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暮的聖君
王權沒有永恆。一個由聖君之名撐起來的盛世,也終有盛極而衰之時。
悉多剛被逐出阿逾陀的時候,無憂園的花草仍一直有人在打理。然而,自從女主人死去的消息傳回阿逾陀,這座園林中的花草也開始衰落,不論羅摩多麼努力,試圖留住一點關於摯愛之人的念想,這座與世隔絕,包羅了近乎一切美好事物的花園很快還是和他們的女主人的生命一樣枯萎凋零。
王城外那個繁花似錦的盛世,也無法彌補悉多的消失在他心中留下的空洞。
哈奴曼走後,羅摩的弟弟們也相繼離去。空曠的宮殿彷彿還充斥着十車王一家當年的歡聲笑語。走過長滿奇珍異果的花園,羅摩發現那裏的果子已經許久無人採摘,都爛在了地上。
年邁的聖君時不時會想起塗滿硃砂的哈奴曼抱着一大堆水果,急着跑去送給悉多的模樣。
他總是說,女主人受了太多委屈,這次回來一定要好好調養。
是啊……悉多貴為公主,從小過着養尊處優的生活,卻在自己流放的時候毅然選擇與自己相伴,風餐露宿,從無怨言。清苦的日子讓她褪去了脂粉,多了幾分憔悴,但那時他們至少擁有彼此,粗茶淡飯卻也過得自在。
被抓去楞伽島的日子裏,她孤立無援,不肯接受羅波那的食物,當羅摩好不容易將悉多從那個魔窟里救出來,她的面容早已變得比往日更加消瘦。
悉多自從嫁給自己以後就沒過上多少好日子,但她從未埋怨自己,也從未改變對自己的愛意。
自己卻在她身懷六甲,最需要自己這個丈夫保護的時候拋棄了她。
身為毗濕奴的化身,他已經預知時至。在生命走到盡頭之前,他穿着當年征伐楞伽時那身簡陋的布衣,隻身一人走向了那片荒廢的園林。
他已經履行完身為拘薩羅王的職責,無愧於他的人民,無愧於他的家族。
現在,他終於可以做回那個跨越大海,挑戰三界之王,奮不顧身只為拯救自己心愛妻子的丈夫。
雜草叢生的無憂園內,一座搖搖欲墜的茅屋已經爬滿了植物,交錯的根莖間透出了微弱的暖光,就像他們林居之時的每個夜晚……
是悉多點着油燈在等他嗎?
悉多……是你嗎?
年老體衰的國王不顧腳下盤根錯節的根須,就像當年那個急着回家與妻子相聚的丈夫一樣加快了步伐。
“悉多……我回來了。”
羅摩的步伐變得輕盈,彷彿變回了曾經的少年。他伸出手,想要觸及那縷燭光,卻在最後一步被碎石絆倒,重重地跌倒在了大門前。
“偉大的聖君啊……你還真當自己是什麼痴心的情聖嗎?”
一個陌生而刻薄的聲音猶如一桶冷水潑在了羅摩的臉上。
茅屋內走出來的並非悉多,而是一名披着白色斗篷的男子。他長着一雙深海般的藍瞳,眉心一點眼狀的提拉克如同孔雀偽眼,清秀俊美的面容不似世間之物。
羅摩從未見過這個男人……
但或許是臨命終時,他的神識即將回歸上主,直覺告訴他,這並非他們第一次見面。
“你……你到底是誰!”
“一個和你一樣,對這個世界深惡痛絕的人。”
仙人俯下身,想要將老國王從泥濘中扶起來,羅摩強忍着骨骼的悲鳴,顫抖着推開了他的手,
“你胡說!我對這個世界並沒有——”
羅摩還沒說完,蒼老的嗓音就哽在了喉嚨里。
“悉多……”
他看見了一個挺着大肚子的女子,在遍佈危險的林間步履瞞珊地前行着。隨着黑夜降臨,飢餓與寒冷讓她愈發虛弱,她安慰着腹中的孩子,熟練地摘着林中可食用的野果——就像她和自己林居時那樣。
‘放心,孩子們……媽媽不會讓你們餓肚子的。你們要像爸爸當年一樣堅強……’
她的額頭已經滲滿冷汗,卻始終小心翼翼地護着自己腹中的孩子,就像是為了給自己隻身一人在黑暗中走下去的勇氣,她一邊走,一邊和孩子們說著父親的故事……
那些斷斷續續的片段,羅摩都記得……
它們被寫進了兩位王子在文武百官面前詠唱的《羅摩衍那》裏……
“悉多!”
年邁的國王想要爬起身,去把自己心愛的妻子追回來,可遲暮的英雄早已不再有年輕時誅滅羅波那的力量,他只能抓着草根,在泥濘里匍匐前行,卻怎樣也無法追上妻子的背影……
疲憊不堪的悉多靠在了一棵菩提樹下小憩。羅摩看見了一群途經此地的旅人,他想要去求那幾個人幫幫他可憐的妻子……卻無人聽見他的聲音。
終於,那些旅人還是發現了他的妻子,羅摩以為悉多有救了,可他們並沒有試圖幫助悉多,而是像看見瘟神一樣拉開了距離,隨後便聚在一團開始竊竊私語,
‘是那個失貞的王后。她被羅波那擄走了,現在懷着的孩子肯定不是聖君羅摩的孩子!’
“不……你們聽我說……”
‘一定是因為聖君羅摩寬厚仁慈,才放過了她和她腹中的野種。’
“不是這樣的……悉多正懷我的骨肉!!!”
‘可是,如果羅波那的孩子生出來,一定會報復拘薩羅的!我們必須殺了她!’
“不!!!!”
羅摩瘋狂地抓着手裏的草根,一邊向前爬行,一邊聲嘶力竭地哭喊着,骯髒的泥濘沾滿了那頭火焰般的長發。
“你們聽我說……悉多她是無辜的,一切都是因為我……!!!”
沒人聽見他的聲音。
或者說,就算有人聽見,又有誰會認出這個一身污穢,年老力衰的男人是阿逾陀高高在上的聖君呢?
不論他如何哭喊,不論他如何哀求,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群旅人朝悉多舉起了武器……他孤立無援的妻子被劍刃出鞘的聲音驚醒,面對這群試圖傷害自己和孩子的歹徒,她只能竭盡全力在林中奔跑……
遍地的荊棘刺破了她的雙腳,撕碎了她單薄的衣裙,悲憤的淚水浸濕了她的面龐,而她甚至無暇去擦拭眼眶裏的淚水……只能雙手死命地扶着肚子,任憑沿路的斷枝與葉片將她的手臂颳得鮮血淋漓。
她必須保護自己的孩子……
就算孩子的父親已經拋棄了這兩個小生命,她也絕不會輕易讓這兩個孩子死去!
這兩個孩子是自己和羅摩愛情的結晶,不是那些人口中的什麼羅剎崽子。
如果連身為母親的自己也保護不了他們……那世上就沒人再保護他們了。
“悉多!!!”
淚水已經模糊了羅摩的眼眶,他的手指被爛泥中的碎石刺得鮮血淋漓,嘶啞的喉嚨里只剩下斷斷續續的啜泣。
“國王陛下,我帶你去見她。”
白衣仙人將老國王從泥濘里穩穩地扶了起來。羅摩失魂落魄地站起身,就像一具提線木偶一樣任由仙人引領。他的眼睛已經如同一潭死水。
他們來到了一座院落前。羅摩記得,那裏是伐爾彌吉仙人的道場。
在道場外,他看見了一排觸目驚心的紅色腳印,以及水滴的痕迹。
尋着這些血跡,他終於看見了遍體鱗傷的悉多。
‘孩子們……再堅持一會……’
這場逃亡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她的羊水已經破裂,卻還是拖着虛弱的身體繼續前行。羅摩衝上前去,想要抱住他的妻子,可他觸碰到的卻只有一個虛幻的剪影。
道場的大門打開了。
‘伐爾彌吉仙人……是你嗎……’
‘王后……不……不應該變成這樣的……王后,你一定要振作起來!’
伐爾彌吉仙人震驚地看着悉多的模樣,她現在就像一個受盡酷刑的死囚,鮮血染紅了沾滿泥濘的衣裙,蒼白的面龐沒有一絲血色。
‘求你……救救我和羅摩的孩子。’
悉多用她最後的力氣喊出了兩個名字。
‘羅伐’與‘鳩娑’
因為她知道,自己已經無法看着兩位孩子長大了。
“這就是悉多生命中最後的時刻。這就是……你拋棄悉多之後發生的一切。”
隨着悉多的剪影消失,羅摩生命中最後的光芒也徹底暗淡了下來。
“這麼多年,你一直未曾再娶,試圖留給自己一個自欺欺人的念想,試圖繼續扮演着那個痴情的王子……人們不僅將你視作聖君,還將你當做情聖!!!可你好好看看,留給悉多的是什麼?你在悉多最需要你的時候拋棄了她,讓她成了人們口中的□□!”
“你是怎麼知道的……?!”
羅摩用他沾滿血泥的手緊緊鉗住了仙人的手腕,佈滿血絲的眼睛如同一隻索命的厲鬼。
“你目睹了發生在悉多身上的一切,卻熟視無睹!?”
“她是你的妻子,不是我的。”
仙人輕易地甩開了老國王的手,就像撣去衣衫上的灰塵。
“你到底是誰?!!”
羅摩質問着,喑啞的嗓音如同一頭垂死的雄獅。
“我是痛失母親的兒子,我是痛失妻子的丈夫,我是痛失愛徒的老師,我是……你親手摧毀的一切。”
仙人解下了身上的斗篷。
當羅摩看見他胸前的東西,他歇斯底里地取出背後的弓,將箭支搭在了弦上……
“是因為我嗎?是因為我曾對你做了什麼嗎?!既然仇恨的對象是我,為什麼要設局害她?!”
脆弱的弓弦無力地顫抖着——他的手指早已拉不開弓弦了。
仙人冷笑着湊上前去,將胸口抵在了他的箭尖上。
“是你讓羅什曼那把悉多隻身一人丟在林中,是你讓她在身懷六甲的時候被丈夫拋棄,陷入了孤立無援的處境,是你……順應了你人民的意願,拋棄了明明什麼也沒做錯的妻子。如果連你都不保護她,連你都把她當做一個失貞的□□,你有什麼資格要求其他人將她視作王后?”
“把悉多還給我!!!!!!”
“還給你?”
仙人毫不留情地掐住了老國王的脖頸,蓮花般美麗的眼睛裏閃爍着凌厲的凶光,恍惚中,羅摩聽見了兩個不同的聲音……
“那誰來把我的母親還給我?”
“那誰來把我的妻子還給我?”
“好好看清楚……是誰害死了你的悉多!!!我只是讓一個需要幫助的女人恰好遇到了可以幫助她的人。那些沐浴在你正法光輝下的忠實子民!那些將你視作上主,將你的言行奉若真經的虔誠信徒!!!他們做出了選擇……他們選擇為了他們偉大的聖君殺死懷着魔胎的王后,剷除王國未來的威脅!他們是如此地敬重你啊…………那羅延!”
仙人誅心的言辭讓羅摩如同萬箭穿心,他俊美的面孔在癲狂的言辭中扭曲,那張漂亮的皮囊下彷彿藏着一頭隨時準備吃人的野獸。
“你不是想要回吉祥天嗎?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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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爾基?!那個末法時代最後才會出現,斬殺魔神伽利的人……毗濕奴的最後化身?!”
這名手持火刃的騎士散發著那羅延的氣息……
儘管如此,阿周那卻感到非常不適。
就像同樣是毗濕奴的化身,哈奴曼無法親近羅摩以外的人……阿周那非常清楚,這傢伙和他的馬達夫天差地別。
“可是……迦爾基是迄今為止並沒有出現過,只會在未來顯現的存在,迦勒底甚至沒有他的資料。你怎麼知道他就是迦爾基?”
“Shrivatsa……”
面對御主的疑惑,阿周那指向了白馬騎士胸前的印記。那個印記由穿插的菱形組成,在婆羅多,此印記名為室利靺蹉(Shrivatsa),乃是吉祥天的象徵。傳說中,毗濕奴的最後化身迦爾基胸前會有吉祥圖案。
“原來狗頭軍師之所以受制於這傢伙,是因為……”
這傢伙綁架了吉祥天?!
“不……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或者說……他現在既是迦爾基,也並非迦爾基。”
“狗頭軍師!”
現在的奎師那,就像當年那個遲暮的老國王,失去了光澤,失去了力量,連同生命也接近終點。他不知哪來的力氣,從戰車上緩緩走下,踏着腳下的血海步履瞞珊地走向了那位手持火刃的騎士。
“呵……瓦蘇戴夫……你也有今天啊。”
“因為我親手傷害的三個女人,我罪有應得。”
沒有歇斯底里的怒吼,沒有質問,也沒有憤怒。奎師那抬起那雙蓮花般的眼睛,如同一面明鏡倒映着滅世者的身影。
“孔雀仙人”戲謔地笑着,高亢的笑聲里充滿了悲涼。
“不,奎師那,你傷害的豈止是三個無辜的女人…………你以為,這就完了嗎?你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那羅延啊………………!!!”
他怒瞪着那羅延的化身,那雙深海般的眼睛裏竟湧出了憤恨的血淚。
“你根本沒有意識到,你所守護的正法————有多少罪惡假汝之名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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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七夕節嘛,主題當然是愛情啦~
難敵(陰沉):比如喪偶嗎?
馬嘶(暴怒):什麼喪偶……?!誰喪偶了?!你才喪偶了!!!
阿周那(微妙):喪偶啊……呵……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羅摩:醒醒吧,你們好歹拿到了骨灰,我連老婆最後一面都……
難敵/馬嘶/阿周那:你這個異性戀給我閉嘴!
沒啥吊用的科普:
1.Shrivatsa室利靺蹉
這個形狀有點像我們的中國結,也是相互穿插的菱形圖案,大家搜應該搜得到。這是毗神胸前的符號,也是吉祥天與毗神同在的象徵。老婆隨身攜帶,就說會不會玩……據說毗神第十化身白馬迦爾吉會有這個符號在胸上。孔雀仙人身上有這個符號對葵花是暴擊,說明吉祥天在他手裏,到了這裏葵花為什麼會受制於孔雀仙人也算是解謎了。關於吉祥天在摩訶婆羅多里到底是誰,有說法是黑公主,也有說是艷光,而這文里沒出現艷光,也沒有提寶光哥哥被剃頭的事,不是因為沙雕導演覺得那段不重要哦~其實,芭娜娜二破肚子上那個類似……咳……紋……的東西,說不定也有這方面的元素考量。
2.Nandaka毗神的大寶劍,傳承裝備,你值得擁有。
吔我大寶劍啦……毗神通常拿的四樣東西是妙見,蓮花,海螺和杵,大寶劍提到的很少,只說第五化身伐摩那可能用過……而且毗神的塑像里很少顯示他拿劍。當然,由於之前提到的毗神的裝備是可以傳承給小號的,不排除一種可能就是毗神的第十化身白馬迦爾基滅世時用的那把“熾熱的劍”就是Nandaka。FGO里的羅摩那把會冒火的劍也不排除是傳承裝備的可能?當然,芭娜娜寶具的大概率就是這把了。怕不是迦爾基使用大寶劍以前已經被各個小號轉手好多次了(?)
鑒於有自稱考據黨的人至今都還堅持聲稱我跨越幾個平台只為看那人的考據。那麼我就明確告訴大家我最近這幾個科普,包括沙蘭加弓的來源。這部分來自去年一個由小夥伴推薦的遊戲,Raji-AnAncientEpic。在看到主角使用的武器后,我專門查了查這兩個名字,所以運用在這裏。資料網上到處都是,很好找,我不會那麼艦,明明這麼忙還成天拿大把時間追討厭的人的東西看。有這時間,我會用在打遊戲,看比賽上,而不是跑去別人的文里一條條鑒抄。就這,不值得我浪費時間這麼做。(銀時摳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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