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

春雷

酣春三月初,鶯飛草長,正是踏青的節氣。

而盛朝多年來不曾有選秀,禮部正籌備選妃事宜,京都茶館裏也熱鬧起來,說著誰家的女子被定了採選。

十五歲以上、十九以下且品行端正的女子,這可不好招,不是年紀不夠,就是年紀太大,或者為重臣之女,皆不符合條件。

聽聞幾日來盛京城裏,司禮公公走訪的只有幾家。

宋意歡本有在考慮謝七的事,但平西王於遼西鎮守,她不能確定自己所猜想的是否是真的,詢問謝七,他也是滿口不記得不知曉。

宋府上下忙着她採選的事,於是暫且先放着。

這麼久來,聽雨別院那兒也沒什麼話帶過來,宋意歡難免忍不住去想,他的事務應該很多吧。

眼見這選妃的日子將近,盛京採選的女子不多,但各州是來了不少女子,街道上的馬車行人尤為熙攘。

庭院裏的草木新枝正發,報春花開得艷,屋內的炭火也都已撤下,前幾日各房的被褥都拿來出晾曬了。

宋意歡半靠在楠木搖椅上闔眸輕歇,眉目如畫,唇紅嬌艷,身子上蓋着薄毯,如今越發柔媚了。

搖椅左側放着小桌几,茶水蜜餞。

今日這天有些陰陰的,暖陽沒出來多久又躲起來,柳薇候在她身旁說起盛京各大士族的事,穆家好像想讓穆洛落參選,可樣樣不合。

薛武候為此也去殿前探過耳風,此次皇帝態度很明確,前朝後宮干政,外戚專權,太后韓家妄想奪位,後由皇帝起兵討伐,這天下才重回李家手中。

如今太子選妃為民間中選,也是考慮了這一層因素所在,朝中某些大臣即便有異議,但如是上奏那就是有以妃嬪專權的心思,誰也不敢說什麼不是。

不一會兒,便有丫鬟上來報說是怡院來請她過去,這話使得慵懶的宋意歡連忙坐起身。

這兩日來陸雲漣請了個禮節的嬤嬤,從茶藝,書畫,禮儀等方面教導宋意歡許久,這些以前不是沒學過,是陸雲漣又怕她到時出亂子。

好不容易得機會歇息,又來叫人,宋意歡從椅上站起來,回那丫鬟道:“近來南苑的香料用完了,讓香記鋪子調的香,我正要去取,今兒下午便不去怡院了。”

那丫鬟道:“可後天便是選秀了,這等事小姐交給底下的丫頭去取吧。”

“這香難調,是怕香記的出差錯。”宋意歡回了一句,便讓來貴把搖椅薄毯拿回屋裏去。

把丫鬟推辭后,宋意歡領着柳薇出了府,香記鋪子離得不遠,便沒有乘馬車。

這說著,柳薇瞧着自家主子淡然的模樣,見她找借口躲了夫人,道:“小姐不着急么,少說也有百來人,只選一位正妃,到時不知是誰呢。”

街道上行人來往,宋意歡步伐輕緩,髮髻步搖不見怎麼晃動,她細語回道:“不急。”

待緩緩走到香記鋪,跟夥計取了香料聞着,似乎覺得這香料有些問題,宋意歡不懂香,但懂醫理,聞是醫術要學之一。

正專註時,外頭一陣春雷陣陣,宋意歡驚了一跳,她回首看向屋外。

今日這陰沉的天色,開始淅淅瀝瀝地落雨,地面逐漸潮濕,行人紛紛奔走避雨。

柳薇輕輕道:“這下好了,出來時也沒帶上油紙傘。”

春雨綿綿,還不知要怎麼下呢,宋意歡抿了下唇,不作言語。香記鋪的夥計便邀着等等吧,興許一會就雨停了。

宋意歡把銀兩結給他,尋處椅子坐下來,托着臉瞧那淅瀝的雨,這不等還好,等了,只見店鋪二樓下來一女子。

正是薛家千金薛渝言,衣着光鮮,店裏的掌管迎着她,是剛從雅間品香下來。

薛渝言見了宋意歡先是意外一愣,便笑臉吟吟的走來,“真巧,在此遇見宋小姐,可也來取香?”

記得此次選秀是與薛渝言不沾邊的,正好她同穆奕可謂是兩情相悅了。

宋意歡客氣回她一聲,道這雨大便等着了。

薛渝言頜首,目光落在宋意歡手上的香料,笑道:“反正也是見着了,宋小姐若是有什麼想要香,同我說說,讓夥計贈一份給你,不礙事。”

聽這言語便像香鋪是薛家的產業,宋意歡瞧了瞧手裏的香料,回道:“這一份便是了,別的也不想要。”

此時的落雨未停,屋檐下雨水沖刷着。

薛渝言頓了頓,只好不再求強,讓隨行的丫鬟取了兩把油紙傘來,回眸對宋意歡道:“不好意思,還有把傘,我需得給武場的兄長送去,便不能借你了。”

宋意歡笑了笑,“薛小姐說的什麼話,我也沒問你借。”

薛渝言道:“我僅是同你解釋一下,免得曉得我不通情達理了。”

言罷,二人不再有言語,薛渝言身旁的丫鬟給她撐起傘,隨後便走去細雨中,大有神氣似的。

柳薇呸呸幾聲,“不就是幾把油紙傘和這香記鋪子嗎,有什麼可傲氣的。”

話語剛落下,一輛翠蓋漆身的馬車駛來,揚起的水花險些濺到薛渝言,惹得她花容失色。

只見那馬車停在香鋪前,雨水順着車蓋低落下來,車前的小廝撐傘下來,走到屋檐下,對宋意歡二人道:“這雨下得大,老爺讓奴才來接小姐回府。”

宋意歡看着來人小廝,呆愣了一下,這小廝哪裏是宋府的,是聽雨別院的才對。

不遠處薛渝言的丫鬟,正要上前說理,卻被薛渝言給按住了,丫鬟還不知所云。

宋意歡沒有猶豫,緩緩從屋裏走出來,那小廝便把油紙傘迎來遮了她的身子,攙着人上了馬車。

隨着馬車行駛離去,薛渝言微微蹙眉,看着雨中的馬車,淡淡開口道:“這宋意歡頗有古怪。”

總覺得宋意歡背後有人,次次都算計不到她,退了與國公府的婚約,都沒有分毫損傷,這更不會是穆奕。

而太子選妃上下定的家世為低的女子,宋意歡貌冠盛京,除夕又讓她出盡風頭,怎麼看都是她勝算為大。

薛渝言哧了一聲,雨濕了裙擺,她現在是越來越懷疑太子是否真的中了金喰草毒症。

****

馬車行在雨中長街之中,車軲轆碾過的地方濺起水花,春雷聲漸漸小。

車廂內寬敞乾淨,車簾邊緣出放着一雙濕透的粉繡鞋,有些髒亂。

宋意歡方才上車時,不小心踩水坑,好在提着裙擺,沒把裙邊也弄濕。

宋意歡正端坐着,小心翼翼地瞧着車廂里的男人,玄明的華服乾淨整潔,氣宇間透着與生俱來的貴氣。

太子的視線落在她粉嫩的小足上,玲瓏可愛,或許是有些涼,她拉過裙邊遮了下腳,脆生生地喊了聲殿下金安。

太子朝宋意歡探身過來,寬大溫熱的手掌握住她的腳丫,踩了水,冰冰涼涼的。

宋意歡只覺得小腳有些暖暖麻麻的,被他輕輕一拉,她被拉到他身邊來。

太子的氣息對她來說很熟悉,上次還把他親了一口,雖然他沒有言語,但那晚上蠻橫的要命。

宋意歡輕輕道:“殿下怎麼來接我?”

按理說他不便出行才是,可莫讓人發現。

“嗯。”太子神色淡然,鬆開她的小足,把人攬入懷中,手掌往她衣襟里摸索着,碰到的地方,把宋意歡弄得有些緊張,小臉綳得死死的。

直到他把她衣襟里的那包香料取出來,放在一旁的矮几上。

太子的手掌才停在她的腰身上,可宋意歡的衣裳被弄得亂亂的,他與她吩咐道:“莫再來這家配香,一會讓來喜拿去扔了。”

他說的來喜是剛剛那個小廝,柳薇與他一同坐在車前。

宋意歡身子熱熱的,衣口微敞,鎖骨精緻,哪有這樣在她身上一通亂摸,豈是故意的?

宋意歡抿了下唇,瞧着包裝精緻的香料,還是輕輕回聲:“好。”

方才的時候,她也察覺味道不對,雖沒有細想,見店裏夥計的神色,她有打算拿回去再看看。

太子勾起唇,握着宋意歡腰身的手指輕輕摩挲,吩咐她離薛渝言遠些。

宋意歡乖巧地頜着首,雖然太子沒問什麼,但也知道薛渝言自來不是什麼好人。

隨後又聽太子低聲道:“後天便入宮採選,會有女官引着你。”

太子眸色微淡,選妃這事似乎父皇沒打算管,這場選秀就任他來挑了,借體弱毒症來選妃,這樣一來不管選出誰來,朝中大臣都不會有異議。

宋意歡抬眸與太子對視,呼吸微屏,好說也好幾日沒相見,這般亂來,她心裏莫名熱得緊。

宋意歡抬手勾着太子的肩膀,軟軟地貼着他的胸膛,“各州來的女子好多,殿下即使毒症纏身,也招這麼多人前來。”

太子微蹙眉,淡然道:“這不是問題。”

如今宋意歡沒有以前那麼害怕他,話語也不再拘束着,她想了想,打趣道:“殿下是怎麼咳出血了的?”

外人口中傳得緊,太子殿下又是卧病不起,又是咳血不止的,可嚇人了。

太子頓住,手掌覆在宋意歡後頸,指腹貼着她柔白的肌膚,淡道:“聒噪。”

說罷,低首咬上她的唇瓣,他嫌她問得太多了。

此時的春雷聲不大,唯有雨落在馬車頂上,發出噠噠的聲音,馬車去的方向是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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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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