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瑞文生活作息很規律。
下午兩點準時離開實驗室到二十公裡外的法國餐廳吃飯，二十分鐘後到餐廳旁邊的大型超市中購買必需品，隨後驅車回到實驗室，大約一個小時的時間。傍晚六點還會來到這家餐廳吃晚飯，結束後會帶着一塊兒巧克力蛋糕回到實驗室。如果當天沒有從實驗室出來吃飯的話，那必然會有西弗勒斯帶着食物前往實驗室。貝拉特意叫人打聽了一下，瑞文在這家餐廳里點的食物，都是內臟一類的食物，從來沒有碰關於內臟以外的任何東西。
老實說，貝拉不知道瑞文為什麼會突然對內臟感興趣了，她以前從來都不碰這種東西，偶爾會吃一下鵝肝，不過時候很少，就像是胡蘿蔔，瑞文說過她就算餓死也絕不碰胡蘿蔔一下。但是現在……真香么？
目送瑞文驅車遠去的貝拉拍拍司機的座椅，吩咐說，“開過去看看。”
是的，她在跟蹤，監控地圖上的魔力點令人不安。
車子停在實驗室附近，再靠近就是麻瓜驅逐咒的範圍。不幸的是，司機也好，保鏢也好都是麻瓜，幸運的是這種咒語對啞炮不管用。所以貝拉自己一個人轉着輪椅靠近了實驗室。
池子裏的硫酸浸泡着又多出來幾個輔助器，都塗上了釉液，從輔助器的形狀上來看完全損害。這種高強度耐性極大的金屬能被損壞的理由貝拉想不出來。她還特意找專家鑒定，這種東西即便承受核衝擊也不至於壞到這種地步。
可是現在……
貝拉一言難盡。
周邊沒有攝像頭，也沒有監控，這對於她來說是好事，不好的是她在這裏都聞到了過重的血腥味兒，強烈到讓她反胃，而瑞文是長期住在這裏。
大門嚴絲合縫，不存在從外面偷窺的可能性。門上有明顯的魔法鎖痕迹，也杜絕了巫師使用魔法強行進入的可能。貝拉退後一點，注意到了建築周圍的有許多蚊蟲的屍體，遠處角落還有隻死老鼠，乾癟的屍體讓她聯想到了傑德的下場。
確實不該放任瑞文一個人胡來，至少得知道她要幹什麼吧。
貝拉想，叫出了她並不是很想打擾的人，不，家養小精靈。
“執劍客。”
聲音不高，接近呢喃，但是在這之後甚至沒有超過兩秒鐘的時間，一聲‘噼啪’聲響就響在耳側，隨後是屬於執劍客的特有音色。
“我在這兒，我的部長大人。”
唉，這就是她不願意打擾的原因。
“我已經不是部長了，部長。”
聲音微帶無奈，再然後，她就看到了當真許久沒見的執劍客。帽子還是那頂有着長長羽毛的牛仔帽子，衣褲還是她第一次見到執劍客時候他的那套牛仔衣褲，就連細劍也都從來沒有變過。大大的眼睛染上笑意，臉上也彎出了暖暖的笑容。
“我只是替你掌管而已。”
好吧，這才是她真正不想打擾的原因。執劍客真的很優秀，在很多時候貝拉都覺得他能做的比自己要好多了，她以為這一年的部長身份能讓執劍客變得更為自在一點的……
“那樣也太屈才了。”
貝拉淺笑的說，執劍客報以微笑，攤手道，“你想在這裏和我聊天么？”
並不是。
貝拉嘆息，收起了那份情緒，再看向執劍客的時候，像以前一樣，提出訴求。
“幫幫我。”
“好。”
回答的乾脆利落，丁點不拖泥帶水，正如他的動作，也沒有多少猶豫。在說這話的時候，就轉身正對大門道。
“你應該早點來找我，而不是等他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才想起我，而且，瑞文確實是個危險人物。”
“我知道，你們真不用一遍一遍提醒我。”
貝拉答覆的十分無力，家養小精靈的魔法覆蓋在大門之上，這回連貝拉都看到了散發著金紅光芒的魔法陣。
執劍客伸出一根手指點在上面，魔法陣開始逐漸運轉。
“在我看來真正危險的不是瑞文掌握的知識，而是——”
聲音戛然而止，門上的魔法陣停止轉動，執劍客目光也變得凝重起來。貝拉微訝，不明白所以的看着執劍客，問道。
“怎麼了？是需要密碼么？”
“這已經不是密碼的事兒了。”
執劍客說，看向貝拉，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起來。
“你不能待在這裏。”
“什麼——”
“噼啪。”
話未說完，貝拉就被他帶着幻影移形，重新穩住身體的時候，人已經到了家中的房子裏。當她再看向執劍客的時候，就見執劍客那雙網球大的眼睛佈滿血色，臉色也是極為不好，大口喘息，衣裳都被汗水浸濕，像是大戰一場，更像是歷經生死浩劫。
“告訴我她不想毀滅世界！”
執劍客斷斷續續的說。
“有問題么？”
“問題？！”
佈滿血色的雙眼看向貝拉，執劍客聲音提高了不少，“問題已經不能來形容這次的事兒了。我不知道瑞文怎麼做到的，她把分散到世界的所有魔力全都匯聚到了一起。”
貝拉垂下了頭。
“魔力分散不具備威脅性，但是當他么聚在一起的時候那就不是一件好事兒，一旦瑞文沒控制好這股力量，後果顯而易見。”
“你相信她能控制好么？”
貝拉問，而這一回狡猾的執劍客沒有給她想聽到的答覆。
“你相信她能控制好么？”
貝拉不知道，她抬頭看向執劍客，在他眼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樣的答案。
“需要我去跟她談談么？”
執劍客問，貝拉微微搖頭，頓了片刻后，又問，“有沒有什麼方法確認一下她的健康，瑞文的氣色看起來很不好。”
執劍客欠身，嘆息的說，“我盡我最大的努力。”
“嗯，謝謝。”
“客氣了，我的部長大人。”
……
——如果體檢不合格的話，魔法部有權協助或終止任何魔法實驗室的活動。最終解釋權歸魔法部所有——代理部長執劍客。
預言家日報飛不到瑞文的實驗室，但是能飛到西弗勒斯的房子。為此他花了半天的時間到聖芒戈做了魔法體檢，不如麻瓜的體檢繁瑣，它只有兩項，魔力檢測和身體檢測。前者檢測魔力是否穩定，後者就是將一個檢測咒丟到身上。然後魔法會自動檢測身體數據，比如說身高體重視力，心率，肺活量，膽固醇等等這些東西。
西弗勒斯經過身體檢測后查出自己有輕微的低血糖，不過這並不嚴重，所以他輕輕鬆鬆的從聖芒戈醫師那裏拿到了健康證，同時到手的還有一大盒巧克力蛙，以及來自於治療師的勸慰——不要忘了早餐。
西弗勒斯承認，他不喜歡吃早餐。
於是他把一大盒巧克力蛙都帶給了瑞文學姐，同時帶過去的還有關於健康證的消息。只是在見到她的時候，西弗勒斯很難把注意力放到健康證上來。
學姐的左臂不自然的垂着。
西弗勒斯根本沒辦法把視線從那上面離開，可是瑞文卻如若無常的拿着報紙，嘴上說。
“沒關係，有人會解決這個問題的。”
她把報紙擱在一邊，起身到了小桌上的榨汁機旁，把切得歪七扭八的胡蘿蔔和芹菜雞蛋蜂蜜，用一隻手一點一點的放進去。蓋蓋子的時候大約是怎麼都找不到準頭，顯得很是吃力。西弗勒斯趕緊上前，幫她蓋上了蓋子，也按上了開始的按鈕。
機器嗡鳴作響，蔬菜汁新鮮出爐，瑞文嘗試把它倒進便於攜帶的塑料杯里，幾番無果后，遞給了西弗勒斯，又沒提及關於左臂的事情說。
“等下去把釉液調好，要換輔助器了。”
西弗勒斯張張嘴，又閉上了，把蔬菜汁全都倒進了塑料杯里，看着瑞文喝下了好幾口，自己卻沒有聽從吩咐的去調釉液，他的視線又落在左臂上面，不知道為什麼，在他胸腔的位置有着憋漲的難受感，明明他的五片肺葉都十分齊全。
瑞文注意到了他的視線，哪怕從今天剛見到西弗勒斯的時候，就盡量忽視這種視線，但是現在這目光太強烈了，強烈到讓她沒法忽視。
“你——”
“你——”
學姐學弟異口同聲。
西弗勒斯微紅了臉，瑞文卻笑了出來。
她把塑料杯放在桌上，用僅剩的手攬起就在旁邊的舊毛球。
“今天早上醒來的事兒，只是稍微有些不方便。”
不是稍微有些不方便，因為西弗勒斯看到學姐把玩着毛球的手指有着細微的顫抖。其實學姐很害怕，害怕這條已經失去知覺的手臂會永遠的失去知覺。像是他自己一樣，在對莉莉說出那句‘泥巴種’以後，擔心他們再也不能稱為朋友那般的害怕，不，應該比那還要害怕好幾百倍。
西弗勒斯不懂，那種想要說‘對不起’的衝動，為什麼又湧出來了。他想說，對不起，我曾經崇拜過伏地魔，還想說，對不起我曾經想要成為食死徒。可是理智告訴他，沒有人需要為去‘想想’這一行為道歉，他也沒有什麼錯，他——
“西弗勒斯。”
“嗯？”
“現在我所承受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錯。”
憋漲感轉化成別的東西，讓西弗勒斯更難受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我這一生中兩度失去一切，第一次是她幫我找回來的，這一次我只能自己找回來，我沒有撒謊，對我來說達摩克利斯之劍就是可以治癒我的古代魔法。”
“你恨伏地魔么？”
“嗯。”
瑞文說，淺笑了起來。
“他傷害她，侮辱她，還殺了她，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他。”
“對不起。”
“呵呵，和你沒關係，你不用說對不起，你應該說謝謝。”
“為什麼？”
“她殺了他，你不用像她一樣跪在他腳下，去舔他的袍子。”
西弗勒斯抿嘴，低聲的說，“我去調釉液。”
瑞文看着他的背影，笑笑又說，“西弗勒斯，現在的軍部和小天狼星在做着和她一樣的事情。”
為釉粉加水的身體微僵，稍微顫抖一下，隨即又恢復正常，瑞文聽到男人說。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