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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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一隻地精,300歲。

地精是一種古老的,鮮為人知的“妖精”……當然,地精們不承認自己是妖精,而是主宰一方水土的神仙。因為這個地方的土壤是否肥沃,適合種什麼莊稼,都是它們說了算。

地精跟土地神不一樣,不吃香火供奉,只吃土。

所以,地精可是好地精,吃得少產得多。

平時穿土遁地是家常便飯,所以至今幾乎沒有人類見過它們。三百歲在地精一族裏還非常年輕,相當於人類中的幼崽,靈力非常弱,每天都要吃很多很多土才行。

黃柔看閨女睡着還在“呱唧”嘴,心疼得不行。孩子跟着她受苦了,自己像她這麼大的時候,不說雞鴨牛羊肉不缺,就是大白兔奶糖也隨便吃,進口巧克力一年也能吃上兩三次。

***

崔家雖然氣惱,但生活生產還得繼續。第二天,么妹醒來的時候,家裏又只剩她和春芽姐姐了。

“么……么……么妹妹,花花……”春芽指着東屋結巴。

么妹自覺三百歲的她比春芽大,應該當她的姐姐,牽起春芽瘦瘦的小手,“好,看花花。”

爺爺把所有家當從郵政所搬回來,其中有三盆是他養了多年的植物。老爺子一生節省慣了,太花錢的愛好捨不得,就好養點常見花草,吊蘭被他伺候得盤正條順,長長的枝條能伸到窗外。水仙也開得正當時,鮮紅的花朵迎風招擺。

么妹抱着半小塊雜糧餅子啃,其他人的沒油沒鹽,她們兩小隻的專門放了幾粒鹽巴,雖然餅子粗糙,但有淡淡的鹽味,啃完她還能再把手舔一舔。

鹽巴粒舔進嘴也是一種味道。

舔乾淨手,再喝幾大口涼白開,小肚肚就飽飽的。

“這小孩的水真清甜,每天在窗檯外站着,許久沒喝過這麼清甜的水咯。”吊蘭舔舔嘴。郵政所雖然工資不高,但隱形福利好,香煙茶葉不用票也能搞到不少。所里的老少爺們全是老煙槍加大茶缸,喝剩的黑漆漆的茶葉渣全往它根角倒,把它熏得喔。

好容易聞見這清新自然的山泉水味兒,它饞了。

么妹心頭一動,她可是聰明的地精寶寶啊。

忙把碗裏剩的涼白開澆灌到吊蘭根腳,綠綠的長長的葉子對她鞠了個躬:“謝謝你噢。”

植物雖然長在土裏不會飛不會跑,但它們聽力過人,族群眾多,遍佈四海八荒。除了翡翠蘭這樣少見的清高傢伙,其他植物都非常八卦,一件事只要被一株植物看見,沒多久它周圍所有植物都會知道。

“你每天在窗台上,能看見倉庫嗎?”

吊蘭伸個懶腰:“這是自然。”

“那丟東西那天晚上,你看見了嗎?”

吊蘭躺平,長長的藤葉順了順肚皮,“天剛亮的時候,有五個人打西邊來,用拖拉機運走三個麻袋。”它天天在辦公室聽工作人員說話,自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事。

么妹小小的鬆口氣,“那去了哪裏你看見沒?”

“從南面的小門出去,好像上了朝雲大街。”

么妹高興:“那如果再看見他們,你還能認出來嗎?”植物的視線不受光線影響,夜裏也能看清。

吊蘭點頭,“其中有一個左眼有塊大黑斑。”

么妹“呀”一聲,高興得跺腳腳。她有預感,一定能幫爺爺找回丟的東西。

春芽圍着爺爺帶回來的家當轉了一圈,沒找到吃的,“呲溜”一聲把鼻涕吸回去,“么……么妹妹……沒……沒糖糖糖……”

么妹牽起姐姐的手,挺着小胸膛:“春芽姐姐,過幾天我們就有糖吃啦。”她把“朝雲大街”在心裏默念三遍。

***

今天的中飯輪到三嬸做,她提前扛着鋤頭回來。

“春芽么妹,來,有好東西。”

兩小隻眼睛賊亮的看着她從褲兜里掏出四個小東西。

“呀!豆豆!”口水“滴答”又掉了。

這幾天正是收蠶豆豌豆的時節。乾燥的豆莢早已瓜熟蒂落,一碰就“嘎嘣”脆響,炸開一條縫,裏頭的豆豆接二連三的跳出來,大人忙不過來,半大孩子就在後頭撿……當然,也算工分。

因為有孩子參與,盯梢的人也多,幾十雙眼睛死死的瞅着,誰要敢彎腰,誰的手要敢碰到土,多的是人捅出來。

沒辦法,牛屎溝土質貧瘠,種啥產量都低得出奇,要不盯緊點,公糧都不夠交的。

這還是林巧針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藏兜里的,一人分兩枚:“一次只能含一個,不能吞下去哦。”

感受到天然的蠶豆香,春芽迫不及待“嘎嘣”一聲,咬碎了。香是香,也夠脆……可,很快就吃完了,急得眼淚花都出來了,她也不想這麼快吃完的,可牙齒就是控制不住的想嚼。

么妹用舌頭舔着指甲蓋兒大的蠶豆,頂着它在口腔里來迴轉動,越轉口水越多,小牙齒試探性的咬了咬,也不敢使力……要真咬碎了,可就沒得吃了。

要能天天有蠶豆吃就好啦。

因為有了蠶豆,對雜糧餅子可就提不起興緻了,姐倆有一口沒一口,慢慢的啃着,順便聽大人們聊八卦。

“這批知青住處安排下來沒?”崔建國問。

“聽張愛國說還跟以前一樣住倉庫,但裏頭有個北京來的臭老九,打算單獨拎出來……”

大家“哦”一聲,張愛國作為牛屎溝生產隊隊長,那可是又紅又專的,開個會都是張口閉口語錄,首都來的“臭老九”可是他重點打(改)擊(造)對象。

“我瞧着年紀挺大,住牛棚會不會……”崔建軍心有不忍。

“管它做球,咱不當官不當宰的。”崔建黨悶頭,大口大口嚼餅子。

以前他當副隊長的時候,跟張愛國這隊長就不大對盤,覺着他心狠,整起人來不遺餘力。現在他沒了“職務”,自然懶得提他的事兒,也不敢管他的作為。

么妹心道:真是個可憐的老爺爺哇,牛棚那麼臟那麼臭。

“么妹想什麼呢?”黃柔在她鼻子上點了點。

么妹抱着餅子搖頭,首要任務是去朝雲大街,想了想人類把那種地方叫集市,“媽媽,我們什麼時候去趕集呀?”

大大的眼睛裏,是滿滿的期待。

眾人大笑,“喲,小丫頭還知道趕集?”自打出生,她就沒去過集市,估摸着是村裡小孩說的,勾得她心饞了。

“得,老四媳婦明兒帶她去看看。”雖然昨天的事還沒緩過勁來,但小孫女的願望崔老太還是會盡量滿足。

“好嘞,謝謝娘。”

劉惠一聽不樂意了,也忙道:“那我也跟她們一路吧,正好給我娘家帶個信兒。”友娣的嘴撅得老高,可憐她的寶貝閨女也大半年沒出去過了。

崔老太把眼睛一橫,“都去趕集那活誰干,等着喝西北風呢?”

劉惠訕訕的,本想說那老四媳婦兒為啥能撇下工分去,轉眼想到她在村小是有工分的,只要調課就行。

友娣見媽媽幫不了她,轉而向四嬸撒嬌:“四嬸帶我去唄,我幫你帶么妹,保證不讓她亂跑。”

黃柔心知她打的什麼主意,“我家么妹不會亂跑,對不對呀么妹?”

么妹抱着餅子點頭,她小短腿小短手,想跑也跑不遠啊。再說了,就算跑遠了,她也能憑着小地精的靈力找回家來。

友娣不死心,還想來個三百六十度地面旋轉耍賴,可爺爺忽然從懷裏掏出一張糖票遞給黃柔:“正好上供銷社稱半斤白糖,也讓孩子甜甜嘴。”

這可是破天荒第一回。

因為崔老頭是個節省到相當摳門的老頭,怕磨損自行車就寧願不回家來的人啊,居然捨得買白糖?還一買就是半斤!

黃柔生怕自個兒聽錯了,“稱……稱多少?”

“咳咳,半斤,錢待會兒上東屋來,讓你娘給。”

崔老頭吃供應糧,每年比村裡人多了不少煙酒糖茶票,可他愣是捨不得拿回家,發了就現場跟城裏同事換成別的東西,麵粉清油花生,哪怕是換塊肥皂毛巾,他都會原封不動拿回家來。

估摸着經了這次的事,老頭兒想開了。

孩子們高興壞了,拍着手掌叫“有糖吃啦”,嘴裏的餅子它忽然就不香了,都盼着明天快點到來。

有了糖,就有了盼頭,大人們拎起小板凳,上倉庫聽新來的知青做彙報,么妹肉嫩,愛招蚊子,被留在家裏。當然,她也不想去,許多爺爺伯伯抽旱煙,那味兒可濃了。

院裏有狗尾草,有翡翠蘭,還有新來的吊蘭水仙,唧唧喳喳,她有伴兒着呢。

“咚咚咚。”

么妹站起來,歪歪扭扭走到門口,看着眼前的陌生老人,倒不害怕。

這位老爺爺戴着厚厚的黑邊框眼鏡,頭髮梳得很光整,雖然穿着滿是補丁的軍綠色襯衫,但渾身都是讀書人的氣質。她用體內靈力感受過,老爺爺是好人。

“小丫頭,你爺呢?”

“去倉庫了,爺爺你有什麼事嗎?”

老爺子見她讓開,跟着進院來,“我找他借報紙。”這年代的人民日報那可是搶手得很,可惜村裡只有張愛國和崔家才有,要學習都得靠借,還不能弄髒弄皺。

“喲,我沒看錯吧,怎麼是翡翠蘭?”老爺子抬了抬眼鏡,走到牆根,仔細查看那綠油油的“野草”,感慨道:“居然還是翡翠蘭里最稀有的品目,極品啊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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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地精她三歲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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