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5章 歸寂·超脫
煦日遍灑，惠風和暢，在這萬物生髮的季節，一切都充滿了勃勃生機。
梧桐樹已經長滿了青綠色的嫩葉，一對鳳凰卓然屹立於樹梢之端，耳鬢廝磨，長長的翎羽，順勢而下，隨風飄搖。
卻不想，那斑斕的色彩，竟引來了一隻頑皮猴子的窺視。
那是一隻金絲毛猴，裹着一層葉子圍成的衣衫，掩耳盜鈴般蜷縮在一處枝杈上，望着那鮮艷的色彩，露出了躍躍欲試的表情。
一陣清風拂過，捲起陣陣碧色波濤，在波濤聲的遮掩下，那隻潑猴一個縱躍……撲了個空。
絢爛的火焰憑空燃起，騰躍的火焰中，鳳凰相攜相伴，共效于飛，驕傲的瞥了那隻潑猴一眼，金焰一閃，不見了蹤影。
柔軟的草叢中，一隻猴子惱羞的爬了起來，撕扯下身上的葉子圍成的衣衫，用力的擲向空中。
卻不想，正巧砸中了一隻身形巍峨，正盤踞在青石之上小憩的斑斑白虎。
霎時間，風聲大作，咆哮聲與嘯叫聲響作一團，騰飛的鳳凰回望了一眼，世界鮮活了起來。
飛過娟娟細流，越過奔騰的江河，沖開逼仄的入海口，無垠的深藍展現在眼前。
一隻海豚躍出水面，彷彿跟世界打了個招呼，一抹陰影閃過，一條威嚴的青龍，一閃即逝，沒入深海，不見了蹤影。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整個天地，就彷彿一幅綺麗的畫卷，處處都充滿着生機、活力與歡欣。
白浪翻湧，衝擊着巍峨高聳的山峰，沿着峰巒盤旋而上，衝破雲層的束縛，一座古樸的院落，映入眼帘
那是一個聳立在山巔的院落，被一顆茂盛的桃樹籠罩在懷裏，繽紛的桃花紛紛然落下，炊煙裊裊，一派閑適怡然之風。
‘吱呀……’
厚重的門軸摩擦出了刺耳的聲音，一個長發及地，身着寬袍的男人緩步走出了院落。
只見那男人一手端着一盆西紅柿雞蛋打滷麵，一手攥着一顆獨頭蒜，大搖大擺的來到懸崖邊，赤腳耷拉着坐了下去，大口大口的朵頤起來。
遙遙望去，那粗魯的姿態，與這風雅的居所，竟然找不到任何不諧之處，俗與雅在此刻達成了妥協，共同譜就了一幅鮮活的風物誌。
正在此時，一道似有似無的幽光閃過，一個長發及腰的姑娘出現在男人的身後。
一雙杏核美眸閃過一抹關切，輕嘆一聲。
款款蹲身，將鞋子整齊的脫到一邊，邁着精緻玲瓏的腳步，迤迤然來到男人身旁，倚靠着男人的肩膀，一併坐了下來，看着他眼中的遠方。
清風涌動，搖曳的髮絲交織在了一起，輕抬秀腕，調皮的打了一個解不開的結。
浸潤在流雲中宛如瓊脂的腳丫輕輕搖晃着，時而還會翹起俏麗的腳趾，好似在頑皮的問好。
二人就這樣恬靜的坐着，一個自顧自的吃，一個自顧自的玩，誰都沒有開口的意思，卻有一股默契氤氳其間。
“……到時間了啊……”
或許是一剎那，又或許是一萬年，終於，那個長發男人長長的呼了一口氣，發出了一句語意不明的低語。
霎時間，天地為之震顫，一股無形的偉力掃過，飛禽走獸，羽毛鱗角，一切有形之物，瞬間盪為塵埃。
只是一剎那的功夫，原本生機勃勃的世界，便淪落成一片黃沙席捲的絕望之地。
草木繁花，江河湖海，彷彿原本就不存在一般，化作熒光，隨風流散。
男人身旁，一雙瑩潤的雙眸閃過一抹心疼，但轉瞬便消失不見。
沒有任何動作，但天地為之滯遲，呼吸之間，一切又宛若時光倒流一般，恢復了原狀，瑰奇異景，處處皆聞。
看了一眼滯在腳邊的雲彩，任性的將它攪散，拍了拍沒有一絲灰塵的纖纖玉手，扶着男人的肩膀站了起來。
“哎呦！”
一聲痛呼，一雙瑩潤的淚眼委屈的望着那個男人，卻原來因為忘記了二人的髮絲還緊緊的糾纏在一起。
抬手捂着腦袋，卻不肯解開系在一起的頭髮，乾脆直接趴了下去，將柔軟的前胸壓在男人的頭頂。
“……已經……到極限了……”
話音落下，天際掀起驚天狂瀾，璀璨的恆星暴射出無盡的伽馬射線，燃燒着自己最後的餘暉。
射線流在天際暈成絢爛的極光，而那顆恆星，也僅僅堅持了幾個呼吸，便無力的散盡餘暉，坍縮成一顆恐怖的黑洞，踏入了最後的結局。
仰望天空，這才發現，原來斑駁的星輝早已不在，整片宇宙早已全然陷入黑暗的魔爪，找不到任何光明。
‘嗡~’
那是一種宏大、冗長，不堪重負的悲鳴，是宇宙的沉墮，萬千紀元以來，二人已無數次聽到過這種悲歌。
再次重溫着悲拗的曲調，默默的看着一方世界歸於終焉。
“……終於……”
緩緩起身，邁步回首，及地的長發自然脫落，見到這一幕，佳人任性的跺了跺精緻的腳丫，撅着潤澤的小嘴，卻還是喪氣的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後的，漫步在黑暗之中，繁茂的桃樹瞬間凋零，片片花瓣零落成泥，隨風飄逝。
步入小徑，望着兩旁一尊尊墳冢，抬手拂去石碑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古井無波的眼神，沒有一絲悲喜。
‘先考妣：王建華、孫麗敏之墓——不孝子王學斌’
……都離婚了，還要葬到一塊兒……你們倆呀……
‘亡妻李夢媛、王學斌之墓’
……不怕……我陪着你……不怕……
白玉潔之墓
……你……何苦呢……
辛瑤之墓……
……
“……輪到我的世界了么……”
一步步緩緩走過，卻原來，這裏是現世世界……
“……學斌，世界已經開始崩潰了，該走了……”
“……走么……那就……走吧……”
長嘆一聲，兩道身影消失不見，悲鳴的宇宙之中，一個雄偉浩瀚的身影，緩緩合攏雙手。
須臾間，整個宇宙以一種超越物理極限的速度向雙掌之間坍縮而來。
一個個失去了光芒的天體，化作一頁頁斑斕到難以形容的紀念卡，最終匯成了一冊深邃的書。
輕輕撫摸着十顆天體譜繪而成的封面，那承載着他最寶貴的回憶。
哪怕他的腳步早已便及諸天萬界，哪怕他一身玄法早就難以窺測，可那顆不過4.83千萬億美元的星球，卻始終是他無法釋懷的存在……
無數紀元，他曾乘坐着這顆不算昂貴的星球，走遍了宇宙的每一個角落。
見證了一個個文明的興衰，也見證了一個個恆星的幻滅，直到宇宙的盡頭，直到這方宇宙最後的光芒泯滅。
終於，他也到了不得不離開的地步……
“……走吧，無論接下來的旅程要去哪裏，無論將要面對什麼，我都會一直陪着你的……”
屹立於絕對空寂間隙，望着無盡維度的斑駁的色彩，有的熟悉，有的陌生，但每一抹色彩，有上演着一幕幕可歌可泣的傳奇。
“……走吧！”
小心的將書冊攬在懷裏，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牽起小玉遞來的纖纖玉手，一步踏出，了無蹤跡，沒有掀起一絲波瀾，便好似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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