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 清風明月？

楚丹兒將此事一筆帶過，拉着山子要離開時，趙夫人走了過來，臉色明顯不悅。

趙夫人出身高門，嫁進趙家這麼多年，早就練就了一身息怒不言於表，說話辦事都遊刃有餘，不出半分差錯。

對待兩個女兒，更是寵溺有加，長這麼大，難得說幾次重話。剛才，她站在不遠處，將事情的經過全部看在眼裏。

今日若是換做京都那些人，必定依依不饒，甚至還還會拿此事說事。再嚴重一點，如畫的名聲就毀了。

楚姑娘大度，不計較，那是她的事情，但是她看見了，卻裝作沒看見，這不是在幫她，而是在害她。

“娘……”如畫這會看到了趙夫人，原本笑眯眯上前，想要撒個嬌。讓他娘幫着，將山子手裏的書要來看兩日。

可是眼下看到娘的臉色，如畫立刻察覺到了不對勁。難道剛才的事情……想到這個可能……如畫心虛的走上前，伸手要去扯趙夫人的衣角，趙夫人搶先一步躲開，厲聲斥責道，

“我與你爹，之前就是這麼教你規矩的？”

“是非不分，毫無規矩。剛才之事，是你一個大家閨秀應該做的事情嗎？”趙夫人說完，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這些年來，不管你們姐妹怎麼胡鬧。爹娘也從未訓斥過你們，更沒有因此這樣的事情，當眾斥責過你們。但是今天，娘若是再顧忌你的面子，他日回京，你還不知道要闖出什麼禍事。”

“娘，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吧。剛剛我就是……”

“就是什麼？楚姑娘是你的師父，你就是這麼與師父說話的？楚家弟弟，是在咱們府上暫住，並非府里的下人，豈是你不分青紅皂白，隨便訓斥的？”如畫委屈，可是她知道，如今娘親在氣頭上，反駁不但不會讓他早點脫身，甚至還會讓娘更生氣。

想到這些，如畫低下了頭。一聲不吭，似乎心甘情願的挨罵。數不知，她的思緒早就不知道飛到了哪裏。

根本一句沒有聽進去。片刻之後，趙夫人說的也差不多時，楚丹兒笑着走上前，勸解道，

“夫人說了這麼多，想來二小姐心裏已經有數了。今日天氣不錯，夫人要不要去前面涼亭喝會茶？”今日不冷不熱，時不時有一陣微風吹過，加上滿院子的奼紫嫣紅。

趙夫人的臉色確實好了一些。她自然知道楚丹兒是在為如畫解圍，不過就像楚丹兒說的，該說的，她都說了，若是那丫頭再聽不進去，即便再說下去，也是浪費口舌。

再者，這邊圍了這麼多丫鬟小廝，那丫頭向來要強，說多了，別說知錯，怕是要記恨上她了。

所以，趙夫人幾乎沒怎麼思量，就帶着楚丹兒去了對面涼亭。如畫看着他們的背影，感激的朝楚丹兒做了個手勢。

到底是個孩子。楚丹兒笑笑，然後當做什麼都沒看到一般，進了涼亭。

“小女頑劣，讓楚姑娘見笑了。”趙夫人一坐下，就說起了剛才的事情。

楚丹兒倒是不太在意這些，她只是擔心，經過這件事情之後，山子怕是會其他想法。

等下回去，還是要好好問問她才是。若是他真的介意，不如他們就搬出去。

其實，她在這裏的時間相對自由，到時候，找個離衙門近一些的地方便是。

如此，也不會耽誤上課。

“我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是整日將我爹氣的拿着棍子追我。再過幾年，等他們大一些，就好了。”楚丹兒拿過茶杯，親自給趙夫人倒了一杯茶遞過去，

“夫人喝茶。”

“楚姑娘年歲也不小了。可想過，成親一事？”趙夫人無意間提起。但是說話時，眼神卻一直在留意她的表情。

楚丹兒沒想到趙夫人會突然問這個，腦子裏閃過一個人影。隨後苦笑着搖搖頭，

“夫人也知道我們家的情況，山子與小弟還小，他們將來若是想走功名這條路，全靠我爹娘來支撐，怕是……”

“那你也不能，他們一日不功成名就，你就一日不成親吧。他們等得起，你可等不起啊。”趙夫人不贊同的說道，

“女子的好時光就這麼幾年，你要是錯過了，後悔都來不及。”

“本夫人說這些也是為了你好，你可千萬別閑麻煩。”趙夫人見他似乎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笑着解釋。

“夫人的好意，我自然明白。只是，因緣之事，就算我着急，若是沒有合適的，說再多也是徒勞。”楚丹兒笑着把玩茶杯，

“夫人今日氣色看上去不錯，可是大人那邊有什麼好消息了？”

“哪有什麼好消息，他最近整日早出晚歸，問在忙什麼，就說在查案子，其他的，再問，她也不說。”提起趙大人，趙夫人眼底滿是擔憂，

“都說做官好，可是只有做了的人才知道，那是將性命掛在了脖子上，隨時提心弔膽，更何況……”提起京都那些糟心事，趙夫人的臉色又難看幾分，

“你也不是外人，而且之前的事情招兒也沒隱瞞你。你應該知道，咱們的今上……”皇上進入遲暮之年，疑心病重，還一意孤行，不聽忠臣建議……這些都是趙熙招告訴他的。

幾位皇子明爭暗鬥，京都眼下，怕是十分之地。只是楚丹兒沒想到，趙夫人會與她提起此事，

“夫人放寬心，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必定不會有事的。”

“但願吧。”趙夫人嘆氣，

“也不知道為何，本夫人就是覺得與你一見如故，每次聽你說話，雖然簡簡單單兩句，卻能將本夫人心中所想，盡數說清。若是那兩個丫頭，也能有你這般貼心就好了。”趙夫人繼續剛才的話題，

“你是個好孩子，將來必定會順遂的。若是你相信本夫人，你的事情，本夫人會記在心上，遇到合適的，也幫着你瞧上兩眼，楚姑娘覺得呢？”

“這怎麼好意思？”楚丹兒趕緊擺手，

“夫人與大人在我困頓之事，提議讓我來府上做教習先生，已經幫了我們家。眼下，這種事情，還是莫要再麻煩夫人了。”再說，她心裏已經有了喜歡之人，今生若是沒辦法嫁給他，她寧願一輩子不嫁人。

只是這些話，她沒辦法與趙夫人說。只能變相的拒絕。趙夫人十分熱情，

“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本夫人可是當你為親人的。好了。本夫人還有事，就先回去了。那兩個丫頭若是不聽話，你直接教訓就是，若是他們不服氣，自然會來找我。”趙夫人急匆匆離開，楚丹兒站在涼亭台階上，看着他的背影，一時間哭笑不得。

她真的已經到了，逢人都要為她操心的年紀了嗎？為什麼女子到了年紀就一定要嫁人，不嫁人就好像做錯了什麼事情一樣？

收回思緒，楚丹兒去了山子的住處。山子坐在桌前看書，見他進來，連忙起身，

“姐，你回來了。”

“緊張什麼？”楚丹兒察覺到她的不對勁，笑着走上前，

“藏什麼呢？怎麼，山子也長大了，對姐姐也有秘密了？”

“不是的，姐，我……”山子着急解釋。支支吾吾，又不想拿這點小事來麻煩她。

猶豫之時，楚丹兒走到一旁坐下，

“行了，誰還沒有一點秘密。你姐姐我也不是不開明之人。我就隨口一說，你若是不想說，不說就是。”楚丹兒招呼她坐下，

“剛才的事情，你可有不舒服？”山子支支吾吾不吭聲。楚丹兒見狀，便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那如果姐姐說，咱們一塊搬出去住……”

“姐，我沒事的。剛才的事情就是一場誤會，不是已經說清楚了嗎？再說了，我一個男子漢，如何能與一個女子計較。”山子突然開始着急，

“姐，我真的沒事，你不用想這些的。”

“再說了，你是過來教兩位小姐習武的，若是你搬出去，怎麼與他們上課？”

“這個姐姐會想清楚的。”楚丹兒示意她不用擔心這些，

“姐姐現在只是問你，想不想搬出去。姐姐尊重你的決定。”

“姐，我不想。這裏住的好好的，為什麼要搬出去？”其實，山子是擔心花銀子，為了供他讀書，姐姐已經付出太多了，他實在不願意，因為這麼一點小事，姐姐如此興師動眾，若是因此得罪了趙夫人，那就麻煩了。

可是，若說真的一點都不在意，那是假話。讀書人都有自己的傲骨。

他也一樣。好端端被人冤枉，還被人辱罵，換做是誰，心裏都會不舒服的。

“姐，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我真的沒事。真的。”

“咱們來了州府一段時間了，姐姐心裏也清楚，兩位小姐，都是外冷內熱之人，若是就因為今日的事情，全盤否定他們的善良，是不是太武斷了？再者……我真的不想讓姐姐為難。”楚丹兒看着他懂事的模樣，心疼不已，

“那好，如果你那日想搬出去了，告訴我一聲。姐姐一定立刻帶你離開。”

“好。”中午，兩姐弟一塊用膳。吃完飯。山子去了學堂。楚丹兒閑來無事，去了街上閑逛。

如畫躲在院子裏，不知道在幹什麼，鬼鬼祟祟，見他過來，本來都跑走了，後來不知道想到什麼，又跑了回來。

站在她跟前，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想說什麼直接說就是，如此吞吞吐吐，實在不像二小姐的性子。”

“師父才來幾日，真以為很了解本小姐嗎？”如畫不滿的撇撇嘴，想到來意，又恭敬幾分，

“那個……齊先生的說，真的是齊先生送給你弟弟的？可是怎麼可能，齊先生是京城之人，平日裏雖然喜歡遊山玩水，可是我一次也沒見過，怎麼就讓你們見到了？”

“二小姐這話說的，你沒碰上，旁人還碰不得了？”楚丹兒笑着停下腳步。

“很多東西，與身份，地位沒有關係，他需要機緣巧合。比如齊先生與山子的這段緣分。”

“那你能和我說說，那日具體是個什麼情況嗎？”如畫好奇。為了此事，她連午飯都沒吃，就想等着問個清楚。

可是過來之後，又不好意思直接進去找他，這才躲在迴廊處，猶猶豫豫，幾次進進退退。

“齊先生是不是真的如傳說的一般，是個俊朗的少年郎？不不，還有人說，齊先生是個白髮蒼蒼的老者……”江湖對於齊先生的傳言甚多，可是真正見過他的少之甚少。

前些年，齊先生曾經在宮裏當了兩年差，後來不知道為何，突然辭官歸隱，之後就沒了蹤跡。

這些年，大家只好靠着齊先生的作品，敬仰此人。沒想到有朝一日，她還能聽到齊先生的事情。

“師父，你可有見過齊先生，他到底長什麼模樣？傳言說，他一笑，整個天下的女子都要為之神魂顛倒。還有人說，他俊朗的猶如天上明月。仙人下凡……”如畫說起齊先生，滔滔不絕，神情激動，看來，是真的很喜歡齊先生。

不過，她說的這些，都是聽誰說的？俊朗猶如明月，仙人下凡？楚丹兒想起那人，眼底閃過一抹嫌棄，

“確實年紀不大，但是和仙人，明月，還是有些差距的。”

“師父，不許你這麼說齊先生。”如畫不滿的阻止，

“師父見過齊先生嗎？怎麼能對先生如此評價？師父可知道，先生當年可是北燕第一才子，八歲就中了秀才，十四歲就中了狀元郎，寫的一手好字，連皇上都對他誇讚有加。”如畫說完，一副你懂嗎的模樣，

“師父，你還是與我說說齊先生的長相吧。你不必評價。”

“我即便不評價，他也就長那個樣子。再說了，你到底是喜歡他的長相，還是文采。你分的清楚嗎？”楚丹兒笑着看了一眼陰沉的天色，繼續說道，

“這世上哪有什麼仙人，清風明月的公子。多的是道貌岸然的凡夫俗子，你啊，還是年紀太小了，千萬別被旁人幾句花言巧語就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