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室廬篇:往事
室廬看着眼前瞪着一雙大眼睛,懵懂的看着自己的淮南,那黑漆漆的眸子,真是比天上的星星還要明亮,忽然哈哈大笑,笑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跟着身子一傾,便吐出一口鮮血來。
淮南大驚,忙上前扶道:“前輩,您怎麼了?”
室廬側頭看着她,“你可知道,在幾十年前,也是這處大殿中,外面依舊如今夜般的大雨,我看到了一人,他是這幾百年裏,唯一一個差點破了我這封印的人。所幸我趕回及時,才能制止。卻從沒想到,那人竟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他所用的法門,與我所學非常相似,正因為相似,所以才差點被他破了封印。”
淮南不明白室廬話里的意思,室廬輕輕推開淮南,收起地上的捲軸,跟着在大殿前坐了下去,慢慢道:“我玄門一派的封印之法,只有我玄門一派的傳人,才能解開。”
淮南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您是說,當初那個差點破了您封印的人,是您一派的傳人?可是……”在室廬說過的故事裏,室廬道觀里的小道士,幾乎被十二世家一場大火全燒死了,唯一只剩下那個小童子,而那個小童子在大巫山一役,就不知去向。
“您是說,當年大巫山一役,那個跟在您身邊,那個哭泣的小童……”淮南道。
室廬輕輕點頭,“總不算太笨。當年我原以為不為已經死了。直到幾十年前,我遇到了那個少年,發現他所用的法門,才知道,這幾百年間,我們玄門一派並未滅絕,只是因為當年大巫山一役,看破了人間殺戮與是非,轉而向大山裡,隱居修行,再不涉紅塵之事。”
“那……那個少年後來呢?”淮南問。
室廬看向淮南,看着她的眼神,目光中的流轉,真是像極了當初那少年。
當初那少年也曾如現在這般,坐在自己的身畔,一臉好奇的看着自己,“那後來呢?後來十二世家的人怎樣了?”那黑漆漆的眸子,亦如夜晚的星子一樣明亮。
“後來……後來那少年便走了。”室廬道,既然是封印,便是有些事情現在還不能讓她知曉。
淮南哦了一聲,坐在那裏,雙手托腮道,“如前輩這般說,那人應該很厲害了,前輩應該找他守護塵渝才對。且當時那人才十五六歲,按照前輩說的幾十年前,如果以二十年來算,那人現在也不過四十多歲,還是很年輕的,可以守護塵渝很長時間呢。”
室廬在旁邊靜靜的聽她說,聽她說二十年來算時,目光一愣,便道:“為什麼說是二十年?”
淮南抬頭看向室廬,想了想,又搖了搖頭,“不知道啊。”隨即一笑,“心中想着,便說了。”
室廬心中嘆息,若真算起來,差不多就是二十年的光景吧,這真是命定的因果么?
室廬將封印的捲軸慢慢整理好,目光看向大殿外,忙碌了這一個晚上,天已經快亮了,架子上的蠟燭也快燃盡了。那麼,幾百年的恩怨,就到此結束吧,心中想着,盤膝坐好,直了直腰背,雙手身前一劃,捏了個法訣,輕聲念道:“承黌山之上,草木生靈,百年護持,今塵怨已了,結印已破,眾生自去,再無瓜葛。”
“印破。”室廬說著,手指向外一指,整個鄭公廟四周似如白晝般的光影一閃而過,風吹草木,架子上所有的蠟燭一瞬間全部熄滅,就聽到院中無數窸窸窣窣的聲響,緊接着便是各種尖叫聲,呼吼聲,方才大殿四周那無數黑煤球一樣的小妖怪,都恢復了原來妖怪本身的模樣,驚恐的四散逃去。
淮南嚇了一跳,大殿前等候的地靈們也嚇了一跳,紛紛跳到殿內。
室廬拿起畫卷遞給淮南,“以後,塵渝就交給你照顧了。”
淮南接過畫卷小心收着,“那您呢?”
室廬一笑,“既然解開了共生的血契,怕過不了多久,我這殘存的靈識就會被吞噬而墜入魔道,到時候這句軀體也將不受我自主控制。我會在完全失去神志之前,想辦法自我了結。”
淮南有些愣住,“您會死么?”
室廬哈哈一笑,“我本就是個死去之人,只不過心中一抹執念,才能破開忘川之路,重回人間。此番不僅恩怨已了,找到了可以託付之人,還能有幸看到……”目光看向淮南。
淮南道:“看到什麼?”
室廬一笑,心中暗道,看到我玄門一派依舊有傳人流轉至今,算是這幾百年來唯一的幸事吧。手輕輕的抓向心口,暗暗嘆道:“塵渝,你可曾感受到。”
抱在淮南懷裏畫卷晃了一下,嚇了淮南一跳,抬頭看向室廬道:“前輩,這?”
室廬伸出手去,最後摸了摸那副捲軸,輕輕道:“走吧,去你該去的地方吧。”說著袍袖在淮南身前一拂,淮南只覺得有些暈暈的,心中道了聲:“前輩。”便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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