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歸雀的記憶

88歸雀的記憶

“歷史？客人？”任伊彭被搞暈了，“空間的大小因為持有者的能力而改變，空間的開合使用由持有者決定，空間伴隨持有者一生直到持有者消逝——我背的沒錯吧？”

“嗯。《吟德大歷史》上記載過，300多年前的大戰中，夜戎星上的一場著名的戰鬥就是因為出現了一個灰白色的法陣，打亂了魔域的部署，救下了影陌王族的先祖倫嘯默和奇布大法師。當時倫嘯默問奇布大法師拯救他們的是什麼人或神明，奇布大法師的回答是——

“‘歷史’。”

“怎麼可能。”

“《吟德大歷史》是官方最準確的歷史記錄，而且那天，我的確是以局外人的角度看夢寧的，憑藉這一點就能說明這不是記憶，是歷史。法術書上是有定律的——通過記憶持有人看到的，是記憶；通過不在場第三者看到的，是歷史。”

“所以呢？”

“等文亞回來，就立刻查看。”

“所以你來叫我是幹什麼？”任伊彭仍是不解。

艾倫那：“到時候一個人負責喚醒我，其他人照顧小沐，以防不測。”

“沒問題。”

夜。

“拿什麼作為喚醒的東西？”凱文亞問。

“不知道。”艾倫那端坐在椅子上，桌上放着歸雀，歸雀的旁邊還放着另外幾樣東西：影陌幽蝶、聖光琉璃蝶、永恆守護、王權象徵、救贖之光以及一本破破爛爛的書——一本記載了如何連接上另一個靈魂的禁術的書。

“要不就拿聖光琉璃蝶吧，上面鑲嵌的琉璃碰撞，發散出的能量足夠把死人喚醒。”

艾倫那看了凱文亞一眼：“我不是死人。”

凱文亞拉出旁邊的椅子，隨意地坐了下來：“整個人進入空間，留下一縷靈魂，不跟死人差不多嗎？”

“……”艾倫那沉默地看着他。

明明差很多。

真正意義上的死人是肉身死亡，殘存一縷殘魂。我要做的只是留下一縷靈魂來記錄我回來的地方，免得出現大麻煩而已。

“好吧，不是死人。”凱文亞擺擺手，轉移了話題，“那影陌幽蝶也可以啊……”

“隨意。這些飾物發出的聲音我都知道。”

凱文亞點點頭，艾倫那又問：“伊彭已經守在門外了吧？等一會還請你保管好我的‘殘魂’。”她特意加重了最後兩個字。

“殘魂？不是……”凱文亞瞬間明白過來，“好了好了，不是死人行了吧。”

“嗯。”艾倫那點點頭，似是同意不追究這件事了。

“萬事小心，這，畢竟有風險。”

“嗯。”艾倫那站起來，低聲念起咒語。紫色的法陣在她的右側漸漸顯現，想要把她吸入。這時，另一個灰白色的法陣突然出現，艾倫那感到了一陣拉力，那個灰白色的法陣似乎是想要爭奪她。兩股能量相接相撞，艾倫那被擠在中間萬分難受，正個身體就像要被撕裂了一般。可一來身體浮空難以發力，二來兩方的力量又太過於強橫，恐怕就算是地下室中的五人聯手也無法抗衡，更別說現在房間中只有兩個人了。凱文亞只得望着這一幕干著急卻是束手無策。

兩股力量僵持了不下半個小時，最終還是紫色的法陣鬆了力，電光火石間，灰白色的法陣立刻把艾倫那拖了進去。凱文亞望着桌上的那一縷淡紫色的靈魂，暗暗嘆了口氣走到桌邊，坐在半小時前那個紫發少女坐過的椅子上，輕輕地撫摸着桌上的靈魂。那縷靈魂似是一個活潑可愛的少女——就像那個紫發少女曾經的樣子——靈巧地避開的撫摸，還故意晃了晃，彷彿是在擠眉弄眼般的嘲笑，又像是引誘着他看過來。

不過凱文亞卻無心再去理會它了，一隻手就擱在了桌上，另一隻手則撐着腦袋，望着上方的泥土，早已神遊天外。

幾日前他們終於再有機會出門狩獵的時候，竟然發現連接着洞口的古樹外出現了上百具各種各樣的屍體，根據他們身上的傷口以及衣服中夾帶着的書信，凱文亞斷定，這裏必然是發生了激戰。血跡尚新，定然是這幾日的事情。屍體當中有些是所謂的魔兵，還有不少是聖兵。而在他們檢查屍體時，竟然發現了有些聖兵那染血的衣服上綉着羽毛的圖案。

是只有媽媽，皇后，不，太后琴亦才能調動的天羽軍的標誌。

但是天羽軍早就在幾年前取消了編製，戰袍、武器、頭盔、戰靴等物統一銷毀。那這些天羽軍從何而來，為何會出現在森幻星？

這時，凱文亞突然想起，若不是艾倫那重傷昏迷，他和遼德予不得不駐留在地下大廳中，若是那幾天他們從地下大廳出去……想到這裏，凱文亞不寒而慄，轉而收回眼神看向了桌上的靈魂。此刻，這縷靈魂靠着他放在桌上的那隻手，一動不動，似乎是睡著了。凱文亞收回支撐着頭的左手，桌上的右手未動，左手戳了戳那縷靈魂。只見那縷靈魂晃了晃，重新立了起來，順着凱文亞的左手爬了上去，直至他的肩膀，還跳了兩下。自然，凱文亞是感覺不到的。凱文亞彎彎嘴角，伸出右手，貼上左肩，手掌朝上。那縷靈魂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飄到了他的手掌中央。凱文亞緩緩挪動右手，又一次把它帶到了桌面上。

靈魂飄回了桌面上，凱文亞雙手支撐着腦袋，問：“說，你這裏殘存着多少倫那的記憶？”

鑒於靈魂不會說話，凱文亞拿來了一張白紙，讓它寫字。

而對方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飄到了紙上，慢慢地，一筆一畫地寫字。凱文亞饒有興趣地觀望着，卻看不清楚它寫了什麼。過了有一刻鐘，它才慢吞吞地寫完了字，凱文亞把紙拿來一看，險些被氣暈。

只見上面寫着六個閃閃發亮的小字——憑什麼告訴你。

“……你寫六個字要一刻鐘？”

對方不語，當然，靈魂是不會說話的。

“那你可以回答我什麼問題？”

這次那縷靈魂不皮了，因為凱文亞已經開始抽調法力了。它只好認認真真地寫了幾個字。

“有問必答？”凱文亞心中一樂，“那我問什麼，你就在紙上寫出你的答案，‘是’就畫一個勾，‘否’就畫一個叉好不好？”

紙上出現了一個勾。

凱文亞“姦邪”一笑，問：“倫那小時候是不是也像你一樣頑皮？”

叉。

凱文亞沉默了：“……分明是的好不好……”

凱文亞：“那你難道不是很皮嗎？”

不是叉也不是勾，而是三個字：

你才皮。

凱文亞：“……”

還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凱文亞又問：“那倫那是不是最喜歡紫羅蘭？”

勾。

“倫那送我首飾——永恆守護是不是有意的？”

叉。

“果然，倫那也不好好讀讀自家的歷史，連永恆守護的意義是什麼都不知道。”凱文亞看了一眼桌上的永恆守護，又想到了一個關鍵問題：“額……倫那她……”

突然，桌上的那縷紫色的靈魂從紙上飄了下來，一陣深紫與淺紫交錯，左右搖擺，似乎很痛苦。凱文亞明白過來，拿起聖光琉璃蝶搖了搖。上面丁零噹啷響了好一陣。

“沒有用……”

凱文亞心中大亂，把聖光琉璃蝶放在救贖之光旁邊，轉而拿起影陌幽蝶，還是沒有用，影陌幽蝶擱在了聖光琉璃蝶上。王權象徵？無用。

凱文亞心急如焚，一顆心吊到了嗓子眼。

緊接着他拿起了永恆守護，而永恆守護又撞到了救贖之光，救贖之光又撞上了影陌幽蝶與聖光琉璃蝶。幾個飾品相撞，迸發出了強大的光芒，令凱文亞一時睜不開眼。半響，光芒褪去，地上出現了一個昏迷的紫發少女——正是艾倫那。

“倫那，倫那？”凱文亞輕輕托起艾倫那的後背，右手試探了一下鼻息。幸好只是暈了過去，經過檢查，全身並無大礙。這才鬆了一口氣。這時，他才發現艾倫那的那縷靈魂並沒有回去，凱文亞示意它飄到他的手掌心，再把它緩緩地移到艾倫那的旁邊。紫色的靈魂向著艾倫那的額頭拚命鑽去，整個身子已經進去了大半。可是這時，艾倫那額頭上的月星辰的標誌突然亮起，硬生生地把它趕了出去。與此同時，艾倫那醒了過來。

“……怎麼了？”艾倫那坐起來，坐在地面上問，她腦袋裏嗡嗡響，剛剛走馬觀花般看到的在她腦海中急速回放。

“你留下來的靈魂。”凱文亞把那縷可憐兮兮的靈魂托在掌心中，遞到艾倫那面前，“回不去了。”

“歸雀的記憶，我……”艾倫那的紫眸低垂着，若有所思。

“沒事。”凱文亞只是一笑，“只不過這個……你打算怎麼處理？”

“起了名之後跟隨着我就行。”

凱文亞心中略略有些落寞。

要麼是倫那看到了些不好的東西，要麼是……

我有個不好的預感，老師告訴過我，倫那的記憶隨時都有崩潰的可能。這縷靈魂上，已經承載這不少倫那所剩無幾的，美好的記憶。

“文亞，你……起名。”

凱文亞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個弧度：“琉璃。”

“哦。”艾倫那眼神有些渙散，緩緩站了起來，似乎還是在思考剛剛看到了一切。

“倫——那——”凱文亞一隻手托着下巴，道。

“什麼事？”

“我是說，你是不是像電腦一樣，在解壓壓縮包啊？”

“一邊去。”

凱文亞嚴肅起來：“艾、倫、那。你看到了什麼？”

“‘她’不讓我說。”

“‘他’？那個他？”

“你可以把她當成女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凱文亞思考片刻，鄭重無比，滑稽無比地補上一句，“我錯了。”

紫眸中泛出一絲笑意，幾乎不可查，很快，又恢復了一片平靜。

“她說，時機一到，歸雀自己會說，五日內，歸雀就會醒，而且，我不應該了解這些。‘打亂了棋局’。”

“‘打亂了棋局’？”

艾倫那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這是何意。但我也沒有辦法，所以，我不說。”

凱文亞沉默了一會才說：“隨便吧。只要你平安就行……”他的聲音越說越低，後面幾個字幾乎都是在喃喃自語。

艾倫那正暈着，聽到凱文亞的低語，顧不上頭暈眼花，問：“只要什麼？”

“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