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敵舍友

宿敵舍友

入壇第一天就犯事被罰,祁縱倒霉了這麼多年,也算習慣了。

但他看着坐在自己對面、垂眸提筆的新同窗,覺得他應該不習慣。

此時坐在祁縱面前的,就是那個當空給他一劍的白衣劍修。聽說是書劍宗的宗主獨子,比祁縱還小一歲,今年才十六。不過這廝天縱奇才、年少滿譽,出生時就已結丹,把修界認同的天才上限又提了一大截。

被罰抄書默寫,大概是人生初體驗吧。

祁縱實在默不出天道法則,只能板著臉,偷看對面的新同窗寫字兒。他向來覺得字如其人很有道理,因為他就是一手雞飛狗跳的爛字。可對面這傢伙瞧着人模狗樣,竟然不寫正楷,而是行草,一手按着雪白的廣袖、一手落筆似瀉下滿紙雲煙。

這下完了,祁縱看不懂。他抄都沒法抄,乾脆大筆一揮,在默寫紙上留了句“老子不會”,擲筆揚長而去。

早該如此。

紫毫筆掉在桌上,白衣青劍的少年筆鋒一頓。片刻之後,他竟拿過祁縱那張紙來端詳,揣摩透上面的筆跡,換了張紙,代筆完成剩下的內容。

有個持扇的書劍宗門徒從書架後轉出來,看着自家公子為他人作嫁衣裳,啼笑皆非道:“我們正道之首的公子,竟然替人抄書?”

卿笑寒垂着眸,“嗯。”

祁縱溜達出教務堂,一眼看見了階下和幾個女修談笑的邵臨楓。他本想當做沒看見,快速走開,邵臨楓卻高聲招呼道:“祁兄?等你好久了,一起走吧!”

“……”

祁縱只得是轉向他,面色不善道:“你少來。又想幹什麼缺德事?”

“先前推您下樹,是本人的不對。可您不也以本人之道還本人之身了嗎?走啦,都這個點了,再不去宿閣就沒地方住了。”

祁縱面無表情:“你敢跟我走,是不知道我天煞孤星么?”

“哎,巧了。本人吉星高照。”

邵臨楓穿得像個富家公子哥兒,說話卻很有種無賴的市井氣,天生與人親近。祁縱哪怕被他坑過一次,也沒能產生什麼厭惡之情,片刻后癱着臉道:“那好吧。”

他們一同前往新生宿閣,越走人越多。大門派的少爺小姐們嬌貴慣了,來修學跟搬家似的,帶着成群結隊的僕從進進出出。更別提他們的坐騎,什麼六足奔馬、三翼仙鶴,停得整片廣場都是,紛亂擁擠如黑市。

不過他們看見祁縱,都瞬間露出了見鬼般的表情,然後默默清出道路。

祁縱習慣了這個待遇,一臉麻木。他走了一會兒,卻忍不住道:“……邵臨楓你幹嘛呢?”

只見邵臨楓像個巡視的高官一樣,正負手微笑着,和沿路認識的少爺小姐打招呼。他被祁縱頂了一肘子,才回過神道:“啊?你現在是名人啦,我借點光唄。喂,你看了靈訊印沒?”

祁縱平時不玩兒靈訊印,毫無防備地往腕上一點,霎時成百上千的通話申請在他周圍彈出,顯示無數個修士都在申請和他通話,差點把祁縱閃瞎。

祁縱“啪”地一聲把靈訊印拍滅了:“……”

他面無表情地轉頭盯住邵臨楓,邵臨楓則一邊乾笑,一邊打開了自己的靈訊印。他點開一個公共欄目,上面匯聚了天下所有的論帖。除了一個時不時就被魔修頂上來的“修界遲早要完”,現在參與討論人數最多的,是一個佚名發佈的論帖:

“正邪宿敵開壇一戰。”

邵臨楓戳進去,把靈氣聚成的面板推到祁縱眼前:“喏,你自己看。”

祁縱的指尖在上面滑動了一下,倏地刷出了自己的巨幅頭像。這是他入壇時在教務堂存檔的留形畫影,不知怎的被上傳到了論帖里。因為當時沒睡醒,這畫像上的他渾身都迸射着一股“莫挨老子”的狂妄氣息,乍一看就像被全修界通緝了。最缺德的是,還被拓成了黑白的。

祁縱:“……”

這是什麼人間疾苦。

再往下看,就出現了他持刀接下卿笑寒一劍的景象,是法器刻錄的動態圖,翻來覆去快速回放,彷彿祁縱是個抽風的傻子。這論帖對邪教極不友好,曝光的都是他,底下熱議的焦點也是他。

修界最帥劍修:長生殿毒瘤不得好死!正道萬歲!

落花人獨立:這祁縱長得倒是俊俏,真是人面獸心。

醫者仁心碎了:卿公子幹嘛不一劍扎死他?留着這種修界敗類過年嗎???

再往下,就有些邪教子弟進行反擊了,連續刷了幾十條“恭迎長生殿少主”。而這論帖最後,佚名帖主作下論斷:卿笑寒和祁縱必定會成為講壇里兩方新生的魁首,他們遲早要有一戰。

祁縱:“……”

他不就是接了那誰一劍嗎,有必要打打殺殺的?

邵臨楓收起靈氣面板,笑嘻嘻地說:“感覺如何啊?祁少主,現在約戰你的修士已經留名過千了。以後走夜路時,多小心吧。”

他憐憫地拍了拍祁縱,把一枚印鑒丟給他道:“拿着,這是你的宿閣鑰匙,我先前替你領的。今天晚了,明早再會。”

邵臨楓說罷便溜達走了,背對着祁縱擺擺手。祁縱把印鑒翻個面兒一看,上面篆刻着幾個小字:丁棟三十六號。

“吱嘎”一聲,藤編的房門被祁縱推開。疏落的暮光籠罩着屋內陳設,此時夜幕低垂,天星微亮,講壇下方的海浪聲周而復始,似訴衷腸。

祁縱從芥子袋裏拿出自己少得可憐的行李,打來熱水、洗漱沐浴,換了身中衣爬進被窩。宿閣里兩張床,他隨便睡了一張靠牆的,覺得渾身骨頭都癱進了鬆軟被褥,一時間舒爽無比。

靈訊印輕輕一震,祁縱發現給未婚妻的通話申請被通過了。靈氣在他面前凝聚成對談面板,對方沒有上傳畫像,也沒有設置名號,只發來一句禮貌又疏離的:

你好^_^

文字後面跟着幾道構成符咒的筆畫,祁縱看了半晌,才意識到這是未婚妻拼的笑臉。他謹慎發送:你也好。

過了一會兒,那邊回復道:請問找我何事?

祁縱卡殼了。他覺得上來就說退婚,大概會被未婚妻直接刪除靈訊好友,於是先糊弄過去道:在下祁縱,久仰芳名。想日後和仙友探討道義。

未婚妻:芳名?

未婚妻:……

未婚妻:好^_^

又是笑臉,這位姑娘看見未婚夫的名字也沒什麼反應,看來性格端莊。祁縱在心中對她肅然起敬,發了句“時候不早,我先歇息了”,然後關閉靈訊印,闔上了雙眼。

累死了。

沒過多久,他便已然睡熟。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祁縱一頭扎進夢鄉,連半個時辰后、房門被人推開了都不知道。

有人踏入屋內,翩翩白衣拂過床角。走廊里的殘燭恰好在這時燃盡,月光傾落似幻。如雪的劍穗飄過祁縱頭頂,霎那間清氣滲透夢境,開出了漫天的歲扶花海。

有人在他耳邊輕語。

“我終於找到你了。”

嗓音低磁,清柔又淺淡。祁縱好像聽見了微風振簫,夢中落下徹夜的山雨。

翌日清晨,窗下的銅鈴叮嚀數語,驚醒了祁縱。

這個點較往日起床的時間早些,祁縱以為自己還在師門,於是不耐煩地滾了滾,想再賴一會兒。可他感覺碰到了什麼柔軟的物體,似乎是活的,有輕微的氣息。

祁縱:“……?”

他艱難地眯開一隻眼,看見自己的手抵着兩瓣淡硃色的唇。等意識漸漸回籠,他才發現床上有個人!

咫尺之距,卧着個比他略高的少年。這人五官如畫,有一頭墨緞般烏黑絲滑的長發,鋪滿了大片枕席。他側身睡着,正對祁縱,眼睫扇長如蒲、鼻樑高挺如玉,像個從書里走出來的清俊仙君,正與他同床共枕。

祁縱“砰”地一聲滾到了床下。

是那個和他一起抄書的!叫什麼來着?

卿……卿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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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死(wei)對(hun)頭(qi)分到雙人寢,刺激。

恭喜兩位達成同居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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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天下第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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