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八

一五八

時闊亭確診的當天,寶綻來了。

師兄弟在兩把相向的椅子上坐下,應笑儂抱着小寶出去,啪嗒一聲,門從外邊帶上。

窗外春光明媚,溫暖的房間裏,兩人默默無語。

慢慢的,寶綻握住時闊亭搭在膝上的手,微微發顫,越攥越緊。

“沒事,”時闊亭給他寬心,“休息休息就好了,日常生活不耽誤。”

寶綻一直低着頭:“醫生怎麼說……”

時闊亭沉默片刻:“勞損,時間久了,神經有點粘連。”

寶綻抬起頭:“能治嗎?”

“能,”時闊亭斬釘截鐵,“當然能,方法多着呢,有葯,還可以注射什麼因子,我這種輕的,扎扎針灸就好了。”

寶綻定定看着他。

“就是……”這回換時闊亭低下頭,“琴師這條路,我算走到頭了。”

“是我,”寶綻怪自己,把心思都放在劇團上,放在和匡正卿卿我我上,“沒顧好你。”

“和你有什麼關係,”時闊亭反手握住他,牢牢的,“是我自己拖着,給拖壞了。”

師兄弟倆頭頂着頭,雙雙耷拉着腦袋。

“往後,”時闊亭忽然說,“我不去戲樓了。”

寶綻的手一顫,心跟着絞緊:“師哥……”

“我在家帶小寶,清清靜靜的,等手好了再找個營生,多輕鬆,”時闊亭笑笑,露出帥氣的小酒坑,“不像你們,還得在台上拼死拼活。”

寶綻揉着他那隻手,鄭重地說:“師哥,如意洲你不能不來。”

時闊亭沒應聲,他不想去嗎,他想,他比誰都想,只是怕,怕看到寶綻他們在台上的英姿,怕聽到那聲摧心肝的胡琴,怕想起時老爺子臨終前飽含着期望的眼睛。

他讓父親失望了。

他斷了和家學的最後一點聯繫。

如意洲已經沒有他的位置……

“煙波致爽俱樂部需要一個經理,”寶綻說,聲音不大,但很有力,“如意洲基金會也需要一個主席。”

時闊亭張了張口,呆住了:“寶……”

“我想了很久,”寶綻不容他拒絕,“只有你能擔得起這雙名頭。”

時闊亭不同意:“你才是如意洲的當家!”

“對,我是如意洲的團長,”寶綻直起身,“但我也只是如意洲的團長,業務上的事,我管,運營管理的事,你管。”

時闊亭一時反應不過來:“我這……”

“如意洲本來就是時家的,”寶綻跟上一句,“誰也拿不走,師哥,你只是換了個方式重振家門。”

時闊亭愣愣盯着他,一瞬間,在他身上看到了匡正的影子,“我……”他看向自己無力的右手,“憑什麼?”

“如意洲的錢一直記在你名下,”寶綻給他理由,“你是最大的股東,以後俱樂部做大了,我和老匡也要參股,到時候你就是煙波致爽的主席。”

時闊亭被他的話震住了,這個苦命的小師弟,彷彿一夜之間長成了參天大樹,有一把漂亮的枝椏,已經能蔭蔽他人。

“我哪會管理,”他搖了搖頭,“我性子太躁,不是那塊料。”

寶綻給他信心:“我相信你,師哥。”

時闊亭的心坎發熱,甭管前路如何,有寶綻這句話就夠了:“你可別亂信我,”他抓了抓頭髮,難以啟齒似的,“匡哥沒跟你說吧,我掐過他脖子。”

啊?寶綻意外。

“就因為他給如意洲買的股票跌了,”這件事,時闊亭直到今天都慚愧自責,“我眼皮子太淺。”

十幾年的師兄弟,寶綻了解他,確實急躁、衝動,有時候一根筋,“師哥,你知道我為什麼下定決心讓你挑這個大梁嗎?”

時闊亭不知道。

“是那天在街上碰到魯哥,”寶綻說,“認出他的那一刻,我的血都燙了,恨他,真的恨,如意洲最難的時候,是他落井下石,但你卻冷靜,拉着我說‘咱們走’,那時候我就知道,你成熟了。”

時闊亭睜大眼睛。

“每個人都在成長,”寶綻感慨,“你不可能永遠是那個給我講鬼故事、喂我吃冰棍的時闊亭,你遲早會成為站在我身前、和我一起走向榮耀的時闊亭,”他的目光溫暖而堅定,“師傅在天上看,看着我們實現他的願望。”

時老爺子、如意洲、京戲,師兄弟的念想是一樣的,儘管有了錢,各有各的牽絆,但骨頭裏的東西連着,永遠扯不斷。

“你能成熟起來,老匡讓你掐一把也值了,”寶綻開玩笑,“再說有小儂在你身邊,我放心,你怎麼說也是小寶的爸了,做事會深思熟慮的。”

“喲,”時闊亭拍了把大腿,“你這給我分析的,頭頭是道啊。”

“那可不,”寶綻揚了揚下巴,“知你莫若我!”

兩人開門出來,應笑儂抱着孩子等在外頭,見他們笑呵呵的,暗自鬆了口氣,寶綻系起西裝扣子:“來,小寶,親乾爹一口。”

小寶眨着水靈靈的大眼睛,挺不好意思地扭了扭小身子,然後伸出胖胳膊,抱住脖子吧唧了他一下,大夥哈哈笑了。

寶綻下樓,段釗的奔馳AMG在路口等着,汪有誠坐在副駕駛,遠遠看見他:“那是匡正的弟弟?”

“嗯,”段釗響了聲喇叭,“讓你別叫老闆的名字,總不長記性。”

汪有誠見過匡正的人事檔案:“他是獨生子。”

“認的弟弟。”段釗解開安全帶,下車給寶綻開門。

乾弟弟?寶綻坐進後座,汪有誠似有若無看了兩眼。

今天萬融臻匯有活動,在世貿那邊租了一個小劇場,匡正讓段釗來接寶綻過去,是為了讓他安心。

粉雞出事這兩天,寶綻一直跟着上火,他知道匡正到了關鍵時刻,這次跨過去,萬融臻匯就躋身頭部私銀的行列,跨不過去,他們短時間內很難再有作為。

但匡正對這件事的處理令人費解,首先,他不壓熱度,反而讓汪有誠繼續給那條爆料視頻買熱搜,其次,他不做危機公關,而是讓段釗打了一圈奢侈品、拍賣行之類的外圍,最後,正是風口浪尖的時候,他執意要搞今天這個活動。

無論哪一條,都讓寶綻摸不着頭腦,他替匡正憂心,嘆着氣點開熱搜,第一名仍然是粉雞造假,掃一眼評論:

這隻雞怎麼還在熱搜上掛着,也沒幾個人討論啊?

樓上,我這麼蠢都看出來熱搜是買的了。

???熱搜這麼便宜嗎,天天買?

正常熱搜排名是浮動的,他這個待那兒一動不動,太假了。

……多大仇?

史上最假爆料沒有之一,簡直侮辱老子的鍵盤。

哪兒假,視頻拍的清清楚楚你瞎嗎,少拿買熱搜說事兒,熱搜不一定是誰買的呢!

我去,哪個□□沒繫緊把你露出來了,我不瞎,是你蠢,人家32秒沒畫畫,你就說人家不會畫畫,腦子讓屎堵住了?

寶綻詫異,輿論的風向變了,從一開始一邊倒地怒叱藝術造假,到吐槽爆料方買熱搜居心不良,到現在不用任何闢謠反轉,吃瓜大軍已經開始分化瓦解。

匡正這個熱搜買的,不溫不火,用對手的刀反身一擊,殺人於無形。

到了世貿,段釗去停車,汪有誠陪寶綻進去,大廈lobby圍着不少媒體,都是為這隻正當紅的粉雞來的,坐電梯到五層,經過嚴格的安檢程序,兩人一前一後步入會場。

不到一百人的小劇場,絕大多數是萬融臻匯的VIP客戶,媒體只留了五席,寶綻兩手攏好頭髮,正了正領帶,風度翩翩走進去。

汪有誠跟着他,看着他筆直的肩線、窄而挺的細腰、邁步時分寸感十足的擺臂,走到前幾排,觀眾席上有人打招呼:“寶老闆!”

是韓文山、杜老鬼他們,寶綻優雅地解開西裝扣子,傾過身去握手:“韓哥、杜總!”

張榮也在,聚過來熱絡地寒暄,汪有誠等在一邊,聽見後排有人嘀咕:“那個是誰,好大的面子……哪家的,認識嗎?”

匡正在第一排,穿着一身奢華的絲瓜領單扣禮服,深沉的面料里雜着一點銀蔥,倜儻中帶着一股風流勁兒,回身朝寶綻招了招手。

寶綻到他身邊坐下,昂着頭,翹起二郎腿:“場面不小啊,哥。”

“你要來嘛,”匡正偷偷握住他的手,“我得搞得像樣點兒。”

寶綻有些赧,掃一眼左右的名牌:“沒請小先生?”

“他是大佛,”匡正捏着他的指肚,“還不到露面的時候。”

這時另一側座位有人坐下來,操着一把輕浮的嗓子:“匡總!”

匡正扭頭一看,是G&S那個楊經理,今天的嘉賓名單上是有他們,但邀請的級別是執行副總。

“我們張總有事,”姓楊的還是那個傲慢樣,“讓我過來應酬一下。”

好大的口氣,匡正笑笑,不把這種螞蟻放在眼裏。

“匡總,”楊經理擠眉弄眼,“你們好不容易撬我們一次行,怎麼搞成這樣?”

匡正蹙眉瞥向他。

“這隻粉雞,”姓楊的皮笑肉不笑,“不是我們G&S不要的,被你撿了嗎?”

他指的是那天在如意洲,他打飛了覃苦聲的名片,這張名片打着轉落到匡正腳下,成就了粉雞和萬融臻匯的緣分。

“不是你的,”姓楊的幸災樂禍,“終究吃不到你嘴裏,只是可惜了這麼肥一隻雞,要給你們萬融臻匯陪葬。”

咚——開場的鐘聲響起,嘉賓們紛紛入座,匡正順理成章面向舞台,不再聽這個跳樑小丑廢話。姓楊的很憋氣,他聲情並茂說了半天,匡正一句也沒回,搞得他灰頭土臉像個傻逼。

劇場的光暗下來,幕布徐徐拉開,台上沒有主持人,也沒有佈景,只掛着一方巨大的白布,音樂聲由弱漸強,舞台左右各走出一位男性舞者,一個穿黑一個穿白,鏡像一般相向起舞。

觀眾席上有議論聲,無論客戶還是媒體,都以為今天是萬融臻匯的危機公關,至少要就“粉雞造假”給公眾一個交代,沒想到一無說明、二無道歉,上來就搞這些噱頭,讓人不免失望。

寶綻不是跳舞的,但一眼就注意到,台上兩個舞者雖然動作差不多,但明顯一個跳的是芭蕾,另一個跳的是古典舞。芭蕾張揚,手要伸得遠、腿要踢得開,每個動作都要向“外”放,而古典舞含蓄,手伸出去要擺回來,腿踢高了要收攏,處處都在向“內”收,東西文化催生出了兩種截然不同的藝術。

所以舞者表達出的人物也不同,一黑一白的兩個人彷彿是一對涇渭分明的靈魂,彼此對抗,又互相吸引,以迥異的方式動情演繹着同一支舞。忽地,音樂聲轉急,白布后打出強光,一個女性舞者的身影在幕布后高高躍起,恰和台前單腳高踢的黑衣舞者交疊,笛聲悚然劃過,黑衣舞者捂住左臉撲倒在地。

觀眾看懂了,這表現的是之前熱搜上粉雞作者被女模特刺傷左眼的橋段,看似嘩眾取寵的舞蹈,其實在以另一種方式回應客戶和媒體的質疑。

黑衣舞者失去了一隻眼睛,白衣舞者來到他身邊,音樂聲柔和下來,兩個人彼此攀援着舞動,情緒越來越統一,動作越來越趨同,跨跳、旋身,難以分辨哪一個是芭蕾哪一個是古典舞,兩種大相逕庭的藝術風格在這裏交融。

就在觀眾全心投入開始享受美的時候,黑白舞者分別轉身,疾步跑向舞台一角,捧起佈置好的道具小桶往白布上潑去,一紅一藍兩道顏料,隨着震撼的音效,赫然在台上綻放,觀眾席上發出一陣驚呼。

緊接着,白布如瀑布般滑落,露出背後一方高企的小台,台上立着一張空白畫布,站在布前的藝術家卻不只一位——

陸染夏在左,覃苦聲在右,各執着一支畫筆,以令人驚訝的速度和默契,在同一張畫上創作。

幾乎同時,音樂聲變了,海頓的F小調第35號弦樂四重奏,激越、有力,沒有任何辯解,不需要過多的澄清,粉雞的真相已經昭然若揭。

觀眾席嘩然,連寶綻都錯愕地看向匡正,實情居然是這樣,陸染夏是粉雞的作者,視頻里被曝光的覃苦聲也是,沒有什麼造假,只是一個人默默站在另一個身後,不計得失和名利,在那樣一間狹窄的陋室里追求最純粹的藝術。

匡正目視舞台,高高昂着頭,攥了攥寶綻的手。

這就是他的高明之處,不在媒體上和對手打嘴仗,而是藉由一場演出,單刀直入,從情感上取得公眾的認同,讓他們走進覃苦聲和陸染夏的故事,真正體會那種惺惺相惜,讓藝術自己來解釋藝術。

伴着鏗鏘的弦樂,兩種反差極大的色塊交錯拍上畫布,一隻引頸的粉雞漸漸在眾人面前成形,它威武、驕傲,飽含着蓬勃的生命力,蠢動着,鮮艷着,彷彿在告訴全世界:我在這裏,我要你們看到我,我將所向披靡!

台下響起熱烈的掌聲,寶綻心潮澎湃,他是個演員,今日卻做了匡正的觀眾,看着他遊刃有餘,將眾人的情緒拿捏在指掌之間。

弦樂漸漸轉弱,段釗穿着一身精緻的小禮服走上舞台,一鞠躬:“諸位貴賓、媒體朋友們,歡迎來到萬融臻匯與國際知名奢侈品牌D’Alchimie的聯合發佈會!”

聯合發佈會?台下再次嘩然,沒有急於闢謠,沒有被動道歉,萬融臻匯反而乘着這個浪頭又向前走了一步,牢牢掌握着主動權。

段釗微微一笑:“下面有請D’Alchimie大中華區總裁MichelDeville先生登台!”

到這一刻,寶綻才恍然大悟,這個佈局早在匡正心裏,反向買熱搜、公關奢侈品牌、策劃發佈會,看似無關的三件事,實則緊密相連,共同指向這個輝煌的瞬間。

側幕邊,一位滿頭銀髮的紳士走上舞台,段釗操着純正的法語向他問好,另一邊,陸染夏和覃苦聲雙雙捧着剛完成的粉雞走向台前,未乾的調色油還在往下淌,隨着二人的腳步形成獨特的紋路。

“今天是3月5日,”段釗把畫作讓到中央,“萬融臻匯有幸請諸位貴賓到場,共同見證粉雞0305的誕生。”

說著,他將話筒遞到Deville先生面前,一段簡短的法語之後,他譯成中文:“女士們先生們,Deville先生表示,D’Alchimie集團將買下0305的獨家商用授權,用於製作包括女士絲巾、箱包、香水在內的粉雞0305系列,並於今年第三季度全球限量發售!”

掌聲又一次在台下炸響,這是國內首位與國際一流品牌建立合作的藝術家,從某種意義上說,粉雞重重敲下了中國當代藝術走向世界市場的強音。

“不僅如此,”段釗提高音量,“為滿足高凈值客戶對粉雞收藏的需求,陸染夏和覃苦聲先生決定,近日微博視頻中的話題之作‘粉雞0229’將參加下周的蘇嘉德春拍,還請諸位貴賓和媒體朋友們到場支持!”

拍賣行出現了,寶綻坐直了背脊,他哥這個人果然沒有一步閑棋。

“拍賣才是重點,”匡正向他靠過來,“之前都是鋪墊。”

寶綻不是很懂,輕輕點頭。

掌聲連綿不絕,自始至終,萬融臻匯沒從神壇上跨下來一步,它矜持、權威、高高在上,代表着品味、榮耀和所有高凈值人士追求的東西,它就是奢靡本身。

韓文山率先站起來,隨後,滿場的賓客先後起立,匡正立即攜着寶綻回身面向這群尊貴的客戶,頻頻頷首致意。

一片鼎沸的人聲中,只有G&S的楊經理頹然坐在位子上,兀自望洋興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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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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