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醉酒

公子醉酒

祁縱小時候跟師兄們下山,被帶去過青樓一回。可惜少年們沒瞞過師尊法眼,計劃中道崩殂。

當時才九歲的祁縱遠遠瞧見了傳說中的“世外桃源”,看見富麗堂皇的大廳里,一群人載歌載舞。因此他斷定青樓就是個唱歌跳舞的地方,對卿笑寒肯定道:“我當然去過!”頓了頓還補充道,“我九歲就去過了!”

卿笑寒:“……”

半空之中,「赦世」劍上,卿笑寒的身形似乎晃了一下。他的表情有一絲不敢置信,祁縱卻毫無所覺,還揮手哼道:“這有什麼好提的。當務之急,是找到天上人間才對。天上人間是青樓么?”

卿笑寒:“……是的,我現在便查詢其具體方位。”

祁縱卻說:“不用,我已經知道天上人間在哪裏了。”

他戳開自己的靈訊印,看也沒看,便將靈氣面板推給卿笑寒道:“喏,你看吧。”

只見一個論帖冉冉升起,已經在公共欄目里佔據了首位,甚至壓過了魔修的“修界遲早要完”:

[帖主祁縱發佈論帖:誰知道叫天上人間的青樓在哪啊?]

卿笑寒:“……”

卿笑寒又搖晃了一下,兩眼一閉,滿面欲言又止。

祁縱還一臉漫不經心,觀賞着海天雲潮。空中安靜良久,直到卿笑寒調整好情緒,道:“祁少主,你還是自己看看吧。”

“幹嘛,有什麼問題嗎?”祁縱說著掃了一眼靈氣面板,頓時睜大雙眼:“這是怎麼回事!”

只見在一個邪教子弟殷勤的作答之後,已經眨眼多出了上千條留言:

百曉生:剛得到的消息,此時祁縱和卿笑寒同行!他們去青樓做甚?

笑寒哥哥我愛你:祁毒瘤不會要行什麼不軌之事吧,為卿公子祈福[雙手合十]

千秋萬載一統修界:請正道狗不要亂吠,開壇考核同席一組罷了,少主好慘。抱走我方祁縱,造謠的沒有心!

俠之大者:考核也不會去青樓吧?謹防毒瘤先奸后殺。附:邪教敗類罵人必反噬!

祁縱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這個“先奸后殺”上,彷彿受到了魂魄層面的重擊。他張口好半天,最後震驚道:“卿笑寒,我指天發誓——我對你沒有這種想法!絕對沒有!”

他萬般不解,“我們去一趟青樓而已,他們怎麼了這是?”

卿笑寒終於意識到有哪裏出了問題,道:“請問祁少主覺得青樓是……”

“不就是個唱歌跳舞的地方么。”祁縱一臉正色,“雖然無益於修道,但也絕不該被這般詬病吧。”

卿笑寒:“……”

卿笑寒忽然側身,抱住了他:“太好了。”

祁縱:“!!!”

這下猝不及防,祁縱被抱了個正着。他感覺頭髮都豎了起來,差點炸成海膽:“卿笑寒你幹什麼?!什、什麼太好了!”

卿笑寒一觸即分,淺淺地出了口氣,展顏笑道:“原來祁少主眼中的青樓,只是個唱歌跳舞的地方。抱歉,是在下失禮了。”

“你失心瘋了吧?!”

祁縱脫口而出。可下一瞬卿笑寒忽然靠近,看着他的眼睛認真道:“是我做的不對,我向你道歉。”

“……哈?”

祁縱還從沒被人這樣正經地道過歉,語氣頓時軟了下來:“這、這倒也不必……你下次要幹什麼,就提前吱一聲嘛!突然靠過來,我會懷疑你居心叵測的知道嗎?”

他一通嘴硬,卿笑寒目不轉睛地望着他,忽然若有所思道:“說起來祁少主比我年長一歲,那在下該稱你什麼?不是同門,叫師兄便有些逾矩,若叫前輩,又太生疏了些。”

祁縱道:“你叫我祁少主不挺好的么?”

“但是,所有人都這樣叫你啊。”

卿笑寒輕飄飄地笑起來,“不如我叫哥哥吧。”

祁縱:“………………”

祁縱差點一腳滑進海里。

長風颯颯,身側金紋雪衣的公子負手而立,微微向他傾身。卿笑寒說罷便不語了,淡硃色的唇噙着一絲淺笑,等他的回答。

他們距離極近,祁縱感覺自己的心臟猛地震動起來。他是師門老么,一直被師兄師姐們貓逗耗子似的養大,還是平生第一次碰上個叫他“哥哥”的——

祁縱迅速敗給了保護欲和成就感。

身為一個修道少年,鏟奸除惡、幫扶老幼是祁縱心中崇高的理想。說出來有點蠢,對邪教子弟來說,更是愚蠢至極。

但祁縱就是這樣堅定不移的——尤其現在,面對着一個溫柔美貌年紀小、還乖乖叫他哥哥的人,祁縱幾乎瞬間就被擊中了,彷彿中蠱。

卿笑寒比他高了半頭,卻一臉無害地道:“哥哥還生氣嗎?剛才其實是我沒站穩,冒犯哥哥了。”

“沒站穩?你……你早說嘛!”

祁縱臉頰微紅,立刻故作強硬地訓誡道:“這次有我在你旁邊,才讓你借了力。下回你一人御劍呢?還站不穩怎麼辦?到時候誰讓你靠着?”

卿笑寒應道:“嗯嗯,因為我從小體弱多病……但以後會努力的,爭取不讓哥哥擔心。”

“體、體弱多病?”

祁縱信了,頓時覺得他可憐,不大自然道:“那……那你還站不穩的話,就靠着我吧。但是不準突然抱過來!”

“好。”卿笑寒乖巧道:“知道了哥哥,謝謝你。”

祁縱清咳一聲,道:“小事而已,不必言謝。好了,准、準備落地吧!”

兩人俯瞰下去,只見海岸線越來越近,岸上的城鎮也漸漸清晰起來。此時華燈初上,退潮的海浪不斷後移,幾船漁火似星流歸岸,紅日遙遙地按在西山。

這便是安瀾城,苦海涯上最繁華瑰麗的地帶。歡嘩盛處,高樓招紅袖、畫梁拂歌塵,是征曲逐笑的銷金窟,亦是偎紅倚翠的溫柔鄉,又或者,是殺人於無形的名利場。

靡靡笙歌里,兩人乘風而落。祁縱想直奔目的地,卻被卿笑寒牽住袖子,拉進了一座酒館。

祁縱茫然道:“你幹嘛?”

卿笑寒溫聲說:“哥哥有所不知,安瀾城的安瀾酒,馳名天下,舉世無雙。既然好不容易來一遭,不如嘗一嘗再走。”

添香自當紅袖,勸酒最宜佳人。卿笑寒溫言款款,柔情脈脈,祁縱又被叫了聲哥哥,差點就點頭了。

好在他還沒那麼昏:“你不考核了?”

他挑起一邊眉,“還勸我喝酒……喝酒誤事知道么?”

卿笑寒卻淺笑道:“三杯薄酒罷了,醉不了人。況且哥哥在靈訊印上問詢天上人間的方位,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你要來。不如去晚一步,以防被一些……想暗害哥哥的人撞上。”

祁縱想起那幾千個給他下戰書的,脖子一縮,撓撓頭道:“那好吧!”

他答應共飲三杯,沒想到片刻之後,掌柜奉上了三大瓮。還沒等祁縱驚訝,卿笑寒先握住他一隻手,滿面真誠地說:“以哥哥的海量,三瓮與三杯肯定沒有差別的。我相信哥哥可以喝完,對嗎?”

他出於私心,一點也不想讓祁縱去青樓,為此不惜大費周章,在這兒哄祁縱喝酒。想把他灌醉之後,再自行去取頭釵。

“話是這麼說……但是???”

祁縱疑惑地瞅瞅他,又瞅瞅酒,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可卿笑寒看起來柔情蜜意,並無不妥,他只好抽回手,拍開泥封給自己滿上了一海碗,仰頭喝乾。

卿笑寒鼓掌讚歎道:“哥哥好酒量。太棒了,再來一碗吧!”

然後祁縱提起酒瓮,給他也倒了一海碗。

卿笑寒:“……”

卿笑寒的笑容微微凝固,問:“哥哥,你這是做什麼?”

“一起喝啊。不是說兩三杯醉不了人嗎?快喝完,好去找頭釵。”

祁縱隨口道,說完一碗接一碗,很快就把三瓮都喝了個乾淨。最後他拿着個空碗,跟卿笑寒的對碰了一下,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毫無波瀾道:“酒不錯,就是淡了點。你怎麼不喝?”

卿笑寒:“……”

不止卿笑寒無言,就連酒館裏的其他人,也看着祁縱驚呆了。眾所周知,安瀾酒極烈,素有“三碗不直身”的說法。這黑衣少年,竟然一人連飲三瓮!

卿笑寒心中暗道:失算了。

祁縱剛痛痛快快地飲了酒,此時白皙的臉頰都泛起薄紅,雙眼也明亮起來,帶着清澈的水光。他唇色愈發鮮潤,全部落在卿笑寒眼中。

祁縱扶着空酒瓮,並不覺得這酒醉人。他還當卿笑寒不夠意思,不滿道:“若你只是看着我喝,以後就不必共飲了。要喝一起喝嘛!我以前和師兄們斗酒,都是一群人喝的!”

卿笑寒淺淺地吸了口氣,伸手扶上酒碗。他覺得就算自己從未飲過,應該也不至於一杯倒。

片刻之後,他伏在了桌上。

祁縱微微張大了口,桃花眼也瞪圓了。他觀察了一下卿笑寒的酒碗,確定他只是淺淺地抿了一口。可是金紋雪衣的小公子頭枕雙臂,肩背微微起伏,確實醉得不能再醉了。

祁縱:“……喂?”

祁縱:“卿笑寒???”

夜色漸深,正是煙花柳巷開張的時候。

飛檐斗拱之間,有人影迅速閃過,是祁縱背着卿笑寒。

卿笑寒不願祁縱來風塵之地,他的好哥哥卻毫不知情。不僅沒如他所願乖乖醉倒,還把他給喝得人事不知。祁縱叫不醒卿笑寒,乾脆背了就走,準備一人單幹。他潛伏在天上人間周圍,發現了兩個熟悉的面孔,也是他們南院的。

看來是抽到相同的題目了。

這兩人,正是謝危和百里惜。他們在和守門的交涉什麼,怕是已經尋得了門路。祁縱見正門走不通,立刻從二樓窗戶翻了進去,想先一步找到漱玉。

沒想到祁縱一落地,房門就開了。一個儀態臃腫、嘴邊帶痣的婦女正往裏走:“快收拾收拾,要見樓下的貴……客……嚯你誰啊?!”

天上人間的鴇母和祁縱大眼瞪了小眼,嚇得往後一彈。她按住心口,視線落到祁縱背上昏睡的人影后,才露出一種恍然大悟的神色,鬆口氣媚笑道:“原來爺是……迷了人來賣的?哦喲喲,那您走錯地啦,簽賣身契的在樓下!”

祁縱一個字都聽不懂,但他知道順着對方的意思才不會惹事,立刻點了點頭出去,剛好能脫身找人。

沒想到他剛到門口,就撞上了一把劍。

漆黑的劍身冰冷刺骨,橫在門前。劍身上,明晃晃的「嘯天」二字,彷彿欲擇人而噬。持劍者以劍擋路,步步緊逼,祁縱背着卿笑寒沒法拔刀,只能步步後退。

謝危踏過門檻,寒聲道:“你是來做什麼的?”

“我……”祁縱還沒說話,鴇母先嚇得心驚肉跳。這婦人以為他們要打架,忙一甩手絹親熱熱道:“大人您誤會了!這位爺啊,是帶着人來咱這簽賣身契的——”

謝危看了一眼昏睡不醒的卿笑寒,倏地盯向祁縱道:“果真如此?!”

祁縱覺得鴇母說的應該對。於是他站住不退了,正直地一頷首道:“沒錯,就是這樣。”

謝危:“………………”

謝危一劍刺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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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縱這種鋼鐵直男,被叫哥哥就很容易心軟XD

卿公子看準這點對症下藥啦

p.s.謝危skr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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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天下第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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