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蛛絲馬跡
蘇格左胳膊搭在車門上，靜靜觀賞白天的百樂市。
人類生來喜歡聚居，簽署停戰協議之後，排除萬難，在廢土上建立五座城市，分別是紫荊、百樂、寶塔、千牛、雷本。兩兩相連可以在地圖上構成五角星圖案，互為掎角，便於支援。
亂世之中，還是要抱團取暖才能生存。
街角有條夾着尾巴爬行的末日獵犬，吸引了蘇格視線。他是戰警，會留心觀察反常跡象。
狗經過多年進化，已經適應了氧氣稀薄的環境。唯獨害怕時夾尾巴的習慣，至今依然存在。
蘇格停下車，看向一條東西深巷子，發現一男一女拐進了單元樓。他總覺得那個女子有點眼熟，卻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他看了眼街角，獵犬已經不見，也無別的動靜。一分鐘后再次發動車子，前往目的地。
這次路上再沒耽擱，直接來到鋼鐵和混凝土結構的條山區海岸小區。
蘇格停好車，走進5單元，注意觀察樓層結構。以前當打手的時候，從來不會做這些事。
三樓平台有個白色垃圾桶擋路，裏邊放着生活垃圾。
蘇格看一下地面，發現窗口附近有圓形灰塵，把垃圾桶放回去，然後按響302門鈴。
過了大約兩分鐘，劉大娘打開房門，看到平台上站着的蘇格，先是一愣，然後才發現不是他的兒子。
蘇格出示了戰警標識，表明來意，被略微有點佝僂的劉大娘請進屋。
客廳上掛着一張全家福，沒半點灰塵。上邊是更年輕的劉大娘，身邊坐着一位濃眉大眼的中年男人，後邊站着三個年輕人，眉眼有楊氏夫婦的影子。
“上邊的人都不在嘍。”劉大娘端來一杯水，語氣倒是很平靜。
蘇格回頭看向劉大娘，不用細問，也知道臉上皺紋密佈的老人經歷了太多風霜。足夠堅強，可生活還是沒善待她。
“劉大娘，這是我們副局長托我帶來的家政機械人。您可以把家務活交給它來做。”蘇格把家政機械人拿出來，試圖轉移話題。
劉大娘推回蘇格的手，說道：“機械人很貴重，我可受不起。好意心領了，你還是把它拿回去。”
蘇格不是磨嘰的人，送了幾次，見劉大娘斷不肯收，索性也就不再勸。他坐在沙發上，旁敲側擊地詢問這家人的信息。
原來劉大娘的丈夫是末日聯軍分部指揮官，停戰前夕被俘虜，被尖耳異族人所害。大兒子和二兒子也在戰爭年代加入了末日聯軍，先後英勇犧牲。
三兒子楊路倖存，戰後進入星空警局工作，在上個月的襲擊中殉職，只留下妻子和一個還沒滿兩周歲的兒子。
蘇格知道大部分家庭和楊路家情況差不多，他自己就是例子。人類和異族的戰爭持續多年，男丁剩餘數量很少，為族群繁衍，准許娶五個妻子。
規矩是這樣，但娶滿名額的人並不多。
劉大娘見過兒子大部分同事，對蘇格不熟悉，問道：“蘇格，你是新來百樂市的戰警吧？”
“三天前才調到這裏。”蘇格恭敬回答。
“你不用那麼拘束，就是嘮點家常。”劉大娘說著，忽然嘆了口氣。
“怎麼了？”蘇格忙關心地問。
“我現在只希望你們能早點抓住兇手，讓我兒子能夠瞑目。”劉大娘終於回歸正題。以往多次有戰警來看望，她都刻意迴避這個話題。
蘇格是陌生人，而且看上去很可靠，反而有說點心裏話的想法。
“劉大娘，不瞞您說。星空警局除了正在追查此案的小組，又成立了特別行動組，我是行動組的成員。”蘇格說道，“我知道這件事對您傷害很大，但我希望您能回憶一下那幾天的事，看是否有反常。”
蘇格相信一句話——事出反常必有妖。很多事件都發生前，都有難以忽略的徵兆。
“你想了解的事，只有我兒媳知道。”劉大娘提到兒媳時，似乎有點隱憂。
“她現在在哪裏？”蘇格繼續追問。
“她還沒從傷痛中走出來，希望你不要去打擾。”劉大娘給出以往多日的答案。
如果停在這一步，線索就會維持原狀，情況還是沒法轉好。蘇格是很堅強的人，希望能夠用真相告慰亡者，而不是沉浸於悲傷。
“劉大娘，這個案子線索很少，需要家屬的支持。我相信嫂子會想看到真兇被制裁的場景。”蘇格殷切地說。
他總算有點明白陳蓉為何會派他來條山區。
“你有家人嗎？”劉大娘問道。
“沒有。父母很早就過世了，也沒有別的親人。”蘇格很平靜。
“這……”劉大娘有點張口結舌。她以往會用某些道理勸退戰警，今天算是碰上了硬茬。
“如果我是您的孫子，一定很想知道究竟是誰害了楊路大哥。”蘇格眼神堅定，語調也很平穩。
劉大娘看向蘇格，發現這個男人有着凄慘的經歷之後，反而產生某種共情。她沉默了一陣，大約兩分鐘的時間。
蘇格沒有動，眼神也沒躲閃。
“好吧，你可以去問她，”劉大娘說，“不過要注意方式。”
蘇格站起身，鄭重說道：“感謝您的支持。”
他從劉大娘家離開時，留下了家政機械人，開着懸浮車回到星空警局。
高松正和李標比對DNA，聽到敲門聲，抬頭看是誰敲門。發現是蘇格，忙叫他進屋。
蘇格坐在椅子上，問道：“高哥，你們有沒有問過楊路大哥的家人？”
“問過嫂子，但她沒覺得有什麼不對。”高松的話，讓蘇格心裏涼了半截。
“楊路大哥的兒子呢？”蘇格還是不死心。
“問過。”高松說道，“小孩子年齡太小，根本沒有清晰記憶。”
蘇格原本滿懷期待，此刻如被針扎破的氣球，又沒了方向。
高松看出蘇格有點沮喪，安慰道：“蘇老弟，你能想到這一層，已經非常不容易了。沒事，咱們還有別的辦法。”
蘇格是經歷過挫折的人，不容易消沉，很快恢復鬥志，回到一樓，見到了前來簽到的苦海大師。
“蘇老弟，我見你愁眉緊鎖，似有心事？”苦海幾乎笑出聲。
蘇格坐在椅子上，發現胡麗沒來簽到。他腦海中的某個形象，猛然間和長巷子裏的女士合二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