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今年開春就是每十年一次的仙門招新,白燼隨口提了一句:“在我所參加過的入門考核中,還是臨花水榭的最有意思。”
於是沈欠新的旅程便從參加臨花水榭的入門考核開始。
仙門中默認每十年一次的宗門擴招,吸引來的可不止是適齡的小孩子,很多大人也想爭取一下。有個重考了三次的中年禿頂大叔腆着大肚子向在眾的年輕人傳授考試經驗,可惜年輕人都是心高氣傲,孩子們又特別淘氣,他們才不會聽一個相貌平平還落選了三次的人嘮叨。
大叔很傷心,這都是寶貴的經驗之談,他也只有這點優勢可以顯擺一下了,卻沒有人買賬。
不過沒關係,他還是抓到了兩個忠實聽眾,雖然一個昏昏欲睡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似的,附和的漫不經心彷彿只是睡夢中的呢喃,還有一個看似認真聽實際上可能是在發獃,偶有的點頭也可能是脖子酸了累了,大叔心想算了算了,有總比沒有好。
“快看,是水榭的仙長!”有人指着天邊飛來的兩道藍光大喊,沈欠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分散的眾人向著一個方向聚集,沈欠撓了撓頭,打了個呵欠也跟了上去。
從鏡湖方向飛來的是兩位身着水藍色蓮花紋的仙長,男子御劍,一手捏劍訣一手握劍鞘背在身後,女子側坐在琴匣上,雙手抱着琴,二人停在眾人面前。
御劍的男子彬彬有禮道:“諸位不辭辛勞,遠道而來參加入門考核,臨花水榭不勝榮幸。我乃本次水榭幻境接引人之一,陸清崖。”
“我叫葉清荷,是本次水榭幻境的另一位接引人哦。”女子溫婉一笑,話語中帶着幾分嬌俏,迷倒了一大片懷春少男。
沈欠聽到旁邊的人已經在討論了。
“臨花水榭的弟子素養就是高,對我們這些還沒入門的普通人都這麼謙遜有禮。”
“可不是,這可是臨花水榭,萬千修士的夢中情啊!”
修真界有話叫“有一個臨花水榭的道侶,是萬千修士的夢”。不是說臨花水榭的弟子長得有多好看,修仙之人很少有長得丑的,不過臨花水榭確實拉高了仙門的平均顏值。也不是說其他門派不好,只是西京劍閣愛劍成痴,白衣穿得像喪服;占星司夜貓子還有頸椎病;百花深處老愛拿針扎人,男弟子門派裝活脫脫一女裝大佬;點墨丹心閣的黑衣也像喪服,而且作業量巨大;流霞谷聽名字挺美,裏面全是五大三粗的漢子;太上忘情是養蟲子的;再看臨花水榭,風雅美人,善解人意,彈琴還倍兒好聽。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按照慣例,首先就由我來講解一下今年的出題規則吧。”溫婉的水榭小姐姐葉清荷說道,“今年我們的題目是‘知音’。等會兒我會與葉清崖師兄打開水榭試煉幻境,幻境會在入口處淘汰不適合我們臨花水榭的人。”
“唉,說得好聽點是不適合,難聽點就是沒有修仙的資質,叫你早點私信。這第一關就要篩掉不少人。”有人竊竊私語。
“臨花水榭的這個設置很人性化了,知道西京劍閣的登雲梯嗎?十萬階,爬上去又被勸下來的人不在少數,那才叫絕望。”
葉清荷道:“幻境裏則分為三幕,分別考察諸位的智慧、洞察力和天賦,代掌門和長老們會根據諸位在幻境裏的表現,選出最優秀的十名弟子收入門下。”
“咦,好像比以往多了三個名額……”
“一看你就沒關注時事。今年雲華方舟破壁上仙界,仙門人才缺失,這才比以往多加了幾個名額。”
“不過我聽說臨花水榭此次方舟無人上榜,所以不打算增加名額。現在看來傳言有誤嘛。”
陸清崖道:“話就說到這裏吧,接下來開始考核。”
二人聯手打開幻境入口,隨後分立在兩側,葉清荷最後說道:“幻境的第一幕將在第一個人進入之後開啟,也就是說,先進去的獲得的線索也更多哦。”
葉清荷這麼一說,本來還在為會不會死在門口而猶豫的人群騷動起來,第一個人有了動作之後全都爭先恐後地向入口處涌去。
入口只有一個,最多能容納兩個人並排而入,被攔在入口處的人一會兒被往前擠,貼在無形的屏障前,一會兒又被後面的人無情的往後扯,有點手段的各憑本事,理智的聲音被淹沒,場面一時間混亂非常。
沈欠本來就掉在末尾,此刻更是無處落腳,還有人被從前面扔出來。
親眼目睹了這一切之後他佛了,還是離這些可怕的人遠點吧。
等到滿地一片喪氣的時候,大概也就過了半個時辰吧,沈欠才邁着小碎步快步走了進去,順道瞥了眼入口處圍繞的神秘文字,真是玄妙啊。
幻境裏是夜晚,日城的街道燈火闌珊,沈欠進來的時候大家都聚在一塊,幾千個人瞬間只剩下兩位數的零頭,看站位似乎連隊伍都組好了。
沈欠隨手抓了個人,一問之下才知道故事已經進行到第二幕了。秉着能拉掉一個是一個的想法,沒有一個好心人願意透露第一幕到底發生了啥,後進來的人只能自認倒霉,誰讓他們輸在了起跑線上呢?
夜晚的條件對於沈欠來說並不友好,尤其第二幕考的還是洞察力。沈欠撓了撓頭,對被他抓過來喪氣到不行的少年說:“振作點額……要不咱倆湊活一下?”
少年嫌棄地看着他:“你?倒數第一,知道的還沒我多呢。”
沈欠道:“你可以試着對我友好一些,那樣我就會告訴你不如先從帶樂器的人找起。”
少年人疑惑地問:“為什麼?”
“題目不是說了嗎,知音啊。”沈欠看他還是一副不明白的傻樣,又道:“你想想臨花水榭以什麼見長?九成是和音樂相關。考慮到新手問題,題目不會太難。聽過幾場以前的考核模式,感覺大同小異吧,第一幕分數也不會太高的。”
預備隊友:“你怎麼知道?”
沈欠道:“出題慣例。不管前面有多難,最後一大題才是高分。”
少年一臉痴獃地望着他:“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我會覺得你講的好有道理,但是我選擇相信你,我叫程蘭。”
“沈欠。”沈欠道。
先進來的人掌握的消息無疑是最多的,而他們選擇沉默也是為了增加自己的勝算,沒有人會傻傻的為他人提供便利,所以即便跟着他們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大人慣會隱藏自己的真實目的,小孩子會直接把你趕走,不如自己動動腦子更快些。這裏可不只有考生,還有滿地圖的NPC啊。
從NPC處了解到對面月城倒是有一家歌舞坊,與日城隔鏡湖遙遙相望的月城,直線劃過去最快也要半個時辰。
晚上碼頭是不開工的,有幾個人在和看守人商量借船的事,看守人讓他們去找總管,這些船隻是公用的,除非上面批下來許可證,不然他們也沒權出借。日城的城主也不是他們說想見就能見的,尤其現在還是晚上,人家城主也是要睡覺的,不是什麼殺人放火的急事都要明天再說,而且就算明天再說了,人家也未必肯借。所以現在留給他們的只有兩條路,一是連夜繞遠道走,一個晚上也能走到月城了,二是等白天去蹭船,日城、月城與臨花水榭的碼頭是互通的,因為雙城兼顧的東西不同,平常總有交易上的往來,臨花水榭也需要向外採購日常用品與吃食。
等第二天蹭船的速度肯定不如連夜趕路的人來的快,儘管有人想藏着掖着,但是目的既然已明確,大家都往一個方向走。在這個比誰更快的時刻,這一點已經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程蘭催促沈欠快上路,沈欠卻說不急。
“你有看過幻境入口處的符帶嗎?”沈欠問他。
“什麼?”程蘭懵逼,當時擠都擠死了,誰還有功夫看那個?他違心地說:“好像是有……它怎麼了?”
“我想你應該聽不懂所以它還是沒怎麼吧。據我推斷,幻境裏和幻境外的時間流速是一致的,臨花水榭不可能將時間浪費在看我們怎麼趕路上面。”沈欠邊說邊吃起了自帶的小零食,這種一考就是一整天的試,聰明人都是自帶食物和水的,畢竟考場上可沒有考官考到一半就把你叫去吃飯的。
“我大概懂你的意思。”程蘭嘴硬道,“你想說月城這個線索是錯誤的?你確定?”
沈欠道:“九成八,萬事無絕對。我雖然不知道第一幕發生了什麼,但是線索掌握得多也未必是好事,容易被無關的東西誤導。日城雖然沒有歌舞坊,但是有樂器坊和戲班子啊。”
程蘭欽佩地看着他:“為什麼你說的總是那麼有道理?讓我不禁產生一種跟着你總沒錯的錯覺。”
沈欠:“……”
“我們分開找嗎?不對,找什麼東西我還不知道呢!”程蘭一拍腦袋想起關鍵問題,眼巴巴的看着沈欠等他給答案。
沈欠道:“我也不知道。”
程蘭耷拉下臉來,幽怨地看着他:“那你還分析的頭頭是道?敢情都在騙我。”
“要去看看才知道嘛。”沈欠吃掉最後一口雜糧餅,將油紙折起來隨手扔進了袖子裏,道:“先去樂器坊看看吧,你走前面。”
“哦。”程蘭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乖乖在前面帶路,沈欠跟在他身後兩步的位置。
日城只有一家樂器坊——知意工坊,在一條巷子裏,走幾步路就到了。老闆的手藝有目共睹,臨花水榭的弟子琴就是他製作的。他家世世代代都做這個,可以說每一個臨花水榭弟子的第一把琴都出自知意工坊。
到了巷子就只剩屋門口幾點零星的燈籠光,程蘭走得快,沒注意到身後已經沒了沈欠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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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蘭: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沈欠:我有劇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