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聲起,又見蕭牆禍(三)
我聽得悠然神往,說道:“那日子果然逍遙……若我沒遇上淳于望那冤家,說不準真會喜歡上你。”
兩人相視一笑,然後又是相視一嘆。
他的目光溫軟而惆悵,想來我的亦當如是。
我們沒有辦法一切重來,也沒有辦法放開自己背負的一切,——除非像十五歲時遇到淳于望那次,莫名其妙丟掉了一切關於過去的記憶。懶
也許,我的生命里,只有那三年是最快活最無憂的,可惜我竟然記不起來。
司徒永盤桓到傍晚才走。
臨出門時,他又頓了頓身,猶豫着又回過了頭。
他道:“晚晚,我不在的時候,你盡量幫我看顧些華曦。我實在不放心她。”
我怔了怔,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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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許久之後才知道司徒永最後的吩咐是什麼意思。
那竟真的是他最後的吩咐。
叫我痛悔終身的是,我連他最後的吩咐都沒能做到。
司徒永、司徒凌各帶了自己的心腹隨從去了泰陵,又有許多文武大臣隨行,京內兵馬則未有任何調動,一切看着非常平靜,我根本沒預料到風暴早在無聲無息間醞釀著爆發。蟲
身體略好些,我便到書房中處理公務,並查看近日呈上來的各處密函。這些函件我在病中時都是由秦哲打理,都已經拆閱過,部分急件被他加了註腳,卻是說明了安排下去的處置辦法。
秦徹心思細密,行事謹慎,如今不想我費神,強撐着出來打點各方事務,倒還處處妥當。
北疆的消息,柔然兵馬正大批往兩國邊境集結,只怕近期會有大戰;好在溫良紹等大將率着大部秦家軍兵馬尚在邊境鎮守,估計暫時不用太過憂心,但若按以往的規矩,這時候主將就該奔赴疆場備戰了。
又有數十餘封密函,儘是伏於定王府內的眼線傳出的消息。
為素素之事和司徒凌決裂后,秦家儘可能地清除了府內與定王府有關的部屬或下人;定王府卻毫無動作,甚至原來我住的屋子都保持着原樣,定王依然住在那裏。
他每日都會去探望素素,兩人言談甚歡。
或許是因為素素懷孕的緣故,幾乎從未見他留宿在那裏。
司徒永明知此事,再不曾提出過迎素素入宮;但素素的秦家小姐身份還是個忌諱,輕不得,重不得。
有人和司徒凌提起時,司徒凌淡淡道:“就稱作夫人吧!”
於是,就和我不曾成禮就成了他的王妃一般,素素也是不曾成禮就成了他的夫人。
近日司徒陵隨了司徒永一起離開北都,便不時有三兩名部屬因為這樣那樣的事離開北都。再往下翻看時,竟沒看到一例離開后短期內就回府的。
趁着主人不在家,不需要侍奉,趁機探親或告假並不奇怪。也許只是些無關緊要的細節,可幾乎本能地,我心頭忽然間發怵,嗅出一絲不對勁來。
如果能容得了這許多油滑或懶惰之人存在,司徒凌就不是司徒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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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派人傳秦哲時,他來得比我預想得還快。
“將軍可曾發現有什麼異常?”
他見過禮,第一句話便是這個。
“沒有,很安靜,安靜得讓我害怕了。”我望向他,“你那裏呢?”
秦哲目光陰沉,“沒有異常,但就是不對勁。我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但每次大戰來臨前夕,我都會有這樣的感覺。”
“聞到了鮮血的氣息?”
“好像……是。”
常年征戰中,我們打交道的屍體快比活人多了,對於死亡和鮮血的感覺,都比一般人要敏銳得多。這種直覺找不出原因,但常能救我們的性命。
我沉吟片刻,說道:“先靜觀其變。如果真有什麼大事發生,記住保全自己要緊。畢竟……不論發生什麼事,秦家都不會是敵手第一個想誅滅的對象。”
秦哲沒有回答我的話,只是看向我的目光已有些怪異。
我問道:“怎麼了?”
他許久才道:“將軍,二公子還是沒有和將軍提起厲州那家人的來歷嗎?”
秦哲是武將,性情直爽,罕有這樣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時候。
我心裏一動,說道:“略提了提。那家人……姓吉,是嗎?”
秦哲鬆了口氣,點頭道:“原來將軍已經知道了!吉姓很少見,所以問起當年的老人,很容易便打聽到當年刺殺夏王的那個內侍便姓吉。”
我的血液驀地凝固,“你……你說什麼?”
秦哲神情一緊,訥訥道:“難道……二公子沒讓將軍提防定王?雖說時過境遷,當年的事已經找不出其他證據,但此事如果與秦家無關,秦老將軍應該不會把吉太監的家人殺光,這是……”
這是滅口。
我攥緊拳,渾身僵冷地坐在椅子上。
這時,只外面有秦家部屬匆匆奔入,稟告道:“將軍,城外急信,神機營……已於兩日秘密派出一隊人馬,前往……泰陵方向!”
司徒永!
我一直想着司徒凌可能會異動,再沒想到竟是看着已經安靜下來的司徒永沉不住氣!
猛然想到司徒凌說過的話。
他說,他不會先向司徒永出手。
但是,他正在等着司徒永向他出手!
我在頃刻間汗出如漿,幾乎是嘶喊着叫出聲來:“備……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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