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 認親

第二日一大早，霍夫人便坐馬車來了別院。楚丹兒早早在涼亭等着，聽到馬車聲，起身來到門口。

“剛說要進去尋你，你這是一早在門口等着呢？”霍夫人笑着招呼他。

楚丹兒行禮后，上了馬車，“夫人一片好意，帶我去瞧熱鬧，我總不好，待在屋子裏，讓夫人來請。”

“你倒是個懂規矩的，眼下京都城內，像你這般懂規矩的，可不多了。”霍夫人笑着拿過桌上的糕點，“剛從街上買的，還熱乎着呢，嘗嘗？”

楚丹兒掃了一眼，笑着搖搖頭，“我不愛吃這些。多謝夫人好意。”

“吃吧，哪有女兒家不喜歡吃甜食的。”霍夫人拿了一塊遞給他，“不過，本夫人好奇，你之前明明拒絕了此事，怎麼突然又改變主意了？”

楚丹兒笑笑，“夫人想聽實話，還是想聽假話。”

霍夫人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誠實之人。“罷了罷了，本夫人只是去看個熱鬧，瞧你這一本正經的樣子，本夫人倒是有些慌神了。只要你啊，不害本夫人，旁的，本夫人都給你加油打氣。”

楚丹兒聞言，鬆了一口氣，她剛才真的害怕，霍夫人直接說，想聽實話。她眼下還不能說出真相。可是騙人，她又不擅長。

沒想到霍夫人這般聰慧，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怪不得都喜歡與聰明人說話，確實簡單，省事。

“趙家公子，為了你連趙家的前程都要搭進去了，你真的無動於衷？”霍夫人閑來無事，開始逗楚丹兒。

楚丹兒皺眉，“霍夫人莫要聽外面那些閑言碎語，我與趙公子……”

“你與趙公子乃是清清白白的君子之交？”霍夫人笑笑，“這樣的話，你敢說，你敢信嗎？小丫頭，我喜歡你的性子，才和你說這些的。聽我一句勸，莫要再理會顧家的事情。”

“霍夫人，當初慕家出事的時候，你可曾希望，有我這樣一個人出現，哪怕沒什麼希望，但是有這麼一個人願意為你奔走，你會歡喜嗎？會覺得這個世界還有絲毫善意嗎？”

楚丹兒反問。

霍夫人盯着她真誠，不帶絲毫複雜的眼神，一時間沒了聲音。

回想當初，她碰了無數釘子。看了無數白眼，她做夢都希望有這麼一個人出現，後來，確實有那麼一個人出現了，只可惜……

“霍夫人，我沒你想的那麼偉大，我只是不想讓自己後悔罷了。我只是在想，若是此事落在我身上，我會想看到什麼景象。或許，等我落難，一個人都不會幫我。”

“那我也沒什麼可後悔的。我是我，我想做的，只是不想讓自己後悔。”

“霍夫人，我承認，我今天藉著你的名義去楚家是別有用心，但是你放心，我定然不會連累你。”

“連累？”霍夫人笑笑，“如今本夫人最不怕的就是被人連累，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本夫人可比京都那些人清醒的很。眼下這大燕，早已是風雨飄搖，馬上就要經歷一場腥風血雨。”

“他們以為的靠山，以為的穩固，不過是鏡花水月，說不定，下一刻便會像泡影一樣，消散開來，什麼都不剩下。”

“慕家固守本分，最後換來的是什麼？那些奸臣，小人，卻個個過着錦衣玉食，醉生夢死的日子。為什麼？本夫人也無數次問過這個問題，既然沒有答案，那我們不妨變成他們，尋一個答案出來。”

“其實那日你上門，我之所以拒絕你，並非因為害怕，只是你與京都這些人不同，你太乾淨了，滿臉，都寫着正義泯然，我若是告訴你這些，你怕是沒辦法接受。”

“但是眼下看來，你是個會變通的。既然你自己想通了，那本夫人也沒什麼好阻攔的。”

楚丹兒聞言，鬆了一口氣，一刻鐘后，馬車來到楚家。兩人下馬車時，楚家管家上前親自接待。管家對着霍夫人時，一臉恭敬，小心翼翼，看向楚丹兒時，本來是一臉不耐煩，可是看清楚她的長相后，立刻變了臉色。

“大小姐……您真的是大小姐……”

大小姐……霍夫人抬頭看過去，卻見楚丹兒沒有吭聲，突然想起她來的時候，在馬車上的不對勁，突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有意思，看來，今日這場戲比她想的更精彩了。

楚丹兒裝作不明所以的反問道，“什麼大小姐？管家可是認錯人了？”

“您和先夫人長得一模一樣，老奴在楚家待了一輩子，絕對不會認錯人了。”管家激動不已，“姑娘今年可是十九？冬至生辰？”

楚丹兒點頭。管家見狀，越發歡喜，“來人，快點去通知老爺，大小姐回來了。咱們老爺盼了十幾年的大小姐回來了。”

小廝離開后，管家親自帶着楚丹兒去了後院。霍夫人陪同。

霍夫人湊上前，小聲詢問，“你真的是楚家失蹤那個大小姐？”

這世界會不會太小了？楚家找了十幾年都沒找到，如今都快放棄了，人卻自己出現了。

“我也不清楚，一切還要等到楚老爺出來后才知曉。”

其實，楚丹兒是昨日在街上被人這麼喊之後，又想起趙熙招之前說他長得像一個人，她才起了這個心思的。

楚家出了一個貴妃，據說皇上十分寵愛這個妃子。即便眼下，皇上生性多疑，多楚貴妃也多加寵愛與信任。若是她真的是楚家丟失的大小姐，楚貴妃應該會看在她母親的份上，幫她一把吧。

楚丹兒思量間，一個中年男子與一個婦人急匆匆趕了過來。男子瞧見她，盯着她瞧了又瞧，半響之後，紅着眼眶走上前，“玉兒？你真的是玉兒嗎？爹的乖孩子，找了這麼多年，你總算回來了。”

“老爺，這天下之大，長得相似的多了去了，您忘記前年，也有一個長得與姐姐相似之人過來冒充玉兒嗎？老爺，左右都等了這麼多年了，咱們也不急於這一會，不如咱們先問問她的來歷，在做判斷。”

婦人簡短三兩句，便岔開話題，拉回了男子的注意力。此人不容小覷。

楚丹兒看向婦人，婦人也在看她。眼神里，除了審視還有厭惡。

看來，楚安玉當年失蹤，與這個女人脫不了關係。不過也是，原配的女兒，頂着嫡出大小姐的身份，換做是誰，怕是也會起其他心思吧。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你是哪裏人？”

“我叫楚丹兒，柳唐縣人，我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了。我只知道，我爹娘並非是親生爹娘，他們是在後山撿來的我。”

楚丹兒簡單說了一下自己的情況，楚老爺繼續問道，“那你身上可有什麼東西，能證明自己的身份。”

“我聽說，楚家大小姐丟失十幾年了。那個時候，楚家大小姐才幾歲，楚老爺是打算讓她拿出什麼來證明自己的身份？”楚丹兒皺眉，“還是楚老爺覺得，她這些年的日子過得十分安逸，即便有什麼，也能一直守着，等着與您相認那一日？”

楚丹兒的話十分不客氣，眾人聞言，皆是為她捏了一把冷汗。楚老爺，當年可是京都有名的小霸王，若非眼下年紀大了，有所收斂，怕是眼下，楚丹兒真的會被趕出去。

楚老爺臉色微變，但是看着相似的容顏，卻發不出火來，“當年的事情，老夫確實有錯，你心裏有怨氣很正常。老夫不說這個便是。我記得……玉兒手臂上，有一個梅花胎記。”

楚老爺尋來嬤嬤“你是元娘的奶娘，也是看着玉兒出生的，她身上的胎記，你最清楚，你去檢查一下。”

嬤嬤上前，恭敬的與楚丹兒行禮，“老奴秦嬤嬤，是先夫人的奶娘，小姐，這邊請。”

楚丹兒也不知道為何，本來只是想藉著楚家的威望救顧雲舟，如今看到這個嬤嬤，卻莫名的熟悉與親切。不過很快，她便壓下這種怪異，跟着嬤嬤去了旁邊的房間。不一會，嬤嬤歡天喜地跑了出來。

“老爺，奴婢確定，她就是安玉小姐。”

楚老爺聞言，大喜過望，婦人則臉色變了又變，“恭喜老爺，這麼多年，終於可以如願以償了。”

“是啊，若是再找不到玉兒，老夫都不知道去了下面，如何與元娘交代。”楚老爺說著，轉身去了房間。楚丹兒已經整理好衣服出來了，見到楚老爺子，眉頭微簇，“還有什麼事情嗎？”

“玉兒，剛才秦嬤嬤與你說了吧，你是老夫的女兒，是楚家大小姐。從今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了。我是你爹，這是你娘。”

楚丹兒掃了婦人一眼，不咸不淡道，“剛才嬤嬤說，我娘已經死了。楚老爺莫不成覺得我好騙？”

婦人聞言，臉色越發難看，但是礙於楚老爺子，敢怒不敢言，強忍下怒意，故作大度道，“大小姐剛回來，老爺別因為這點小事就惹了大小姐不快，再說了，本夫人確實不是她的親娘。她不與我親近，也是應該的。”

楚老爺本來沒覺得有什麼，眼下聽了婦人的臉，眉頭微簇，“你這孩子，都這麼大了，怎麼一點規矩都不懂。”

我去，果然有後娘就有后爹，她這還沒認祖歸宗呢，便宜爹就開始偏心眼了。

楚丹兒裝作什麼都沒聽見一般，走到霍夫人跟前，小聲說道，“霍夫人，咱們還是先出去吧。丹兒命苦，前半生，沒有親人，孤苦無依，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親生父親，但是咽下……”

楚丹兒一副，不說也罷的模樣，瞧的楚老爺心虛不已。

“玉兒，爹爹不是這個意思，你誤會了……”楚老爺着急解釋。婦人眼底閃過一抹不滿，沒想到一個鄉下來的女人，竟然還有這等本事。

看來，日後她還要小心謹慎才是。

“姐姐，咱們還是先去後院吧。”楚丹兒拉着霍夫人離開主院。任由楚老爺呼喊，硬是一聲不吭。等兩人離開主院，霍夫人哈哈大笑，“你這丫頭，不是說不喜看戲嗎？沒想到你演起來有模有樣，若非我了解你，剛才怕是都要被你給騙了。”

“沒辦法，楚家這個水太深了，我若是想讓楚老爺同情我，可憐我，必須這麼做。”

霍夫人收起笑意，拉着她去了旁邊角落，確定四下無人後，小聲說道，“你該不會是想利用楚家，救顧雲舟吧。”

楚丹兒不語，霍夫人見狀，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你可真是一根筋。那人不過護了你兩日，你怎麼還來勁了，連性命都不顧了？值得嗎？”

“若是今日換做是穆姐姐，我也一樣會這麼做的。而我也相信，若是今日落難的是我，穆姐姐也不會見死不救的。”

楚丹兒一臉篤定的說道。

霍夫人都不知道該說他什麼才好，“真不知道你那莫名的自信勁是從哪裏來的？”

“不過，你怎麼就確定，楚老爺會幫你？”霍夫人皺眉，“我聽說，楚老爺與這個婦人感情不錯，平日裏也寵愛她生的幾個孩子，那幾個，沒一個好對付的，就你這耿直的性子，怕是進來幾日就被人家給生吞活剝了。”

楚丹兒不以為然，“我只是不想與人爭，並非真的蠢笨。”

霍夫人不以為然，“等你證明之後再說吧。”

兩人說說笑笑去了後院，這會，後院已經來了不少人了。霍夫人眼下可是京都紅人，他們一過來，不少人圍上前打招呼，霍夫人不喜歡這種場合，覺得虛偽，隨便招呼幾句，便拉着楚丹兒去了對面涼亭。

“看到剛才那個黃衣女子了嗎？那便是你那後娘給你生的妹妹。楚安心，京都才女，美人。據說心儀北冥王。一心想做北冥王妃。不過，北冥王似乎不喜歡她。”

“旁邊那個，穿粉色衣服的，是那個女人生的二女兒，楚安柔，她喜歡陳恪。也是鬱郁不得志啊。”

陳恪？楚丹兒掃了一眼嬌滴滴的楚安柔，怎麼看，怎麼白蓮花。

“陳恪不喜歡這種類型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