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離恨情仇)

第五章(離恨情仇)

入夜,司馬曹飼弄完馬匹,坐在灶台上抽着旱煙,此時,天色將入午夜,窯洞外,大雪紛飛,山風呼號----窯洞中,卻是暖意融融,充滿着馬糞與豆餅湯料的混合氣息。

司馬曹靜靜注視着烏龍神駒,此時刻,烏龍神駒開始煩躁不安,不停騷擾同槽的馬匹,併發出咴咴的鳴聲,司馬曹吆喝牲口。嘟噥一句:“不要臉的貨色,發情也得等到開春,”

一陣狂風暴雪將拴着的門扇撞開,直撲窯洞當中,將洞頂橫樑上擱着的馬鞍吹落下來,牆壁上的風燈搖曳幾下落地,窯洞中一下子暗淡下來,司馬曹跳下灶台,嘟噥着摸黑過去閂門,並加上一根榆木頂杠,而後,重新張燈,吆喝牲口安靜。

落地的馬鞍,並非普通的鞍嚼,司馬曹打記事起,這鞍嚼就擱在上面,從未有人動過用過,更無人提及過。好像過時廢棄不用,卻又扔之可惜的東西。

司馬曹看着地上的馬鞍橋,嘟噥一句:“奇怪,如此笨重的東西,會被風給吹落,邪門兒不是?有鬼啦?”心裏想着,又嘀咕一句:“還得弄上去,扔了怪可惜的。”遂彎下腰去一叫勁兒,托起那鞍橋弄上橫樑,拍拍身上的塵土,站在下面審視許久,這才去給馬匹加拌飼料。倒騰完畢,重新坐上灶台,點上旱煙抽着,開始閉目養神,他這個人鰥寡獨居已久,晚上須過足煙癮方可入睡。

司馬曹抽着旱煙,正自迷迷糊糊,烏龍神駒又開始鬧騰,竟然掙斷韁繩,在圈內橫踢豎咬,大發淫威---此時刻,窯洞外又起狂風,門扇開始劇烈晃動,司馬曹被煙鍋子燙醒,見此情景,忍不住罵:“奶奶,哪裏惡鬼又來做精?”話音未落,卻見橫樑上的鞍橋又開始不住搖晃,窯洞外,風雪狂嘯亂舞,破舊的門扇極欲經不住吹打。司馬曹罵罵咧咧,跳下灶台,又找出根木樁頂上門扇,又恐風燈吹滅,遂又點起一支艾草繩子,掛上牆頭,拍拍粗大的手掌,梗着脖子斜睨着那副馬鞍,心中惴惴,語氣中卻挑釁意味甚濃:“有種再飛下來,”果然,那馬鞍在上面左右晃蕩,伴隨格格吱吱的怪音,彷彿有人暗中咬牙切齒--

司馬曹聽的心中發毛,頭皮發麻,耳畔似乎隱隱幽幽回蕩着幽冥之谷中冤魂的泣訴--司馬曹雖然膽大妄為,不信神邪,此時刻卻感覺心跳加速,脊背發涼,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那隻晃動的馬鞍應聲斜飛下來,直奔司馬曹門面。司馬曹大叫一聲堪堪躲開,馬鞍墜地,與之同時,烏龍神駒咴咴驚鳴着,雙目炯炯,瞪視那隻馬鞍----司馬曹怒火皺起,心中的驚悸不安早已盪盡,吐口唾沫在手心揉搓幾個來回,咬牙切齒大罵:“奶奶,不就一隻破馬鞍子,成了精啦,老子就不信這個邪---”摩拳擦掌,連呸帶啐,遂將那馬鞍用力抄起,一叫勁重新放上橫樑,

司馬曹重新坐回灶台,抓起旱煙點上,一雙小眼眨也不眨盯着馬鞍,嘟噥一句:“也不打聽打聽,這是個啥地兒!有種給再來一次,”!

窯洞外面此時刻似乎沉寂許多,山風在遠處無力的呻吟,低嚎,不時夾雜一兩聲野畜的哀鳴;灶台上的鐵鍋里絲絲不停冒着熱氣,熱氣撲上窯洞頂部,將陳年織就的蛛網撩撥得飄忽不定,悠悠晃動;馬兒們各就各位,咯吱咯吱嚼着草料,有節奏的打着噴鼻,偶爾因爭食草料互相劈腿鬥嘴---

司馬曹一鍋子一鍋子抽着旱煙,煙霧與蒸汽瀰漫在窯洞中,直到洞外的不遠處響起三更的梆子響聲,司馬曹才磕磕煙鍋子,吹掉煙灰,冷哼一聲,對着馬鞍奚落道:“不來啦?不折騰啦?有人想牽走烏龍神駒,你就不淡定,想咋地?即便以前的主人英雄了得,征戰沙場,卻也是個無名的英雄,沒人記得,況且,我們司馬家沒出過啥大人物,養馬相馬卻是人才輩出,沒多大出息---現時下兵荒馬亂的,你就安生吧,待在上面與世無爭,興許是你的福氣,好了,我睡覺了,別再折騰,惹惱了我,破了你當柴燒也說不準,教你魂無所依託,“

司馬曹話音剛落,那馬鞍又開始晃動,烏龍神駒不安的跟着咴咴亂叫,又踢又咬,情緒失控。司馬曹大怒道:“還真不聽勸了,”後半句還沒說出,那馬鞍便自行飛墜而下,直奔司馬曹而來,司馬曹驚叫一聲,滾下灶台,這一次,那馬鞍襲擊司馬曹未果,竟然重新回到橫樑之上,繼而,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不知自何方傳來:速將馬廄內地挖三尺,不然,我將夜夜不讓你安生,“司馬曹大怒道:“你是什麼東西?攪得老子睡不得好覺?我為何要挖地三尺?”

那氣喘吁吁的聲音回道:“我是北冥神煞,我將先蚩尤而重生,解脫我的人很快將至,快,將馬廄內地挖三尺,挖出我的元身----”

司馬曹此時刻,心中恐懼之感大為解除,心道,惡鬼也不過如此,於是問:;”怎就把你的屍骸埋在糞堆之下,遺臭萬年?難道你是惡魔不成?”

北冥神煞無限落寞的道:“這還不算倒霉,最為可氣的是,蚩尤的屍身裝於棺木之中,而我卻是裸身跪在他的棺木之下,屈辱啊屈辱---還有,同為戰神,我的坐騎被人食肉寢皮,鞍橋燒火煮飯,而蚩尤的坐騎食鐵獸卻生生不息,魂魄依附在烏龍神駒身上,世代延傳至今。鞍橋幾千年間完好無損--所以,我恨,所以我要借他的坐騎鞍橋先他而重生,”

司馬曹興趣大增,繼續追問:“既然解脫你的神人將至,幹嘛非要烏龍神駒與這破舊的鞍橋?”

北冥神煞不耐煩道:“說了你也不懂,知道啥叫陰陽兩隔嗎?說起來近在尺呎,卻是遙不可及,若無追風神駒,恐三生三世難以由陰返陽,只能無限期輪迴,”司馬曹似懂非懂,還想追問,卻聽那聲音有些惶恐的道:“不和你說了,我要迴避”。

司馬曹晃晃腦袋,以為是在做夢,卻聽又一嘶啞之音道:“別聽他的,他是魔鬼之魂,我是蚩尤的靈魄,正被追殺,我先躲躲----”

司馬曹一愣,正自不解,卻聽窯洞外狂風大作,一震耳欲聾的凄厲之聲劃破夜空,一道詭異的閃電刺破窯洞的木門,直擊橫樑上的馬鞍橋,鞍橋自橫樑上滾落而下,一道奇異的藍光自鞍橋上飛速而逝,烏龍神駒咴咴長鳴不止,卻聽窯洞外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蚩尤賊,你是逃不脫我的縛魂鎖的,受死吧”!這聲音充滿憤怒與怨恨,繼而,那嘶啞的聲音響起:“離恨,你是奈何我不得的,告訴你,我蚩尤的靈魄乃是創世初祖所造,不生不滅,區區縛魂索與毀靈鵲奈何我不得,除非創世初祖欲將我毀之,和我耗,那就來吧,哈哈哈-----“

夜色之中,離恨婦人揮動着縛魂鎖,猶如閃電穿梭騰挪,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迅捷異常的追逐着一團藍色光華,毀靈鵲前堵后截,尖銳的長啄發出陣陣驚鳴,兩下夾擊,藍色光圈拚命閃躲,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離恨婦人冷冷道:“即便你藍盾護體,受那賤人呵護,離開血狼神兵就是你的末日死期,納命來吧”!藍色光圈中,頓起怒吒之聲:“好你個毒婦,一日夫妻百日恩,就這般謀殺親夫不成?想當年我與你恩愛-----”話音未畢,離恨婦人手中的縛魂鎖當頭罩下,喝罵:“撮住你那騷麥,你與玄女大秀恩愛之時,可曾想起過我?念及我的感受?我被飛賊劫持,受盡折磨之時,你可曾想過救我,卻與其他女人眉來眼去--今若不打得你魂飛魄散,對不起我幾千年來的忍辱含恨,苦熬離恨天外---”

藍色光圈跳出離恨婦人的縛魂索與毀靈鵲合力致命一擊,大呼冤枉,聲嘶力竭為自己申辯:“若不為救你,是誰將天外飛賊打得丟盔卸甲,全軍覆沒,退出星際外圍,與太昱天帝訂立和平條約,歸還太昱的公主?

離恨嗤之以鼻道:“別假惺惺一副偽善嘴臉,你以為我離恨就是個傻逼么?當你與九天手拉手共祝大捷之時,你的眼神就告訴我,你已經背叛了我。說什麼都沒用。告訴你,我是天帝之女,榮耀與尊貴與生俱來,容不得任何人褻瀆,冒犯,不錯,我就是高傲,目中無人,我看不起你的出身,你身上脫不掉的粗俗氣息----我是至高無上的天神,你不可以對不起我,竟然敢休了我,去追逐九天---我要你生不如死----!“

蚩尤氣極反笑道:“終於說出實話,告訴你,我就是看不慣你目中無人的嘴臉,瞧瞧你,生在帝王之家有什麼了不起?不照樣被飛賊擄去?想我蚩尤,馳騁疆場,所向披靡,為太昱帝國立下無數戰功,卻被你的父親與曹國舅排斥在仙班之外,處處遭遇冷遇不說,口口聲聲我蚩尤乃是蠻荒異獸坯子,根骨之中未有智慧靈性,若非與你錯結孽緣,種下苦果,根本不配與你結為夫妻----堂堂泱泱諾大的一個太昱帝國,竟然容不下我蚩尤,心底如此狹隘,齷齪,--告訴你,我就是要追逐九天,娶九天為妻,既然我蚩尤難以匹配帝王之女,便捨棄如何?不對嗎?不可以嗎?如此,不正合太昱天帝之意嗎?免得我蚩尤辱及你帝王家的尊貴!如此兩全其美之事,何樂而不為?更何況,時隔幾千年,我蚩尤為之已付出高昂的代價,丟魂落魄,你還想怎樣?“

離恨怒斥道:“不想怎樣,就像把你挫骨揚灰,一泄我心中的憤懣,拿命吧!”

二人在雲端追到霧裏,自霧裏打到天際,自天際又打到山川峰巒之巔---蚩尤藉助九天玄女賜給藍盾玲瓏護罩護其靈魄,與離恨周旋,遊走,離恨雖有縛魂索與毀靈鵲助力,卻始終奈何不得蚩尤的靈魄。然,蚩尤靈魄依仗藍色光環庇護出谷,離開血狼神兵,殊不知,離恨婦人幾千年來一如既往守在谷口,只為以報當年的背棄之恨。

兩人打來斗去,不眠不休,打得精疲力竭,終於重回血狼谷上空,望着山下,蚩尤感慨萬千,離恨道:‘休想再回谷中,若我猜的不錯,你的血狼神兵將會很快被毀,你即便不死,也會正成為孤魂野鬼,無所寄託”說完,放聲暢笑,笑聲凄厲可怖,卻又落寞,傷感。

蚩尤道:“血狼神兵乃是天地之神奠定乾坤的法寶,且不說毀它之人有無這個能耐,尚若真的能將之毀去,只恐怕太昱帝國大難臨頭,智慧生命地域將阻止不了邪魔的大舉入侵,人類將遭受前所未有的浩劫--離恨,如果你助紂為孽,將是千古第一罪人,到時候,恐你的父親都不會原諒你,“

離恨狂笑不止,厲聲道:“少廢話,若能看着你魂無所依,永遠都不能超生,離恨即便也搭上這條性命也無所惜,至於我的父親,太昱帝國,跟我有關係嗎?哈哈哈----“笑聲停住,望着蚩尤,許久才又道:”如果你還是原來的你,而我還是原來的我,我們在大澤間捕魚,打獵,你教我織網狩獵,我教你天神的武藝,我們在草地上嬉戲徜徉,自由自在,放蕩無拘-----那該多好啊!你說過,一生對我不離不棄,因此,我放棄天庭的尊榮繁華,與你人間相愛----可是!可是----離恨雙眼垂淚,你卻背信棄義,

蚩尤驚異:“離恨,你還記着這些?可是,你為什麼拋棄我回到天庭?

離恨接道:“帝王之家內情,你怎會知曉?若我當年沒有失去娘親之痛,怎會獨自流落人間與你邂逅,生出這無限煩惱?可我在天庭看到你時,你卻與那妖女勾勾搭搭,親熱至極---你們這些薄情無義的男人,最應該進的就是十八層煉獄,在地獄火中經受煎熬,再入鬼門關挨千刀萬剮,下油鍋-----“

蚩尤大怒回應:"好你個歹毒的潑婦,就因為此,我蚩尤被眾神合力絞殺,五馬分屍,至今屍骨不全,魂魄無所依附,你還想怎的?好哇,你若執意與我為敵,那就來吧,再陪你個千年萬年,宇宙地老天荒,"

離恨縱聲長笑,笑聲凄厲可怖,蚩尤捂住耳朵,心想,我與她如此窮耗,恐轉世無望,聽她之言,相必更大仇家很快就到,想我此生狂放不羈,得罪人無數,落的今日下場也是罪有應得,剛想到此,卻見毀靈鵲箭一般飛撲過來,尖利的長啄堪堪逼近藍色光圈,蚩尤躲避已是不及,大呼完了完了,遂閉上眼睛等死,他很清楚,毀靈鵲乃是上古神鳥,專食人之魂靈,一旦被他盯上猶如跗骨之蛆,難以擺脫,眼看毀靈鵲的長啄吞向蚩尤靈魄,誰知藍色光圈突然之間亮度大增,呈現橘紅顏色,變成一個偌大的水晶球體熠熠閃爍,毀靈鵲的長啄用力啄在上面,竟然鏗鏘有聲,猶如啄在銅牆鐵壁之上一般,毀靈鵲驚鳴陣陣,顯然長啄受損傷,逃之夭夭---。離恨大驚,展開縛魂鎖狠命猛攻過去,她這一擊勢在必得,因為,離恨的成名絕技都在這條縛魂索之上,出索之時,怒問蚩尤:“說,誰給你的烏龜殼子,難道是九天玄女不成?”蚩尤一驚,心道,她怎麼猜的如此之准?原來,炎黃二帝奏請天帝恢復蚩尤戰神之位,太乙神君連搖其頭,以為當年誅殺蚩尤,手段過於殘忍,蚩尤被身首異處,要想恢復艱難異常,解鈴還須繫鈴人,當年,蚩尤之罪乃是冒犯九天玄女,褻瀆玄女清譽,並與炎黃部落聯軍為敵,天帝一怒之下,派遣九天玄女一眾天神,協助炎黃平叛蚩尤---事後,玄女黯然退出神壇,在九重天閉關思過,此時刻,太乙神君上九重天與玄女陳說情由,言明利害,玄女乃是至情至性的女神,對於蚩尤的痴情,經千年的反覆揣摩,此時刻依然心領神會,爽快應承了太乙神君的請求,並將自己的心愛之物藍盾玲瓏罩托太乙轉贈蚩尤,望蚩尤儘早轉世,盪盡外寇,玄女定為蚩尤接風,“今見離恨如此疑問,蚩尤哈哈大笑道:“是又怎樣?難道你吃醋不成?”話音甫落,離恨怒吒一聲,縛魂長索甫擊向紫色水晶球體,這一擊之力何其強大,離恨乃是用盡全力而為,但見紫色球體被縛魂索擊飛而出,拋向遠處的夜空之中,遠遠地,卻聽蚩尤高喊:“玄女,五千年後,我終於等來愛你的機會,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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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狼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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