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小變態真是刷新了她的認知。
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竟然能為了殺她們滅口帶她們到這裏來。
是真的不怕被吞噬掉嗎?
“風!”月秋崖厲聲道,她指間青玉扳指頓時控出一線長風,只吹得水面鏡面亂顫。
江未眠順風放出一串火花炸裂的爆破符。郁宿舟眼神一動,就連月秋崖也訝異地看了她一眼。
隨後月秋崖欣慰道:“不錯。”
江未眠順手自懷中掏出小短刀,準備隨時作戰。一旁少年默不作聲看她,隨後江未眠掌心一空。
少年掌心順着刀刃擦過,一條血痕綻開,匕首上落下串串血珠。
他眉眼低垂,如同蘊藉光華的寶劍。
他的血液有克制陰煞的作用。
他將匕首遞給江未眠,隨後熟稔地在她掌心畫了一個辟邪符。
郁宿舟足尖一點,衣袂飄飄,但未能行遠。
江未眠拉着他的衣袖:“你要去哪裏?”
郁宿舟見她明顯惶恐和不信任的眼神,道:“去找慕寒。”
江未眠有強烈的預感,放走了他這一次,他便不會回來了。
這人,絕對存了殺人滅口之心!
“你走了,誰來保護我?”江未眠兩頰微微一鼓。
兔子三瓣嘴又開始嘰嘰喳喳:“而且我也不放心你一個人走呀。”
“我給你畫了符。”郁宿舟耐心道。隨後他順手甩出個燃燒符,攬着江未眠的腰向後一退,拉開了與月秋崖的距離。
那巨型史萊姆似的陽面鏡中魅被他一燒,燎得後退幾米。
月秋崖順勢:“風生霧。”
符紙又是一燃,生出蒼白火光。
那鏡中魅透亮的基底前頓時蒙上一層陰影。
“霧生雲。”月秋崖此時顧不及江未眠那裏,霧氣幻化為雲,擋住鏡中魅視線,急速向江未眠那裏去。
江未眠對着霧氣雲氣狂扔爆破符。
也就是此刻,撥雲見日,雲霧破開,露出金光眼睛。
月秋崖自背後抽出紅色木傘,傘骨舒展開,盛放一面紅梅,凄厲血光。
這傘是月秋崖法寶之一,可抵擋鏡中魅邪光。
高級變異的鏡中魅,要麼是智商高,要麼是武力值超強。
這一隻陽面的,明顯不是智商高的那種。
智商高的那一隻,還在水裏陰惻惻地看着她們呢。
江未眠豎起眉毛,手中一串爆炸符飛擲,燒到水面,鏡中魅眼前:“看什麼看?”
“再看挖掉你眼睛!”
月秋崖因她奶凶奶凶的威脅無奈一笑。
而那隻鏡中魅尖利的長了腳蹼的指頭落在廊橋的橋底柱上,躲在其後,用怨毒的青色豎瞳死死望着江未眠。
月秋崖傘骨一收:“雲生雨。”
雨符咒落在紅木廊橋上,廊橋內狂風驟雨止息,隨後江宅整個天幕都陰沉下去。
那鏡中魅自雲中生出的金色巨目一收。
月秋崖囑咐江未眠:“眠眠,小心不要看它的眼睛。”
郁宿舟眯起眼睛望向那月白色身影飄逸上前。月秋崖手中符紙閃耀金光,而她滴雨不沾。
她很強。
郁宿舟在此刻切實地對月秋崖起了興趣。
他需要帶他前進的人,也許這個人真的,可以是他的第一個“跳板”。
他突然之間對於計劃內殺了她這件事感到失去興緻。
殺意減退。
江未眠在郁宿舟懷裏,明顯感受到了他的興奮——少年的肌肉微微繃緊,眼角染着一抹嫣紅。
好戰的,慕強的小變態。
江未眠在心中詢問系統:“系統,你確定原書里,他是喜歡月秋崖的?”而不是因為月秋崖的強大,讓他產生了興趣,是他骨血里對於強者的仰慕和想要將強者打倒的強烈勝負欲?
這確實是在斗獸場養出來的性子。
系統自然沒有辦法回答她。
郁宿舟望着月秋崖的行進步伐,心中已經暗暗記下了。
火符,雲符,雨符,爆炸符......
而正是此時,江未眠聽見尖銳破風之聲。
她還未來得及反應,就感受到郁宿舟抱着她迅速旋身向後一撤。
隨後江未眠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對上一雙青色豎瞳。陰冷的寒氣瞬間爬上她脊背。
郁宿舟給她的血符有用,那陰鏡中魅怪叫一聲,又消失不見。
但是對上那雙眼睛,江未眠還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響。
“滴——”一串尖銳的警報。
“感測到精神傷害,系統將自動為您抵擋傷害。”
果然,系統的播報一出現,江未眠痛得嗡嗡作響的腦袋平復下來,只有極其微弱的沙沙聲。
郁宿舟自然看見了她面龐上痛苦的神情,他墨色眼瞳看她一眼,勾起點甜蜜蜜的笑,江未眠被他看得心頭一跳。
隨後,他自然而然,兩手一松。
江未眠頓時失重。
她抬眸看見少年飄飛的袍角,上面綉着的麒麟微微閃着點紅的底紋色。
他高高束起的馬尾落在腰際,玄鐵束袖露出點冷白的皮膚。
一切與那個夢境如此相似,幾乎完全重合。
江未眠落入水池中,此刻只能咕嚕嚕咕嚕吐泡泡。
她又給小變態記上一筆。
摔進來的時候,她不可避免地嗆水了,但是她迅速調整好氣息,奮力向上游去。
她會游泳?郁宿舟冷冷觀望。他記得她是不會游泳的。
但是她在他眼裏,已經算是半個死人了,他並不打算多關注她了。
郁宿舟目光迅速轉移到了另一側作戰的月秋崖身上。
此刻,月秋崖並未打算再提升自己的招數規格了,看得出來,她帶着天才都有的那種自負。
她皺着眉頭,向後一望,自然看到了水中撲騰的江未眠。
她俯身正欲去救,卻看見水裏的少女濕淋淋地對她笑了笑,大抵是讓她寬心的意思。
於是她一掌擊飛紅傘,紅傘便如同蒲公英似的一朵罩在江未眠頭頂。
那傘一開,竟是帶着點邪氣的紅光和血味。
江未眠知道,這是百妖血製成的傘。此時那陰面鏡中魅用乾瘦的手指保住廊橋柱子,整個身體攀援其上,死死窺伺着江未眠。
它方才出來了一次,是在月秋崖雲生雨符咒之際,雲霧舒張,而此刻雲銷雨霽,它不敢輕易從陰影里出來。
江未眠倒是不着急着上前,竟然盯着這鏡中魅觀察了許久,只覺得它又像是蜥蜴,又像是蜘蛛。還不如上頭那個史萊姆呢。
總之她是明白了,身為這個體質,得早點習慣——不久后滅門夜更可怕呢。多看看,總比不看好,至少她有機會發現那東西的弱點吧。
江未眠平復了下心態,費力地順水游到岸邊。她得快點跑路,至少得去找到慕寒,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甚至來幾個家丁也行。
反正,郁宿舟是不可信的。
這人已經準備和她撕破臉皮了。瞧瞧!方才那手一甩,看着多瀟洒,多自然!
江未眠溫溫吞吞一笑,倒也沒打算和他多計較——本就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那一日在柴房撿回來一條命已經實屬不易了。
至少,她也算是有進展的,小變態對她露出了試探的爪牙。
她想到這裏,回首望去,而少年如薄薄一刃黑背長刀立於風中,連眼神也沒分給她一個。
她也毫不留戀地收回目光,拖着渾身的水爬上岸,她在心裏暗自嘀咕,平日裏慕寒和塊牛皮糖似的跟在月秋崖身後,今日怎麼不見人影了?
一腳深,一腳淺踩在泥塘便草葉上,江未眠腳下一歪,摔了個臉朝下。
頂着一臉的泥巴,她憤憤不平地出了院門。
方才出了院子,走到前廳,就遇到了慕寒。
陽光燦爛下,青年身影彷彿在熠熠生輝。
江未眠當即快喜極而泣:“慕寒大哥,後院有大妖,月姐姐一個人不好應付,你快去幫幫她!”
慕寒溫文爾雅一笑,右眼下水晶鏡片下黑眸一眨,格外風流。
江未眠聽見他掌中摺扇一扣,恍惚間覺得哪裏不對勁,半晌卻想不出那裏不對勁。
對上他一雙澄澈的湖泊似的眼眸,江未眠拉着他衣袖,向後院而去。
才入花園口,江未眠猛然掃到一眼窗前的琉璃燈盞。琉璃燈盞如鏡面似的旋轉,此時是白天,沒有點上燈火,直直照着江未眠迅速離去的臉。
江未眠右邊脖頸有一顆紅色小痣,也在視線里漂浮而過。
江未眠心裏騰的一下,知道不好了。
她渾身在剎那間轉熱又轉涼。
她就說,郁宿舟怎麼可能任由她逃走。以小變態的黑心指數,怎麼會輕而易舉放她一馬又一馬。
原來,這兒挖了個更大的坑等着她跳!
她不動,她身後的人也不動了。
入耳是春風拂面般的聲音:“眠眠,怎麼不走了?”
“你不是說,你月姐姐還等着我去救她嗎?”
那人聲音太近,彷彿在與她耳邊低語,激起她一身利落的雞皮疙瘩冒了出來。
江未眠訕笑着摸摸後腦勺:“瞧我,我一時着急嘴巴岔了。”
“月姐姐不是在後院,是在前院呢。”她不動聲色轉了個方向。
前院人多,光天化日之下,她更安全。
“哦。”身後那人慢吞吞應和一聲。
那人走到了江未眠身側,露出半張側臉柔和對她微笑,那表情做得和慕寒十成十一模一樣。
是溫和的,鼓勵的。
不過那臉上雖然帶着熟悉的笑意,但他眼裏卻是冰冷的。
江未眠又看了一眼,身側的人,右眼在日光下如同璀璨寶石。
而慕寒的義眼,應是在左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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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生霧,霧生雲,雲生雨,雨成樹,樹生萬物。——苗族古歌
南詔就是唐代的雲南。雲南的傳說都很美,最近了解到了苗族的蝴蝶媽媽,感覺也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