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怒

遷怒

喊殺聲不知何時止了!

沈碧落只記得滿目的紅,血水浸染了她全部的鞋面!

秦子墨說帶她回家的聲音猶在耳畔!

沈碧落一個睜眼,人已在碧水閣,阿暮守着她!

“王爺呢?”她匆匆爬起,背後卻是一痛,又沉沉落了下去。

她這才發現她是一直趴着睡的。

沉睡前的記憶紛紛回到腦中。

自安南侯率軍進來后,結局已經明朗,剩下的也不過是在垂死掙扎。

皇帝此時倒有閑心將目光鎖在寧太妃身上,確認道,“父皇當真愛朕?”

寧太妃縱使臉色煞白,此時卻露出奚落之笑,“陛下不信?”

她又從袖中掏出虎符來,“陛下是因這個才不信的吧!”

她伸手將虎符置於案上,“此符對於陛下而言,是無上的權力,對本宮而言,只是個能時時緬懷他的物件而已!”

“陛下要,且拿去吧!”

皇帝冷笑一聲,卻沒有動手去拿近在遲尺的虎符。

他冷笑道,“他施捨你之物,朕有何稀罕!”

寧太妃突然笑了,且笑且搖頭,“陛下當真還是個彆扭的孩子!”

“住嘴!”皇帝臉上閃過一絲不豫。

寧太妃卻沒有住嘴,反而笑的讓人看了難受,“他愛陳皇后,陳皇后就用死來報復他!”

“他也愛陛下,可陛下你卻不信他!”

“真是可憐呢,好可憐!”

皇帝不知她可憐的先帝,還是他,面色已有些猙獰。

寧太妃似沒看見,或許,她也不在意,她似笑似哭,“可憐他一生算盡,至死都不忘給你謀划!”

“更加可憐,他身邊人無數,卻無一可信之人!”

她凄厲喊道,“若是將這虎符留你,這江山早姓了陳!”

她又竊竊喜道,“他只信我,他只信我!”

沈碧落近距離的看着她的神情變化,心中艱澀。

先帝將唯一的愛給了先皇后,卻是負了所有人,而寧太妃,是他辜負最深的一個。

她心中不忍,提手想攙扶她一把,卻被她狠狠推開。

她神色凄楚,口中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他們逼死我的睿兒,我不想隱瞞的,我辜負了您的信任!”

“嘿嘿!”她詭異笑道,“睿兒,母妃聰明吧,母妃等到他們自相殘殺了呢!”

“你等等,等等,母妃這就殺了他替你報仇!”

說罷就伸手摸向頭釵......

言申早就有所防,當即提劍刺了過來。

沈碧落眼前劍光一閃,容不得思考,一伸手推開寧太妃。

刀劍入體的冰寒,這輩子沈碧落都不會忘記。

她還未曾跟秦子墨親自道別,她還未曾再親她的小秦夏一口,無邊無際的恐慌已將她淹沒。

她扭頭看向驚悚的寧太妃,急匆匆過來抱住她的婆母,還有那個一向滿臉不屑的皇帝,他此時眼中的是什麼,驚訝,不信,還是害怕......

她艱難看向堆壘的屍山,她看不見她的秦子墨了,一點也看不見了......

······

阿暮將下滑的絲被重新給她拉上,動作輕而緩慢,嘴邊卻惡狠狠的低聲回道,“王爺守了你三天,剛睡着,你聲音低些!”

沈碧落怪異了看了眼她,覺得這丫頭的脾氣越來越差了。

收回視線時掃到不遠處的美人榻,秦子墨蜷縮在上面,青須鋪滿下巴,臉色暗沉,眼窩處泛着青黑,該是聽到了這邊的動靜,朦朦朧朧的坐了起來。

“落兒!”待看清她雙目明亮亮的看着他,一個健步跨了過來,“你醒了?”

沈碧落給了他一個微笑,“嗯!”

她抬手想摸摸他,卻被他一把抓住,“你還有傷,別亂動!”

沈碧落有些委屈,“我想摸摸你!”

秦子墨綻開笑意,眼神亮了許多,他低下頭,將臉頰送到她的手邊,“你摸!”

她手指輕輕拂過他的眼睛,鼻子,嘴巴,下巴,在青須上流連片刻,有些心疼,“瘦了好多!”

秦子墨笑道,“沒關係,等你好了,給我煮好吃的補回來!”

沈碧落莞爾一笑,“好!”

到底手臂的動作牽引到背後的傷,沈碧落不敢再動,任由秦子墨握在手中。

兩人沉默片刻,沈碧落問道,“今日初幾?”

秦子墨回她,“初三?”

沈碧落有些訝異,“我傷的很重?”

她也看不見背後的傷,但能一醒就爬起來,該不會太要命,怎麼一睡就睡三天?

秦子墨搖了搖頭,“不太重!”

他當時看到沈碧落滿身是血的趴在母妃懷中,背後還戳着一把劍,當真覺得天都要塌了,他甚至都不知是怎麼走到她身邊的。

若不是言申還略懂醫術,又在發現是她的時候,撤了力道,那夜運出城外焚化爐的屍體只怕會再多言申一個。

看到沈碧落疑惑的眼神,他笑道,“你的戒指劃破了你的手指!”

沈碧落這才發現另外一隻手上也包紮了紗布。

坑,這絕對是坑!

害人不成反被害,這約莫就是自己現在的真實處境。

她扭頭猶豫問道,“宮內咋樣了?”

秦子墨笑意微凝,瞬間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替她掖了被角,“你好好休息,一切都沒事了!”

沈碧落柳眉一蹙,“我想聽具體的!”

秦子墨這下卻沒遷就她,正好阿暮端了葯過來,他順手接過,“你先喝葯!”

沈碧落也使了性子,扭過頭去,“其他人我可以不管,我只想知道寧太妃如何了?”

她很清楚,不管是寧太妃有意隱瞞先帝真心,以致皇帝、陳其道祖孫相殘,還是寧太妃最後拔釵刺殺的行為,寧太妃只怕都......

她當真不敢往下想下去。

她轉回來看他,神色懇求,“你就告訴我,寧太妃還活着嗎?”

秦子墨低聲哄道,“乖,先喝葯!”

沈碧落變了臉色,“她死了!”

秦子墨攪弄葯湯的勺子略一停頓,良久,才神色複雜的看向她,“你既已猜到,又何必追問!”

“皇兄他......”

“不要再說了!”沈碧落冷眼望他,“他有多狠,我早就知道!”

“他能殺我,寧太妃算什麼,有何殺不得!”

“你胡說什麼!”秦子墨眉心緊蹙,“皇兄怎麼會殺你,言申想刺的是寧太妃,要不是你突然擋上去,何以會傷到你......”

“你還要替他遮瞞到何時?”沈碧落眼神冰冷,“當年你將我拘禁府中,你讓婆母盯着我,我讓左為跟着我,你防的到底是誰,你敢大聲說出來嗎?”

秦子墨動了動嘴,卻沒出聲,神色亦有些僵硬。

片刻后,他輕輕吹了勺中藥,遞到她嘴邊,低聲哄寵道,“乖,先喝葯!”

一股怒氣瞬間席上心頭,她惡狠狠的朝秦子墨嚷道,“出去,你出去!”

“我不想喝葯,也不想再看到你!”

最起碼她暫時不想看到這張和狗皇帝高度相似的臉。

她以前怎麼就沒看出,這眉目,分明十足的相像。

秦子墨眼中閃過一絲受傷,可沈碧落分明連再看他一眼都不願。

阿暮上前來勸,“娘娘情緒不宜激動,對傷口恢復不利!”

她接過秦子墨手中湯碗,“王爺還是先出去吧,奴婢喂主子喝葯!”

秦子墨再看了一眼背部僵直的沈碧落,無奈只能嘆氣退出。

阿暮將湯藥放在一旁,勸道,“你心中有氣,何以將氣撒在王爺身上,他何錯之有?”

沈碧落仍無動靜。

阿暮又勸,“你躺了三天,這三天王爺寸步不離,誰勸了都不聽,你趴着難以喂葯,又不能平躺,王爺只好抱着你,讓你側躺在他身上,然後一點一點的喂葯,一碗葯常常是冷了熱,熱了冷,反反覆復要喂上大半個時辰......”

沈碧落面上浮上一絲愧疚,可她仍沒有轉頭,只悶悶道了一句,“我暫時不想看到他這張臉!”

阿暮聽出差異,是不想看到這張臉而不是這個人。

她反覆一尋思,已知問題出在哪兒!

她低頭勸道,“難不成你要王爺毀了容?”

沈碧落扭頭瞪她,“你亂說什麼,快打嘴!”

阿暮做樣拍了拍嘴,陳王容貌上乘,她可沒少見自家主子盯着陳王流哈達子的模樣。

阿暮再接再厲,“奴婢知你心中有氣,可王爺的容貌既無法更改,主子又何必為了不相干的人,和王爺置氣,傷了夫妻情分!”

沈碧落重新看向她,半響,盯着那已微涼的葯,皺了皺眉頭,“葯冷了!”

阿暮愣了片刻,嘴角傾斜,“奴婢去熱,奴婢這就去給您熱!”

端碗出門時,秦子墨仍守在外頭。

阿暮略略行禮,秦子墨見着滿碗的湯藥,皺了眉頭問道,“怎麼沒喝?”

阿暮回道,“冷了!”

秦子墨伸手欲接,“本王去熱!”

阿暮看着他,有些猶豫。

秦子墨又問,“怎麼了?”

阿暮將湯藥交到他手中,糾結道,“主子遲早都會知道的!”

“陛下已昭告天下,主子從旁人耳中聽到,還不如王爺親自說出來!”

秦子墨臉上閃過一絲狼狽,留下一句“本王知道”,端着葯匆匆走開。

看他逃也似的背影,阿暮嘆息搖頭,流觴從背後擁了過來,“給王爺一些時間!”

阿暮神色複雜,片刻后也只能點了點頭。

總歸沈碧落現在還趴在床上,外頭傳的再瘋,她也聽不到。

可世事無常,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偏偏這風還自己刮到了沈碧落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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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惹冷王,嬌妃難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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