仍然不能解釋路曜目前的狀態,兩年的“合作”讓路曜和血之石有了一些默契,他模糊的感覺里,屬於那傢伙的信號並不在此地。
血之石失蹤了!
或者說,“失蹤”的,是他自己!
驟然間,路曜感到了短暫但極其強烈的恐慌。他連忙起身,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四下打量矇著灰白迷濛霧氣的周圍,尋找着自己所處的位置,並思考脫身的辦法。
之前在塞格德被那條白色的巨蛇襲擊的經歷告訴路曜,凡出現一個難以理解的困境,其中必然有解決的辦法和離開的通道。
一個秘境或陷阱必然有一個出口,一個連接陰謀陷阱的主人的通道!
果然,片刻以後,那霧氣逐漸不再濃郁到完全讓人難以辨認,漸漸顯露面貌的星星點點的閃爍星辰鑲嵌在如柔軟細膩的絲綢夜幕上,讓路曜心底的一絲焦躁也消散不見。這美麗的夜幕讓他想要用七神教會的祈禱姿勢讚美夜神,但想到自己所處的困境,他理智地放棄了這個想法,只是警惕地留意着任何異常的變化。
濃郁霧氣和夜色掩映下,嘩啦啦的水聲偶爾安靜傳來,路曜直覺這裏是某地的河邊,雖然這裏安靜得讓人心裏有些發毛。
極目遠眺,順着水聲的源頭,路曜的目光發現了這條“河流”的遠方,赫然有些熟悉。這河流河面寬闊,水流平穩,逆着水流的上游,隱藏在霧氣之中的輪廓,勾勒出了一個更加寬闊平穩的水域,和一座以羅馬標準也頗為宏偉的高大堤壩。
“塞格德?”路曜無聲自語。儘管他無法理解剛剛還在達契亞直屬領地的他怎麼此刻在王都塞格德,但那寬闊的水庫、高聳的堤壩令人印象深刻,他絕對不會認錯。
在王國,因人們普遍相信河流、湖泊和海洋的神聖屬性,認為這屬於最初的神靈,七神之初的天神的領域,因此,與河流有關的守衛、修繕和施工都被交給了七神教會的祭司們。當然,醉心於聖典和祭祀的大祭司們不會真的親自插手簡單的河道整修和防洪抗旱,他們通常把這些工作交給依附於教會的自己的部屬。
剛剛路曜正出神凝視河流,此時才發現,自己身周還籠罩着那種熟悉的暗紅色光芒,儘管那變得十分稀薄,不仔細查看已經無法分辨。難道,血之石還在附近?它利用某種辦法幫我擺脫了困境,自身也嚴重受損,導致被迫隱去身形?
想到這裏,他越發確定血之石很可能在附近,也對四周空無一人的現狀十分焦急,竟顧自低語“喂,你在附近嗎?”
“你是在找血之石嗎?”一聲帶着些滄桑的女性聲音突兀出現在路曜身後,讓他着實嚇了一跳,本能回縮身體,全身都呈現高度防禦性的姿勢。“你是誰?”他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提高了幾分聲音,問剛剛出聲的女子。
血之石的表現太過於異常,在塞格德上流社會已經不是秘密,有不少人都知道與阿提拉交好的路曜有某件非常特殊的器物,能夠實現詭異的效果,因此儘管他對女子直接說出血之石的名字有些意外,但仍舊沒有慌張。
那傢伙的水深到我都看不透,你知道它的名字又有什麼用?路曜暗自好笑。
正分神思索,警惕地打量身後的路曜發現霧氣漸漸消散,從中走出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她頭髮雜亂卻不顯骯髒,身披簡樸亞麻兜帽長袍,眼神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路曜。
是她...路曜見過這名中年女子,在塞格德最顯赫尊貴的兩座城堡之一里。畢竟,他逗留塞格德時曾長期住在教會,對裏面的人不說全部認識,臉熟還是做得到的。
她是教會最神秘的幾位女性大祭司之一,在人前幾乎從未露面,更從未主持過教會的大彌撒,因此不像其他大祭司一樣為人所熟知。
雖然幾十年前塞格德建城、王國初創時,大王魯嘉曾強力推動通過了平等法令,王國內還是存在較為嚴重的性別歧視。即使是在法令執行最嚴格的七神教會,二十年間有據可考的女性大祭司數量一隻手就數得過來,因此路曜對這位有過偶遇的一面之緣的神秘女士有些印象。
這個女人為什麼會知道血之石的名字?她會是這個秘境和謎題的主人嗎?她究竟想做什麼?一連串的問題如風暴一樣席捲了路曜的心思,直到這被已走近至他身邊的神秘女士的話語打斷。
“路曜,虛假的再真實,也終究只是虛擬。但如夢境一樣的虛幻就一定不真實嗎?你覺得此刻我們在哪裏?”女人淺淺微笑,帶起幾縷皺紋,稍稍破壞了這笑容本身的魅力。“...所以,這是夢境,對嗎?你製造了這個夢境?”路曜沉穩說出自己的結論。而女人只是笑笑,並未承認,也沒有否認。
話音剛落,路曜的心裏就一陣煩躁,他內心裏因遭遇刺殺死裏逃生的憤懣和驚懼,在此刻似乎因女人的笑而不語而被點燃。他不再客氣,質問這明顯是陰謀家的女人,“你想要做什麼?為什麼要勾結波斯人行刺我?我們並無仇恨,你為什麼要害我?”
“很顯然,你被表面的情緒蒙蔽了雙眼和頭腦。說實話,我很好奇神為什麼會選擇你。”女人收斂笑容,但並未回答對方的質問,“這是一次完美的刺殺,它利用了你對熟悉事物的熟悉放鬆警惕,利用了一個古老邪惡的血肉祭祀儀式,而儀式的祭品只不過是一隻註定要死的狗。你在教會待過,你應該知道,記載這一類的邪惡儀式的文書在城堡有專門的存放地點。”
路曜當然知道女人話里的意思是什麼,也知道那些所謂的文書在哪裏。事實上,才剛剛擺脫蒙昧和原始拜偶像的七神信仰並未完全穩定,一些來自民間的偏方、花招和邪惡儀式在早期曾被祭司們廣泛採用。二十年前,國教法令讓這些東西理論上都成了垃圾,但王國內一直有瘋子和狂熱的匈人血統論者試圖尋找和效仿。他保持了沉默。
女人並未在意路曜的反應,繼續自顧自念叨着,“這次行動的原理是祈求和借用了鬼神和自我之神的力量,而恰好,我是教會專職負責與鬼神溝通的高級執事。這種血肉祭祀儀式撬動的七神之力構建了一個不穩定的時空裂隙,這個時空裂隙形成是所謂刺殺成功唯一標誌。
“很顯然,我們的嘗試成功了。狗的死亡掩蓋了你的消失,而被時空裂隙掩蓋隱藏的你與那個血之石分開,是我們行動的最關鍵一步。神說,‘刀劍與持握者須分離’,而離開血之石,你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受寵的寵臣,而血之石也被限制了大多數力量。你們會在我們最關鍵行動開始時保持這個狀態,以免你壞我們的事。當然,現在讓你知道我們的謀划已經沒有關係了。刺殺已經完成,我們的行動已經徹底開始了。”
路曜從發現女人的聲音開始,就沒打算相信她的任何一句話,但有關時空裂隙的話,證實了他的一些猜測。血之石似乎具有一些減低程度的這種能力,至少女人提及的這些,某種程度上是可能發生的。他仍舊保持着沉默,等待着隱有些狂熱神色的女祭司說後面的話。
女人似乎很享受路曜眼神和面色里透露出的驚訝,等待了片刻,才繼續說道:“我們也知道你利用一個陷阱,與裴麗爾那幫妓女搭上了線,獲得了一隻稀有的隱形蟲,而這種蟲子可以迅速而安全地傳遞信息和情報。但這就像凜冽冬風面前徒勞抵抗的枯枝殘葉的搖擺一樣可笑和滑稽,我們的行動已經接近完成,波斯王假如沒有被他那個霧氣里的城市逼瘋,還有理智,就一定會接受塞格德這份大禮。”
“所以你給我展示塞格德和穆列什河,就是在炫耀你們已經完成的邪惡陰謀?”路曜已經有了自己的猜測,只是不知道這些人卑劣和邪惡陰謀的細節,因此也樂於引導這幾乎已經陷入狂熱的癲狂的女人自己將它們和盤托出。
神秘的女人哈哈大笑,笑得眼角皺紋明顯,笑得霧氣又濃郁了幾分。“不。神的話語我們已經知曉,祂的刀劍必將臨於骯髒和罪惡的污穢塞格德。我們利用了塞格德西北郊的一些佈置,用主動犧牲的外線潛藏者和幾條假線索引開了你的執劍者的注意力,並做了局讓你和阿提拉互相誤會,心生嫌隙,然後利用你們彼此部下的猜忌完成了最關鍵的佈置。
“接下來,就是古老而高貴的波斯秘術表演的舞台了。改造過的西北郊水壩能夠以最快速度崩潰,讓波斯長生軍利用老鼠和跳蚤釋放的疾病和瘟疫以最好的狀態繁殖,然後在一周內殺死這座城市所有的人。而只有我們選定的合適的投誠者,才能被給予草藥,在這場災難里活下來。”
路曜曾以為,在經歷了那些戰場上的廝殺后,他可以比兒時更加平靜地接受死亡,接受陰謀。事實上,無數死於他手上的人被捲入了他精心設計的陷阱,而作為執劍者領袖的他曾親手將一個個落入他陷阱里的獵物扼死。
但此刻他發現,他並非不能接受死亡和陰謀,也不是不能容忍針對平民的暴力,甚至有時,他也會認真考慮亞諾什曾提過的對匈人民族而言“更大的利益”,但女祭司的話仍舊衝擊着他的心靈,讓憤怒如烈火一樣灼燒着自己搖搖欲墜的理智。
他不能理解如此老套的勾結波斯叛賣王國的行為為什麼邪惡到會試圖殺死全城百姓,也不理解這本來悲天憫人的教會祭司何以變成了崇拜邪神的人間惡魔,但洶湧而來的憤怒反倒讓他理智。在一次與血之石的探討中,他曾就巨蛇襲擊事件與那傢伙深入交流過,而如今似乎那次探討的結果就可以應用。
女祭司說過,夢境未必不真實,虛幻的是他此刻所處的位置,是女祭司瘋了一樣自曝秘密的挑釁,而真實的是什麼呢?
是她和背後的勢力那滔天的罪惡嗎?或許是,但明顯,這個危險的秘境裏,路曜唯一熟悉的,就是血之石的光芒。
路曜勾起了嘴角,就像女人剛剛做的一樣。他的異常讓正癲狂地讚頌她崇拜的神祇的女人不由得也犯了嘀咕,疑惑的神色爬上臉龐。
“唯一的真實就是這夢境本身。而我是這夢境的主人,不是嗎?”他笑容漸盛,嘴角勾勒就像一個馬戲團的小丑。“我的夢境,當然由我做主。”
話音未落,他右手猛然回抽,似乎從那些霧氣和暗紅光芒交織的地方抽出一樣東西,又好像那裏原本什麼都沒有,只是具象化了某種想像。他從那裏憑空抽出的,是一把鋒利的匕首。
“教會女祭司,我不知你姓名,犯叛國罪,試圖謀害無辜民眾,罪大惡極,當被處死。七神在上,我現在宣判你死刑。你的罪惡,就由我來制裁!”路曜的聲音逐漸莊嚴,彷彿這裏就是能決定公民生死的部族大會。
即使是幾乎已失去了理智的女祭司,此時也十分驚愕,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胸口就被那把鋒利的匕首貫穿。反常的是,那猙獰恐怖的傷口在尖刀拔出后並未有鮮血流出,除此之外,那女人就如外界一樣痛苦倒地,手捂着傷口。
捅出這一刀時,路曜沒有絲毫猶豫。一是因為那胸腔里的憤怒仍舊如同沸水一樣讓他燒灼和刺痛,而是因為那血之石和他默契感到的直覺,直覺感到這女人正是這困境的核心和“大門”,女人的死亡會導致他最終醒來和脫困。
褪去了那浮誇的笑容,路曜站直了身軀,面無表情地看着女人身體由顫抖到抽搐,再到徹底平息安靜,也聽到了女人臨死前的痛苦呻吟:“小心...要小心路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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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格德,大丞相府,偌大的房間裏,舒適柔軟的大床上,相背而眠的夫妻各自安靜。突然,大床右邊的女人驚叫出聲,立即驚醒了旁邊睡着的男人。
起初男人有些不悅睡眠被打斷,但仍舊起身挑燃了燈。待光線降臨,他就看到了雙目圓睜、緊攥胸口的妻子正劇烈顫抖。
一切都來不及了。當手忙腳亂、碰翻床邊小桌的瓦格薩終於握住妻子的手時,他只聽到妻子死前的最後呻吟:“...要小心路曜...”
悲痛緩慢而兇狠地敲擊着瓦格薩,但成熟老練的他並未即刻呼喚衛兵和祭司,而是鬆開妻子的手,解開對方的衣襟,發現她的胸口上突然出現了一條猙獰恐怖的紅印,就像被什麼銳器刺傷,卻沒有血液流出。
瓦格薩輕輕坐回大床上,不知在思索什麼,視線逐漸延伸到被他碰灑了一地的小桌上的物品。
這些物品之中,有一副提茲塔牌,其中唯一向上露出牌面的,上面用筆觸勾勒了一件帶兜帽的長袍,和與此相對的幾本厚厚的聖典與經卷。
提茲塔牌,第三張主牌,“祭司”牌。
(本來想着趁時間趕趟在周日趕完更新,但看來還是高估了自己的碼字速度。。。總之晚了,就算周一更新吧,感謝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