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三十
可半個多月都過去了,鳳頤肚子裏的孩子越來越大,敖歌卻杳無音信,這可急壞了鳳帝鳳后。鳳帝耐不住性子,去龍宮裏去尋敖歌,連敖歌的面都沒見上,就被龍后三言兩語給打發了。
龍后還言之鑿鑿,說敖歌冒着生命危險,從秘畫裏帶回鳳頤,對鳳族已經仁至義盡,自從龍鳳二族各不相干,雖面對冥界同仇敵愾,私底下卻再不來往。
鳳帝懨懨地返回了鳳宮,彼時鳳溪也在,他安慰着父君和母親。鳳溪見只有敖歌和鳳頤回來,心下無比傷情,秘畫已封這就意味着他和少柔終是天人永隔。可鳳頤現在昏迷不醒,危在旦夕,他只好先把少柔之事按在心中,沒有向任何人提起。
“父君,龍后真的說了這麼絕情的話?”鳳溪無助地凝視着昏睡中的鳳頤,“再如何,頤兒肚子裏的孩子,也是她的親孫兒啊!”
“龍后恨頤兒!”鳳后篤定道,“我也是個母親,敖歌為了鳳頤不僅斷送了大好前程,還死了幾次,難道龍后心中沒有半點起伏嗎?”
“那我們的鳳丹可以救頤兒嗎?”鳳帝急道。
“如果可以,就用兒子的吧!”鳳溪搶先一步,逼出了鳳丹。
鳳后搖搖頭:“若鳳丹能用,頤兒早就醒了!鳳丹不比龍珠,總歸少了幾分陽剛之氣,不過有一物,或許可以代替。”
鳳後站起身往殿外走了幾步,鳳帝攔着她:“不行,我不許你再以身犯險再踏足冥界!”
“可冥界的煉獄之火,是洗去頤兒腹中胎兒的魔性的好物。”她握着鳳后的手,安慰着他,“難道你不想救女兒嗎?”
“我當然想救頤兒,不如讓我去吧!”鳳帝堅持道,“我身為鳳族首領,怎能連自己的妻兒都護不住?”
“我和他到底師出同門,總要估計師父的幾分薄面!”鳳后吩咐鳳溪道,“溪兒,照顧頤兒和你父君,我去去就回。”
“那我隨你一同去!”鳳帝隨即變出了一柄寶劍,鳳后趁鳳帝不備,一掌擊暈了他,他倒在了鳳溪的懷裏。
鳳后撫摸着他的臉頰,低語道:“老伴,都怪我與師兄的這層關係,才害頤兒被株連,我與他的恩恩怨怨,必須了結!”
“母后!”鳳溪悲情地喚了一聲,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溪兒,你是母后最能倚重的孩子,照顧好你父君!”她叮囑完,便幻化成一團火球,閃身而去。
敖歌被母后關在龍宮密室里已經十五日了,他沒想到他一見到母后就被她迷暈,喪失意識,一醒來便被綁在此處,若是從前這樣的捆仙繩豈能捆住他?
如今仙法大損的他,只好在這裏唉聲嘆氣,喊叫也沒有用,因為這個地方嫉妒隱秘,連小竹都發現不了。
約莫第十六日晨起,那扇令敖歌深惡痛絕的密室之門終於被打開了。道姑打扮的龍后推門而入,緊隨其後的還有許久未見的小竹。
“母后,你快放開我,我要去找父君借龍珠,我要去救頤兒!”他咆哮着。
龍后悲愴地搖搖頭,母子三萬多年未曾謀面,豈料第一面兒子就要跟她講條件。
小竹悲憤地跪了下來,哭訴道:“公子,你到底還有執迷不悟到何時?那個女帝有什麼能讓你三番兩次為她捨棄一切。如今還要執迷不悟下去。”
“你閉嘴!”敖歌朝小竹吼道,又轉向龍后,“母后,頤兒是我畢生摯愛,現下又懷了身孕,那也是您的孫兒啊!我求母后,放了我,讓我去救她,不然真的來不及了!”敖歌的額前佈滿了汗珠,雙手拚命地撕扯着捆仙繩,豈料捆仙繩越撕扯捆地越緊。
龍后隨手一揮,他就又陷入了昏迷。
她變出一個碩大的紫色水晶盒,把它放大,解了敖歌身上的捆仙繩,將敖歌放在裏面,用一把選玄色的鎖,加上自己的法力將水晶盒鎖了起來。她把鑰匙交給小竹,叮囑道:“這個水晶盒具有極好的療傷之效,就讓敖歌睡在裏面好好養傷吧!至於其他事,都讓我來料理,等敖歌醒來的時候,他就是萬人之上的龍帝!”
“娘娘,您想幹什麼?”小竹擔憂地問。
“這你不用管,好好照顧敖歌,我們絕不會虧待你!”龍后說完,霸氣地轉身,離開了密室。
龍帝的身體不知為何越來越差,這幾天已經卧床不起了。龍后貼身伺候着,敖嵇多次上書要來伺候父君,都被龍后擋於殿前。
龍后穿着一襲醬色鳳袍,化着煙熏濃妝,親自端着一碗葯膳,用仙法打開了龍帝寢殿的朱紅大門。門被打開的那一瞬間,躺在榻上的龍帝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和危機感。他困難地半坐起身,只能看着不懷好意的龍后一步步逼近。
“君上,我給你燉了些補藥,你喝了之後,身體就會痊癒!”龍后做到龍帝身側,盛了一勺濃稠的葯汁,準備餵給龍帝。豈料龍帝如臨大敵般閉着嘴,怎麼也不張開。龍后見狀把勺子丟在碗裏,壓低語調。“君上為何如此?這又不是毒藥,你以為我會謀害你嗎?”
“你不會嗎?”龍帝跌在床榻上,艱難道。
她端着葯碗,用冷峻的眸子威逼着他:“君上,你竟然猜疑我至此。十幾萬年前你我也是羨煞旁人的青梅竹馬啊!你曾經說過,只愛我一個人!”
“這些話,你已經憋了很久吧!”龍帝緊緊攥着代表着權威的金絲欒雲被。“你現在已經完全掌握本君的一切了,你怎麼不殺了本君,為敖歌報仇!”
龍后冷哼一聲,將葯碗砸個粉碎,她怒視着龍帝:“這麼多年我對你的庶子視如己出,可你又是怎麼對待我的敖歌呢?他是我的命啊!如果不是你讓他下凡歷劫,他又怎會遇上鳳頤,還有我的孩子生死未卜,你竟然私自將龍珠給敖嵇。君上,我捫心自問,沒有任何對不住你們的地方,你們憑什麼這麼對我?”
“好好好!”龍帝喘着粗氣,捶打着胸口,“都是本君對不住你,行了吧,現在本君在你手裏,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你殺了本君吧!”
“君上當真對我沒有半分夫妻之情了嗎?”龍后看着龍帝絕情的樣子,莫名地感到很悲傷,別過頭哭了起來。遙想當年他們剛成親的時候,那般甜蜜恩愛,許下海誓山盟,又何成想過淪落到今日這般地步。
相看兩厭,互相猜忌算計,幾萬年來不見一面也安之若素。
龍后止住了哭聲,從袖子裏掏出一枚月牙形的玉佩,拿到龍帝面前:“君上,還記得這枚月佩嗎?這是你我的定情信物。”
龍帝盯着月佩陷入了無盡回憶中,只是這種美好的幻境就持續了片刻,他就被玉佩碎裂聲給拉回現實。龍后嚴肅地立於地上,指着碎成兩半的月佩:“君上,我與你十幾萬年的情分,就到今日為止。”
龍后變出了龍珠,龍帝一怔,他沒猜錯果然是龍后盜走了龍珠。
“你把龍珠還給本君!”他掙扎地坐起身,爬向龍后,一不小心跌在地上,喘着粗氣。
“這龍珠是你欠我們母子的,今日我就代敖歌收下。”龍后又把龍珠收了起來,俯下身子,盯着已經不復從前的龍帝,只留下一聲嘆息。“君上,告訴你個好消息,敖歌回來了,你如果識相就親寫一封禪位詔書,念着你是敖歌父君的幾分薄面上,我可以讓你頤養天年!”
“你這是謀反叛逆!”龍帝眼睛瞪得老大,他扯着龍后的衣袖,想要將她生吞活剝,“敖歌回來,您怎會不讓他來見我?那他可以名正言順即位,你又何必來威逼我呢?敖歌沒有回來,而想登上龍帝寶座的是你吧!”
“我要這君位做什麼?”她不客氣地甩開龍帝的手,用仙法將他移回榻上,蓋上了被子。又從袖子裏拿出早就已經寫好的傳位詔書,掰開龍帝的手指,讓他按了一個手印。“我就知道你不會寫,我就代勞了,虧得我這些年沒有白臨摹你的筆記。”
她一揮手,讓龍帝陷入了昏迷中,龍后淚眼婆娑地搖搖頭,一邊嘆氣,一邊朝殿外走去。
鳳頤被煉獄之火,整整熏烤了三個月,腹中孩子的魔性總算被消除殆盡,只消讓她稍稍休息,定能醒過來。
鳳后溫和地望着女兒,摸了摸她的臉頰:“頤兒,你定要醒過來,你和敖歌的孩子已經五個月了,再有五個月小傢伙就要出生了。你也不希望孩子出生的時候,父母都不在身邊。”
此時的鳳頤感覺在火爐里烘烤了許久,又被扔在了冰天雪地里。冰火兩重天的感覺讓她的五臟六腑灼熱了起來,似乎馬上就要炸裂。忽然一道銀光呼嘯而至,敖歌閃身而來,他緊緊抱着她。
“頤兒,堅強的,快醒來!”他叮囑道,朝她笑着,“你是鳳族女帝,肩負着使命,無論何時何地,決不能輕言放棄。”
鳳頤好似泄了氣一般,癱軟在敖歌懷裏,她無力的搖搖頭:“敖歌,我好累,我本來以為出了秘畫就能長相廝守,卻不想還有這樣的考驗。”
“不,頤兒,你要堅強!”他的手輕輕放在了鳳頤的小腹上,“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這裏還孕育着屬於我們倆的小生命,我們的未來充滿着陽光和希望,頤兒,還有我跟你在一起呢。”
一雙大手從天而降,將鳳頤抓了起來,一個激靈她便醒了過來。鳳后非常驚喜,拉着鳳頤的手,驚喜道:“頤兒,你終於醒了。”然後拉她入懷。
“母后,我昏睡了多久?”
“足足三個月。”鳳后如實道。
鳳頤眼神飄忽地四處亂看,卻沒有捕捉到想要捕捉的身影,她凝視着鳳后。鳳後知道她想問什麼,便道:“敖歌三個月前說要取龍珠,洗去孩子的魔性,繼而一去不復返。”
“怎麼會?”她立馬就要起身下地,鳳后攔住了她,她急道,“敖歌,敖歌一定有危險,不然他不會拋下我們不管的。”
一個月前,鳳帝和鳳后親自去龍宮,去尋找敖歌,豈料他們沒有見到敖歌,龍后三言兩語就把他們打發了回來。還說鳳頤與敖歌再無相干,至於鳳頤腹中的孩子,他們想留下就留下,想生下來送回龍宮,龍族會給他庶出的身份。
鳳后本來以為這不是敖歌的本意,卻何曾想到,一個月後敖歌將要繼承龍帝之位,同時迎娶表姐姜妤為龍后。
還能怎麼辦?鳳后和鳳帝只好回去,只當頤兒和敖歌沒有緣分,以後他們倆橋歸橋,路歸路,再無相干。可此時此刻,他們該如何告訴頤兒,頤兒知道后該多麼傷心絕望?
“頤兒別急,是母后騙了你!”鳳后忽然道,“敖歌出秘畫之後損傷了法力,需要休整幾年!”
“真的嗎?”鳳頤兩眼放光,繼而又沉聲道,“那我怎麼恢復的那麼快?”
“母後去冥界給你弄了些煉獄之火,以毒攻毒,你才能只三個月便醒來。”鳳后如實道,她說的很輕鬆,可眼角的愁容已經在不經意間出賣了她。
鳳頤心知肚明,母後為了救她肯定答應了冥王什麼條件,既然母后不想說,她就不問。
鳳溪推門而入,鳳頤愧疚地起身向哥哥施了一禮。鳳溪立馬拂手道:“妹妹,你我兄妹,不要見外!”
“哥哥,對不起,嫂嫂......”鳳頤不忍再說下去,只得低下了頭,抹起了淚水。
鳳溪拭去她的淚水,對她笑道:“過去的事情,咱不提了,以後咱們一家人都得好好的!”
“哥哥......”她撲到哥哥懷中,放肆地大哭了一場。
三日後,龍宮差使者給鳳族女帝和萬海君送去了新君即位請柬,索性在送到鳳頤哪裏之前被鳳后給截獲了。
鳳溪被氣得拍案而起:“這龍族還有沒有把我們放在眼裏,竟然給頤兒送來敖歌與姜妤大婚的請柬。”
鳳后把請柬收了起來,嘆息道:“還好頤兒正在閉關給季書守孝,不然她怎麼受得了。”
鳳溪也跟着悲傷了起來,拓本不想在這個檔口把季書的噩耗告訴妹妹,可他很清楚,這件事瞞不住,長痛不如短痛,妹妹和季書兄妹一場,得有個交代。
“母后,兒不想去參加敖歌的婚宴!”他氣鼓鼓道。
鳳后正了正鳳溪的衣冠,勸解道:“孩子,母後知道你們兄妹情深,可你到底是眾仙敬仰的萬海君,應該氣量恢宏,不僅你要去,還要盛裝帶上厚禮,去恭賀未來的龍帝雙喜臨門!”
涼風習習,鳳宮外的月亮又圓了一回兒,可鳳頤卻穿着一身白衣,滿目瘡痍地跪在自己的寢殿裏。寢殿中央的香案上,供奉着鳳頤親自為季書雕刻的牌位。知曉季書噩耗,到今日,鳳頤已經垂淚三日,她現在只能用眼淚,祭奠與季書的這段兄妹之情。
“哥哥,如今你終於自由自在了!”她笑着給季書點上熏香,一下子情緒又低落起來。“或許我一開始就不該逆天改命,渡你成仙。能做一世凡人,未嘗不是幸福的事兒。哥哥,原來我的自私,我本來想和你生生世世做兄妹就像和鳳溪哥哥那樣,卻不想,讓你為了我魂飛魄散。從秘畫裏出來,我失去了少柔和你兩個親人,老天為什麼就折騰我一個人啊!”
恍惚之間,鳳頤好像見到了季書的幻影,他一如當年的樣子,拿着一柄長劍,瀟洒地向她走來,朝她伸出手:“華兒來,哥哥陪你練劍,你又偷懶,小心爹爹回來教訓你。”
鳳頤臉上洋溢着笑容,朝季書跑去,豈料從他虛幻的身體裏穿過,再回過頭來,季書已然無影無蹤。
有些人有些事,時至今日只能保存在記憶里了。
她欣慰地撫摸着隆起的小腹,欣然道:“孩子,等你長大了,娘親教你你舅舅所創的廬山劍法!你不僅是鳳族的未來,還是廬山派的接班人。”
婚典前一夜,龍后才把敖歌給放出來,小竹把喜服呈給他,喜道:“公子,您快試試合不合身,如果不合適,我們再去修改。”
敖歌望着龍宮各處紅色的簾幔,還以為母后想通了答應他和頤兒的婚事,捧着喜服,滿臉欣慰:“母后,你答應我娶頤兒了?”
龍后沒有反駁,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婚禮之前還得舉行龍帝即位大典,有的你忙了。”
“母后,父君答應把龍帝之位傳給我了?”敖歌有些驚訝,父君是一個視權利高於一切的人,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放權。“他不是一直屬意大哥嗎?”
龍后一邊為敖歌換上喜服,一邊道:“你才是龍族的嫡長子,那個敖嵇根本不配與你相爭!”
“母后!”他感覺到了母親身上的戾氣,正要一探究竟的時候,那股戾氣便消散了,“我想見頤兒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