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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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妹皺着眉頭,好像想到什麼。

很快,她的思考被殺豬樣的哭聲打斷。

逃避勞動的崔友娣被奶奶逮到,揍了一頓……順便餓一頓,以儆效尤。

“今年天乾物燥,人喝的水都快供不上了,地里莊稼怕是要旱死不少,咱們老崔家的糧不養懶人。”

友娣瑟瑟發抖,求救的看向劉惠。昨晚本來就沒吃飽,活生生餓了一夜,今早又沒早飯吃,還去河邊野了一圈,早餓得前胸貼後背了,要再沒中飯吃,她還不得餓出屁來?

果然,劉惠腆着臉求情:“要不……要不就算了吧娘,丫頭知道錯了,對吧?”忙給小閨女使眼色。

友娣哭哭啼啼,橫着胳膊抹鼻涕泡,“我不敢了,奶。”真要餓出屁了。

這樣的戲碼三天上演一次,崔老太早麻木了,眼皮都不抬一下:“記吃不記打。”

劉惠心疼壞了,看崔建國也不知道幫腔,氣得在他腰上擰了兩把:“娘別跟小丫頭一般見識,擔心氣壞自個兒身子,還是吃飯要緊,回頭我好好教訓她。”

名義是讓她消氣,實則打蛇上棍躲避懲罰。

崔老太活了五十多年,什麼機鋒沒見過?哪裏會就着她的話頭。只見她抬起聳拉着的眼皮,不冷不熱反問:“我有啥好氣的?以後懶名傳出去,嫁不掉又不是我閨女,臊也是臊你這當媽的。”

這可不是危言聳聽。

牛屎溝真有個老姑娘,從小好吃懶做,學不上,飯不做豬不喂,工分也不掙,要不是上頭有幾個哥哥養着,早餓死算球。可有兒子的人家也不是傻子,聽說姑娘“大名”都聞風而逃,這年代不出苦力等着喝西北風呢?

一來二去,“懶姑娘”的名聲更加響亮,年紀耽擱到二十五六,除了村裡懶漢鰥夫誰也看不上她。

問題是懶姑娘眼光還賊高,一心要嫁兵哥哥,上門說親的歪瓜裂棗全看不上,耽擱着耽擱着,就到三十了。

幾個嫂子把她恨得要死,侄兒侄女嫌她丟人,眾人唾棄。

劉惠神色尷尬,友娣是她盼了兩年才盼來的孩子,剛懷上的時候盡愛吃酸李子酸桃子的,都說酸兒辣女,她篤定這胎定是個兒子,所以在還是受精卵時就投入了巨大的深厚的感情。生出來發現是丫頭也沒割斷母女之間的深厚感情,好吃好喝的盡着她,苦的累的推給春苗,養出許多壞毛病。

這幾年還學會“順風耳”,哪間屋裏說了啥都逃不過她的耳朵,轉身就向劉惠打小報告討賞。崔老太知道,有心糾糾她這臭毛病,可奈何劉惠護着。

“友娣才幾歲,不至於,不至於……誒娘,春芽么妹不也沒幹活,娘怎麼不罰她們?專撿軟柿子捏……”

“呸!還軟柿子,誰不知道春芽是個結巴?么妹才三歲,友娣比她大那麼多,你怎麼不跟還吃奶的比?”

友娣“吃虧”就虧在已經八歲了,不是三歲四歲不用幹活的小娃娃了。但劉惠還是弱弱的反問:“結巴怕啥,那幹活又不是用嘴……”

“啪!”崔老太把筷子一摔,“再提一個結巴試試?”

劉惠撅着嘴巴,明明是你先說的這倆字啊。

春芽抽着鼻子,眼圈紅紅的看着大人們。

村裡孩子都這麼叫她,還會故意學她說話,笑她是嫁不出去的小結巴。

閨女被人擠兌,林巧針心疼得不行,卻嘴笨不敢頂大嫂,丈夫崔建軍也漲得臉紅脖子粗卻蹦不出一個狠字。

要平時,他可以義正言辭說兩句,可自從半年前上山摔斷腿,成天躺床上,工分也掙不了……靠哥嫂養的廢人,哪有嘴說別人?

“哎呀自家侄兒男女的,以後都不許這麼說孩子了,大嫂也是嘴快,娘你別跟她計較,再不吃餅子都涼了。”老二媳婦王二妹率先拿起一塊餅子,親自遞給婆婆,滿臉堆笑。

王二妹娘家得力,親妹子嫁縣城當工人,況且嘴巴也夠伶俐,吵架沒輸過,講道理更是一道一道的讓人反駁不了。這不,短短几句話,既化解了矛盾,又給三方都遞了梯子。

崔老太冷哼一聲,大口大口嚼餅子,算是揭過不提了。

下一秒,她的餅子就咽不下了。

因為王二妹戳了戳崔建黨,“你倒是快說啊。”

老二哼哼哧哧,半晌才憋出一句話:“張愛國讓我明天別去管委會了。”

“啥?”全家人異口同聲,瞪大眼睛盯着他。

王二妹狠狠瞪了大伯子一眼,苦笑道:“因為丟了谷種錢,他爸的副隊長被擼了。”

所有人又看向崔建國,神色複雜。生氣的有,鬱悶的有,但更多的都是不信:“二哥你都當這麼多年副隊長了,沒功勞也有苦勞,要不找張愛國再說說?”

雖然心裏也覺着懸,丟的可是一千五百塊啊,不是十五塊!當然,哪怕是十五塊,他們現在也拿不出來。

崔建黨嘆口氣:“這主也不是他做的,上頭知道了。”

是啊,為了幾句封建迷信的話就丟了整個生產隊春種的錢,這糊塗事誰聽了都得“呸”一口,他哪還有臉求情?

崔老太只覺心口悶疼,老崔家今年怎麼這麼倒霉?老大被騙,老二好好的副隊長被擼,老三摔成廢人,老四早早的成了孤魂野鬼……真是出門踩狗屎,放屁砸了腳後跟。

村裡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以前就看不起崔家生不齣兒子,一個個叫囂着他們要“絕後”,現在更不知道笑話成啥樣了都。

偏友娣還不懂眼色,哭兮兮的埋怨:“奶我好餓……”

“餓餓餓,餓死你個大頭鬼托生的,吃土去吧。”

幾個孩子看了看牆角的土塊,只有么妹偷偷咽口水,是真的好吃。

如果奶奶讓她去吃就好了。

恰在此時,牆頭上傳來“噗嗤”一聲。兩個黑溜溜的腦袋,正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每一口咬指甲蓋大小的啃着兩個黃金燦燦的餅子。

崔家老小齊咽口水。這可是油炸的南瓜餅啊!足足的糯米粉,足足的白砂糖,滿滿一大鍋香油,真金白銀炸得酥脆蓬鬆,咬一口唇齒留香。

“嗯,哥,咱這南瓜餅真好吃對吧?”

“對,真香!甜得牙齒都粘一起了,對吧弟?”

“我看看,哎喲哥,你牙齒上都是糖嘞!”

這倆該死的熊孩子,吃也就罷了,還專門搭梯子上牆頭饞他們!饞也就罷了,還一應一合演雙簧,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的餅子有多好吃多稀罕!

崔家人恨不得把每個字當成南瓜餅吸進肚子裏去。

友娣直接受不了,嗷嗷哭:“媽我要吃南瓜餅,媽我要吃,媽我……”

劉惠猛咽口水,“可別叫喚了。”你媽我也想吃,比你想吃,夢裏都想吃!

自從見過一次這麼奢侈到喪心病狂天理難容的吃法后,包括劉惠在內的所有人,就在心裏種下了種子。哪天他們要像楊家這麼有錢了,一定天天炸南瓜餅,頓頓吃!

“哎喲,我的乖孫你們這是幹啥,看那破落戶幹啥,一群丫頭片子沒個帶把兒的,晦氣。”楊老太這幾句罵,熄滅了崔家大人的渴望。

“呸!跟就你家吃得起似的,咱的大餅子更香,吃了渾身使不完的力氣!”崔老太不甘示弱,惡狠狠咬了一大口,“哎喲……”

還硌到老牙了。

隔壁頓時傳來一陣整齊劃一的笑聲。

崔家跟楊家僅一牆之隔,本來該是和睦友好的鄰居。可誰知楊老太年輕的時候就跟崔老太不對盤,倆人一個村嫁過來的,蓋房子生兒子拿工分啥都比着來。

前頭幾年,兩家人也算旗鼓相當,可等崔老頭戴着大紅花回來,又在郵政所分到工作,吃上供應量,這勝負立馬就分出來,可把楊老太氣的。

那年抗美援朝去的本該是楊老頭,明明是他不願去才輪到崔老頭的,現在看別人日子好過,總覺着是崔家搶了本該屬於他們的好日子,整天把崔老太當頭號仇敵。

只要崔家撈着一丁點好處,她就氣得睡不着覺。

但凡崔家遭了災,她就比過年還開心。

好巧不巧,去年楊發財在公社治安隊謀到份好工作,時不時有白米精面香油的捎回來,楊家日子越過越滋潤,崔家卻越來越倒霉,現在徹底成牛屎溝的瘟神。

沉悶而沮喪的中飯終於吃完,崔建黨剛放下筷子就被隊長叫走了,讓催着回去辦交接手續。

“下午天熱,娘在家歇晌,我去給自留地的紅薯苗澆澆水。”崔建國放下碗筷,挑上一對鐵皮洋桶。

可這個點兒,太陽辣得能把人烤熟。劉惠不捨得讓他吃苦,故意推說娘家有事跟他商量,把人叫回房了。

大哥二哥都有事,崔建軍看了看自己那不爭氣的斷腿,一聲不吭接過洋桶出門。別的重活幹不了,但挑水還行,只要慢些,桶不要裝太滿。

走了兩步,忽然聽見細碎的腳步聲,回頭是個白胖娃娃,深一腳淺一腳的追他,小臉曬得大蘋果似的。

“么妹快回屋歇晌去,外頭熱着呢。”

么妹搖搖頭,指指屋后的山頭,她要去幫助狗尾草說的什麼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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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地精:今天也是想吃土的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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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地精她三歲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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