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一
上午十點,匡正到辦公室,脫掉外套打開電腦,段釗敲門進來。
“老闆,報價發你郵箱了。”
“我路上看了,沒問題,”匡正往老闆椅上一靠,翹起二郎腿,“給覃苦聲發一份,讓他確認,返回來你們再過一遍,下午四點前給小先生送過去。”
“知道了,”段釗頷首,“老闆,還有一件事。”
匡正拿指尖點着桌面:“說。”
段釗把汪有誠昨晚的提議講了,匡正本來漫不經心,聽着聽着,整個人都驚了,瞪着眼睛向前傾身:“夠損的,這小子!”
這確實是個陰招兒,名媛鳳凰落架,明星始亂終棄,兩人分手鬧得腥風血雨,這種話題人物在任何一個場合再度相遇,都會引起娛樂媒體和吃瓜群眾的極度狂熱,妥妥的熱搜榜首位。
而作為狗血重逢的重要發生地,萬融臻匯藝術沙龍的知名度勢必隨之膨脹,成為有史以來曝光度最高的私人銀行。
“我覺得……”段釗經過反覆權衡,“可行。”
匡正沒馬上拍板,畢竟這種借別人的醜聞給自己賺吆喝的手段不地道,不過做生意,尤其是他們這種富豪生意,說白了,不玩點邪的,遲早讓那些比他們更邪的對手吞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老闆,咱們換個角度看,”段釗想打消他的顧慮,“媒體和網友輪話題,不過是幫名媛再出一次氣,誰讓渣男該罵呢,咱們也算伸張正義……”
“金刀,”匡正打斷他,“男人在這個社會上混,做那麼一兩件違心的事在所難免,但做了,就得認,”他很嚴肅,“辦了不上枱面的事,自己心裏得清楚,別自欺欺人地找借口,那樣不爺們兒。”
段釗繃緊嘴唇,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匡正沉默片刻,最終決定:“去做吧。”
“好,”段釗轉身要走,“我交給汪有誠。”
“等等,”匡正挑了挑眉,“怎麼,肯放權了?”
段釗的表情不大自然:“本來就是他的點子。”
匡正笑了:“這樣才對,細枝末節放得越多,你越有精力統攬全局,”他兩手交握搭在桌邊,“下一步,給我把藝術品抵押的框架搭起來。”
段釗簡直要吐血:“不是吧……”自從匡正開始搞藝術品投資業務,他肩上的擔子就一天比一天重,“你打算做高級當鋪老闆了?”
匡正輕笑:“叫這個名兒嗎?”
“反正不是什麼好名頭,”段釗有不同意見,“國內根本沒有真正的藝術品市場,銀行不可能擔風險為幾幅字畫提供貸款。”
“我們可以把有融資意向的高凈值客戶推薦給海外專門做這項業務的公司,”匡正眨了眨眼,“收個介紹費。”
段釗瞠目結舌。
“總之,”匡正主意已定,不管利潤大小他都要做,“我們的目標是全面壟斷國內高端藝術品交易業務。”
段釗的汗毛立起來,他的老闆太凶了,巧取豪奪,一點不給對手留縫隙。
“否則我們費這麼大勁兒,創建這個市場有什麼意義?”
是,做生意就是要見血封喉,先埋種子,然後攔地,最後收割。
“把市場做起來,”匡正很強硬,“把富豪投資藝術品的習慣培養起來,未來五到二十年,藝術品諮詢行業一定有利可圖,這也是我們與客戶建立強綁定的一種方式,萬融臻匯要樹立在這個領域的專家形象,從藝術品鑒定、稅務、存放到出口、運輸,為客戶提供全方位的服務。”
匡正下的原來是這麼大一盤棋!段釗目瞪口呆,可還沒來得及熱血沸騰,匡正接着又說:“這塊業務,將來交給你。”
段釗徹底懵了,這時匡正指了指門:“出去吧。”
他總是這樣,給人打了雞血,又不讓人家興奮一下,搞得手下人抓心撓肝,恨不得為他肝腦塗地。
段釗坐電梯下樓,腦子裏循環播放剛才匡正說的每一句話,他真的太猛,太帥,太讓人欽佩了,電梯門打開,他一抬頭,面前站着個意料之外的人。
那人見到他,也愣了,兩個人驚訝地對視。
“哎,段小鈞來啦。”夏可從一旁經過,打了個招呼。
上次段小鈞來,段釗沒在,匡正正式介紹過,萬融投行部併購分析師,他的小老弟。
段小鈞沒應聲,直直盯着段釗,幾秒鐘的遲疑后,擦過他要進電梯。
“老四。”段釗開口。
段小鈞停步,卻沒回頭。
“內部電梯,”段釗有意刁難,“非請勿進。”
段小鈞按下上行鍵:“我找匡正。”
“我老闆,”段釗轉過身,“是你說找就找的嗎”
段小鈞哼笑,也轉過來:“他給我當老闆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段釗發難:“你不是應該窩在農村陪老頭老太太閑聊天嗎?”
段小鈞立馬接上:“你不是應該拎着蛇皮袋跑歐洲去批發服裝嗎?”
段釗諷刺段小鈞學的是社會學,段小鈞諷刺段釗在奢侈品行業干買手,電梯門開了又閉,兄弟倆針鋒相對,誰也不讓誰:
“多久沒回家了,”段小鈞揚下巴,“你媽想死你了。”
“我不像你,”段釗冷笑,“成天往老爺子面前湊。”
“現在也不怎麼湊了,”段小鈞彈一彈西裝領子,“我在萬融做併購,沒時間。”
“真巧,”段釗皮笑肉不笑,“咱們同一個東家。”
還叫着同一個人“老闆”,段小鈞扭身走進電梯,示威般笑着,直到電梯門合上,他瞬間黑下臉,狠狠按下三樓。
邁進總裁辦公室,他把手包往沙發上一扔,一屁股在匡正面前坐下。
“怎麼了,”匡正納悶,“段公子?”
段小鈞耷拉着腦袋,咕噥一句:“過來給你拜個年。”
“不是電話拜過了嗎?”匡正起身給他倒咖啡。
段小鈞沒好氣:“我人來不是更鄭重嗎?”
得,匡正不惹他,把咖啡放在桌上。
段小鈞握住咖啡杯,熱度慢慢傳到掌心,半晌,他輕聲說:“在樓下看着段釗了。”
“金刀?”匡正蹙眉,他們果然認識。
金刀,叫得可真親,段小鈞碾着牙:“我爸的兒子。”
“親兄弟?”匡正意外,他一直猜他們是遠方親戚。
“狗屁兄弟,”段小鈞否認,“不是一個媽。”
“哦,”匡正明白了,大家族的恩恩怨怨,兄弟勝仇人,“關係不好?”
“沒什麼關係,”段小鈞端起咖啡抿一口,“他三房,我四房,一年不見一次面。”
四房,匡正沒想到,新中國的富豪里也有三妻四妾兒女成群的。
四房,段小鈞一輩子無法改變的出身:“算了,”他起身拿包,“我走了。”
匡正留他:“好不容易來一趟,喝完咖啡再走吧。”
段小鈞回頭瞥着那杯咖啡,忍不住說:“不光跟我搶爸爸,”他走過去,抓起杯一飲而盡,“還跟我搶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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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綻坐小郝的車回家,他走的時候什麼也沒帶,這幾天一直靠應笑儂的衣服對付,今天藍姐那邊沒事,他回來拿幾件換洗的。
開門進屋,客廳里靜悄悄,他躡手躡腳上二樓,輕輕地收拾東西,七七八八裝了一小箱,提着下樓梯,拐過轉角,見匡媽媽在屋中央站着。
寶綻嚇了一跳:“阿、阿姨……”
“小寶兒回來啦,”匡媽媽走過來,看到他手裏的箱子,“回來了怎麼也不叫阿姨。”
寶綻放下箱子,有些局促:“我……怕打擾您休息。”
匡媽媽伸手握住他的腕子,緩緩說了一句:“瘦了。”
一剎那,寶綻的鼻子發酸,連忙抿住嘴唇。
“吃中飯了嗎?”匡媽媽問。
還沒有,但寶綻怕她留他,胡亂點了點頭。
“阿姨還沒吃,”沒想到匡媽媽說,“陪阿姨去外面吃點吧。”
寶綻詫異,看看她,又看看廚房。
“就我一個人在家,”匡媽媽苦笑,“懶得做飯。”
寶綻忽然自責,脫掉外衣挽起袖子:“阿姨,我給你做一口。”
匡媽媽趕忙拉住他:“小寶兒,這兩天小正說了好多你們的事,”她垂着眼,看不出情緒,“說有個黃土泥燒鴿子很好吃的,阿姨想去嘗嘗。”
寶綻能感覺到,匡媽媽對他的態度緩和了,可能是那場開箱戲,也可能是匡正每天的軟磨硬泡,他不敢奢想匡媽媽真的接受自己,但至少看到了一點希望:“那阿姨,”他微紅着臉,“我請你。”
“哦喲,哪能讓你請,”匡媽媽挽住他的手,“阿姨請你!”說著,她把寶綻的行李箱往牆角推了推,沒讓他拿。
邁巴赫等在門外,寶綻扶她上車,路上的氣氛還是有點尷尬,畢竟有外人在,匡媽媽很多話不方便講。到世貿步行街口,小郝把他們放下,掉個頭去找停車場,寶綻和匡媽媽手挽着手,沿着長街徐徐地走。
“天氣不錯。”匡媽媽說。
“春天了。”寶綻答。
“春天天氣好的。”匡媽媽又說。
“是,天暖了。”
毫無意義的對話,他們都在努力接近彼此,寶綻不經意看向路對面,冷飲店前坐着一對逃課的男孩子,穿着一樣的藍校服,臟書包丟在腳邊,手和手牢牢握在一起,分着吃一根彩虹棒棒糖。
放在過去,寶綻會覺得他們奇怪,但現在,他清楚知道他們是什麼關係,他無法不震驚,震驚他們還那麼小,就敢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這樣肆無忌憚地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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