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眼見着蔣含章盯着鏡子發獃，小梅笑了笑道：“這東西是我太爺爺做的，他喜歡擺弄這些東西，太爺爺的屋子還留着呢，裏面都是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他去世后沒人就都扔在他的屋子裏，你要是感興趣可以去看看。”

蔣含章猛地抬頭道：“我能去看？”

“有什麼不能的？太爺爺晚年得了失心瘋，作得厲害，他弄得那堆東西，除了這個破鏡子，大多都是沒什麼用處的破爛，放在那裏發霉呢。”小梅道。

蔣含章直接蹦起來了，一把拉住小梅道：“帶我去看看。”

“啊……好，好。”對於突然激動起來的蔣含章，小梅有些懵。

小梅太爺爺的房間在石窟最裏面，面積很大，但滿是雜物而且積了很厚的灰，但蔣含章一點兒都不介意，像一個仔細翻找垃圾桶的收破爛的，泡在裏面就不出來了。

小梅叫了幾聲：“我收拾了客房，在一出門口右手邊的那間……我放了燈在客房，你順着光就能看到。”卻發現蔣含章全部的精神都在太爺爺的那堆“破爛”上，好像壓根兒沒聽見，無奈地默默退出去了。

睡了一覺起來，因着有蔣含章帶來的烤饅頭片，小梅早膳沒再做什麼主食，只切了點兒腌鹹菜，孩子們一見早餐有“烤餅”，高興得什麼似的，風捲殘雲地搶光。

正當小梅大喊着維持飯桌上的秩序時，又聽見了敲門聲，出去推門一看，發現是皮元良，小梅的臉又紅了，低頭害羞地道：“皮少主。”

皮元良卻根本注意到她的這種羞怯，直接道：“蔣含章起了嗎？我來接他。”

小梅有些失落，但還是撐起一個笑容道：“含章哥哥在裏面呢。”言畢引着皮元良往裏走去。

皮元良只一夜沒見蔣含章，再見時卻嚇了一跳，道：““你怎麼這幅鬼樣子啊？……你是不是一個晚上沒睡啊？”

蔣含章的雙目充血，臉色蒼白如紙，但一對眼睛卻閃着灼熱的瘋狂，一見皮元良就跳了起來一把抓住道：“皮元良，快點兒！快點兒帶我去左眉坑！”

皮元良被蔣含章的動作弄得一驚，還沒等他說話，旁邊的小梅聽了“左眉坑”三個字，驚叫道：“不能去！那裏特別危險，經常有人陷進去就出不來了。”

蔣含章根本不理小梅的提醒，死死地抓着皮元良的胳膊道：“我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了！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兒了！去左眉坑！去左眉坑！不然等凌霄城的人先到了，就全完了。”

也許是被“凌霄城”三個刺激到了，皮元良皺着眉頭看着蔣含章，半響，還是抽了腰間寶劍出來道：“沈均安那小子醒了，正和花卓鬧呢，我把他的劍還了，這是師伯借給我的觀里的舊劍，我用得還不熟，你抓緊點兒。”

言畢，皮元良拎着蔣含章御劍而起，留下小梅在身後追着焦急地叫喊。

眼見飛走的這兩人是不會理會自己了，小梅跺了一下腳沖回了自己的房間——她去取自己的佩劍去了。

蔣含章一手抓着皮元良的腰帶，一手盯着他從小梅太爺爺的房間翻到那本日記——一本用易數編碼的日記。

一元派的祖上乃是道門符咒一派的宗師。

從他們的門派名稱就能看出他們的傳承從道——一元復始，萬象更新。

而只要是道門傳承，只怕少有不通易經的。

易經八卦最基本的單位陰爻和陽爻，其實就是一種二進制的數學系統。

發明二進制的萊布尼茨的牛頓哪位算是微積分的發明者，學界一直爭論不休。

據說萊布尼茨在發明二進制之後發現易經，很感嘆原來幾千年的中國人就已經發明了如此接近二進制系統了。

後世稱呼運用二進制方式來表達信息的方式，有一個公眾更熟悉的名稱——摩斯密碼。

蔣含章在想，姨母和自己生理意義上的母親的娘親，也就是自己所謂的外婆就出身一元派，姨母看過這份日記嗎？姨母破解過這本日記嗎？

也許破解過的，但哪怕破解了也只會當做瘋人的囈語吧，比如日記上有一段：

“時如流，縱向奔流不息，間如海，橫向遠望皆無邊無際，然而河水可倒流乎？海當真無邊無際？”

這段發問后便是一連串的計算公式，經過轉換后大體近似於狹義相對論的計算公式。

還有一段記載便是關於左眉坑的。

其中的描寫，哪怕在與精通術術與符咒的修士看來，也更加近於瘋子的囈語。

按照日記上地圖的標識，兩人飛到一個極為深邃的大坑前，只見這坑明明深得不見底，底部卻隱隱綽綽地閃着詭異的光芒。

當地說這叫鬼火，因為不小心陷進坑裏的人死得多了的緣故。

蔣含章急匆匆地往裏走，可是這坑洞實在太深，而且坡度很斗，皮元良開始還緊緊跟着，走到後面也開始害怕，因為實在是看不到盡頭的樣子，便忍不住道：“蔣含章！你有譜嗎？沒找錯地方？”

蔣含章根本不理，依舊快步向前走。

差不多又走了半個時辰，周圍已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一點兒陽光都透不出來，只有皮元良手裏燃起的那枚火摺子的微弱火光。

看着前面瘋魔了一般還在直直往前沖的蔣含章，體力明明比自己差，一路上摔了兩三次，磕破了膝蓋，跌跌撞撞地還是半分不停，火光映着蔣含章隱約的背影，再想道剛才小梅的提醒，皮元良覺得有點兒毛骨悚然，想伸手去拉住，卻見蔣含章突然駐足了。

原來前面是一處斷崖了，這倒是讓皮元良鬆了口氣，正打算勸蔣含章說前面沒路了，咱們回去吧。

卻見蔣含章站在那斷崖前，忽地回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然後轉身就跳下去了。

皮元良肝膽俱裂，一個箭步衝上去想拉住人，去只拽到了幾根頭髮。

獃獃地看着手中的髮絲，皮元良滿眼不可置信。

怎麼會這樣？

這一路南來，兩人生死相依，幾次險死還生才從凌霄城那群瘋子手底下逃得一命，蔣含章現在這是玩哪一齣兒啊？！

在斷崖前徘徊良久，皮元良腦子亂成一團，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追過來的小梅一見此狀，嚇得哆嗦着拉住皮元良，把人拉離崖邊。

直到此時，皮元良才算真的回神了，眼淚刷一下就下來了，哭得稀里嘩啦，趴在崖邊怒吼道：“蔣含章！你個瘋子！你發什麼瘋啊！你又發什麼瘋啊這是！”

看着哭得不成樣子的皮元良，小梅腦中方才御劍出門要過來追人時，燕生對她說的話在回蕩：“他們兩個人是一起走的，你追什麼？你用什麼身份、立場去追？……姐，我本來不想和你說的，我聽隔壁小六說，那個蔣含章是個坤兒，皮少主今年剛分化，聽萬鶴子師兄說表姐夫，就是廣陵堡的堡主有意把他們兩個湊成一對兒，換句話說，蔣含章可能是皮家給皮少主養的童養媳……姐，我知道你很羨慕表姐，想離開這個鬼地方，像表姐那樣嫁個有錢有勢力的中原武修離開，但……你不是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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